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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神策从心底里对这位相处如此酷刑的前辈感到佩服。
人是群居动物,单独生活的人遭受的心理压力是不可想象的,如果得不到宣泄,就会神经不正常,抑郁以致自杀。肉体上的压力很多人咬咬牙就能过去,但是精神上的摧残,可不是想扛就能扛得住的了。
所以一旦精神压力积累到一定程度以后,就需要找一个突破口宣泄,这个时候,留在豪华单间囚室里的纸和笔,就派上了用场。
谢神策后来从秘书处翻到一些记录,上面记载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这些人也不是一开始就写下缇骑想要的情报,绝大部分人都会先从一些无聊的事情写起,比如今天的饭比昨天少了多少粒啦,透过光线看到的菜汤上有多少粒油星星啦,被子上面起了多少粒棉球啦等等。
有一名女间谍死活不松口,最后写出了自己的经期,然后靠推测写出了她认识的所有人的经期,然后缇骑根据这个“经期报告”,居然趁“报告”上一名重要人物来亲戚的时候将其抓获,然后两人做了邻居,只是她们到死都不知道彼此只是一墙之隔。
有一名恶霸在房间里无事就默写诗句,最后自己作诗,竟然集成了一部诗集,缇骑司将其出版,居然风靡一时洛阳纸贵。
有一名政治犯在狱中无事可做最终写了一本书,揭露了封建统治必然灭亡的规律,这本书最后被缇骑烧毁,没有片文只字传世。与他一同入诏狱的有一人写了好多的话本小说,有一人写了好几本情色小说,一时间在缇骑司私下里广为流传。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成为占卜师的,出狱以后好多缇骑都隐藏身份找过他算命;有成为歌唱家的,每次开唱都会为一些人留下最好的座位......
之所以在“趣事”上面加上引号,是因为谢神策在心底,还是对这种摧残人性的刑罚是抵触的。然而抵触归抵触,不喜欢也得接受。
谢神策仔细的看了看青草芽儿的眼睛,然后说道:“再关一段时间吧,等到她快要崩溃的时候,再通知本提督。换那个鱼池子。”
于是身旁的缇骑准备将青草芽儿弄晕然后换人。
“慢着!”
谢神策抬手止住了几人,想了想说道:“还是算了吧。今天到此为止。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本提督。”
几名缇骑答应下,然后谢神策等人出了审讯室。
贺若缺皱着眉头问道:“就这么算了?”
“那你想我怎么办?严刑拷打?”谢神策反问道。
贺若缺语塞。
“这样子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谢神威在一旁,仿佛是在为贺若缺鸣不平。
谢神策想了想,然后说道:“就算严刑拷打又能怎样?我想要的,是从这里”,谢神策点了点脑袋:“从这里摧毁他们。这件事情缇骑最专业,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我们不用管的。”
稍一停顿,谢神策看了眼贺若缺,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如果她坚持不住了,放心,什么都不是问题。”
贺若缺点了点头,闷声向前走去。
谢神威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不去问,自顾自走着。
三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进了诏狱,然后又安安静静的出了诏狱。
婉婷公主分娩在即,谢神威出了诏狱便赶回家了。
贺若缺在谢神威走后对谢神策说道:“我要回去了。”
谢神策嗯了一声。
“我说我要回去了。”
“知道啊,那你回去啊。”
“我是说我要回......”
“昨天已经安排了缇骑准备北上,你可以随时出发。”
“额......”
谢神策看了一眼贺若缺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大嫂要生了,你不会在晋都过年。正好缇骑也需要去西北,一起回去吧。”
贺若缺看了眼谢神策,说道:“我去收拾东西,马上就走。”
“嗯,缇骑早就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走。”
点了点头,贺若缺便转身走了。
“哎!”
谢神策在背后叫住了他:“回去找个姑娘过日子吧,一个人憋久了会出问题的。”
贺若缺停下了脚步,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后埋头大步的向前走去。
谢神策在他身后哈哈大笑。
......
在贺若缺走后,皇后娘娘下旨让谢神策进宫,就晋帝发怒误伤谢神策一事做了道歉。这件事晋帝当然从头到尾没有出面,皇后娘娘亲自道歉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神策诚惶诚恐,然后趁机抒发爱国忠君的思想感情,于是宾主尽欢,更加和睦。
太子私调军粮一事,最终还是被压下来了。没有引起朝中的动荡。
司马弼没有深究,齐王也没有抓住这一点死咬不放,在年前暗自上书陈述了事实,虽然言语间对太子所作所为没有虚言,但末了还是为太子辩护了一番,晋帝在又摔了一方砚台之后,也就没有发怒了,只是让司马弼将参与的人员全部逮捕,太子也被软禁。
想来晋帝也是从太子突然“发疯”的暴露中走了出来,他准许太子上书一封,辨明己过。
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就到了除夕。
这一年的除夕,经过依旧是诸国来朝。因为晋国在对外战争中表现出的强大实力,所以即便是天降大雪,晋都还是人满为患,到处可见外国人。只不过雪灾还未过去,谢神策从营造出的喜庆氛围中,并没感受到多少的暖意。
谢神策作为缇骑司提督,没有参加除夕宴,老太傅也没有去,祖孙就在后院摆了桌小酒,自在的聊了些闲话。
过了年,婉婷公主终于生了,是个男孩,取名谢椽,晋帝早早的定下了表字为穆禾,小名则是老佛爷取的端荣。
谢家四代同堂,皆大欢喜。晋帝与皇后娘娘赐下了大量的赏赐,堆了七八间屋子。
谢神策荣升了叔叔,自然也是欢喜的,只是在这个时候他不禁想到了远在西北,谢神威还不知道的那个女孩儿。
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啊......
在上元节之后,谢家决定在三月份回祖地祭祖。
北方的灾情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谢神策也接到了许多关于北方情况的情报。
太子的“莽撞”终究还是取得了一些成效,在成功的将粮价拉低之后,等来了及时到达的援助,然后在淮商与晋商的配合下,官府又低价收购了十余万石的粮食,成功的将冬季死亡人数控制在了四十万以下。当然这个低价收购,是相对于原先高峰期而言的,而收购所用的银子,有六十万两来自太子之前私售军粮所得。
于是谢神策再次进宫,向晋帝条陈概况,然后顺便提了一下太子的“功劳”。
晋帝已收到了太子的辩解信,以他的心思,自然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心中早已原谅了六七分,加上谢神策这随意的提起,基本上就已经完全原谅了太子。而且对太子“爱民如子、刚正果毅、不惜自污”的品质表现出了高度的赞扬。而且心中对齐王为太子辩护一事也颇为欣赏。
可以说,等北方战事结束,太子回朝之后,一切就又是一个新局面了。
在正隆七年元月过后,迎来了正隆七年的二月。
这个月二十三,将是司马檀与谢神裴成亲的日子。
谢神策之前收到了北方缇骑的消息,说是那个司马檀北方军游骑兵第六营唯一幸存的战友傅来,已经答应来晋都参加司马檀的婚礼,而且带上了他的妻子,夫妻二人将跟着缇骑一起南下。此时已经在路上了。
而在二月初的时候,一件事情悄无声息的发生了。
一天傍晚,谢神策在缇骑司办完公,换上了常服,带着杨总司一起,到一家羊肉汤馆小酌,在等小儿上菜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对话。
“听说啊,司马家的三位公子反目成仇啦!”一人对着同伴神神秘秘的说道。
同伴顿时来了劲:“真的吗真的吗?是怎么回事?快给说道说道!”
那人见有人感兴趣,于是连连摆手道:“哎哎哎,我也只是听说,做不得数的,做不得数,不说也罢。”
好不容易有了话题,周围被勾起兴趣的同伴怎能答应?于是吵着要听。
那人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那这碗酒钱......”
“啪!”一个巴掌按在桌子上,拍了五颗铜钱,一名同伴骂道:“不就是一碗酒吗?怂货!老子替你出了!可得讲详细点!”
“就是!酒钱我们替你给你了,说的不好,可得吐出来!”
在周围人的骂声中,那人清了清嗓子,于是开始说了起来。
“你们也是知道的,我家主顾府上跟大学士府是邻居,今晚我干完活儿出来,经过大学士府的时候,看到了......哎,酒没了!”
“哎,你娘咧!”
“什么狗东西!话说一半!”
“最后一碗,给你付了,一次说完!”
“不说完把你扒光扔街上去!”
那人接过酒“兹溜”喝了一口,在骂骂咧咧中继续说道:“司马二公子跟司马三公子差点打了起来!”
众人屏住了呼吸,就指望着听到一些劲爆的场面,然后拿回去跟街坊们吹嘘,谢神策这时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场景,静静的听着。
小儿摆上了碗筷,杨总司看了那边桌人一眼,然后看了看谢神策,谢神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动,然后二人便一边喝酒吃菜一边继续听。
“当时,司马三公子揪住了二公子的衣服,却被二公子一把推开,接着,就看到大公子冲了过来,仿佛是对着二公子大吼大叫,接着......”
“接着怎么?”
“快说啊!”
“打起来了?”
“谁赢了?”
那人将酒碗一放,叹气道:“嗨!我也没看到了!家丁把赶走了,侧们也关了,我哪儿知道以后的事儿了?”
“嗨!就这样啊!”
“玛德,白花老子十个铜板了!”
“不过!”那人做了神秘的笑脸:“我听到了一句话......貌似有‘谢家娘们儿’几个字,可见得跟威侯府大小姐有关联了。”
周围的人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谢神策将筷子一放,啪嗒一声,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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