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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爵听闻,脸色更加阴沉,也没去看滑胎的女儿就当场拂袖而去,周家在京城怕是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抬头做人了,一双狠厉的目光瞟了眼穿着御林军服饰的兵将,袖中的拳头紧握,连句客套话都没与叶旭尧和霍源说,就径自上了马车离去。
周楼氏看到丈夫这个样子,心知女儿这回是讨不了好了,不过终归还是自己的女儿,她难道真能弃之不顾?终究狠不下这个心肠,顾不上打理自己这一身湿,带着心腹嬷嬷到医馆的后面去。
此时的周芷晴仍自晕迷着,霍源指派的仆妇正守在她的身边,看到进来的是周子爵夫人,忙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周楼氏看着这样一副脆弱状的女儿,恨又恨不起来,惟有让人拿过来厚重的氅衣包过女儿就让人抬起来先行送上马车离去。
一场有预谋的婚约引起的闹剧最终以周芷晴当众滑胎而结束。
没有戏可看了,围观的好事之徒一哄而散,不过今天看到的场景足够他们说上好几天,所以离去时还是一脸满足。
林珑也起身拉着妹妹就要走,反正此事已了不走还等何时?
林琦的目光看向正在结账的霍源,眼里有着不舍,只是这场合没有他们说悄悄话的机会,惟有收拾心情随长姐离去。
霍周氏却是令人抬她上前拦在林氏姐妹的面前,只见她昂着头厌恶地看着林琦,“你别想嫁进霍家来,我是死也不会同意我孙子娶你的。”
林珑一看到她过来就神情一冷,这个老虔婆未免自视甚高,看到妹妹气不过想要回嘴,她倒是一把拉住她不让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与霍周氏起冲突,毕竟她对霍源还算是满意的,也就没有必要再让妹妹与霍周氏争执起来,遂道:“霍老夫人,难道你不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句话吗?再说你应该要去说服的是令孙子,而不是跑到我妹妹的面前叫嚣着不知所谓的话。”拉着妹妹就准备饶过大怒的霍周氏,“琦儿,我们走。”
林琦在经过霍周氏身边的时候,也瞪了她一眼,“我要嫁的是霍将军,可不是什么霍家。”意思是轮不到她管。
霍周氏最恨林琦的牙尖嘴利,尤其看到这个丫头对自己出言不逊,忙想举起手来狠狠地甩她一个巴掌,“恬不知耻的贱丫头……”
只是那手刚到半空中,就被后边赶过来的霍源一把抓住,就在一旁护住林珑的叶旭尧见状,这才施施然地收回自己准备出手拦住霍周氏耍泼的手。
“祖母,你这是做甚?”霍源气极败坏地朝霍周氏低吼一句,他好不容易才在林家人的面前刷了一回好感,这祖母就要破坏掉他的努力吗?
“霍老夫人,人必先自重,而后人重之,还请你老有个老人的样子,没得让人瞧不起。”林珑也冷冷地出声为自己妹妹讨回公道,抬头直视霍源,“霍将军,令祖母这行为分明就是为老不尊,我给你的建议还是先处理好这些枝枝蔓蔓再谈其他,若你做不到,那就别怪我心狠。”
霍源的神色顿时严肃,林珑只与他对视一眼,就拉住还想说些什么的林琦,不给霍源出点难题就轻易点头允婚,她家妹妹没这么廉价,无论如何也要霍源认清这事实,别想着将来和稀泥。
“姐。”林琦老回头看向霍源,她还真的想与他说上几句。
林珑伸手一把揽住妹妹的腰,与她细声道:“现在少说几句对你有好处,你别以为你与他在一块儿,这霍林两家的恩怨就能一笔勾销。”
她是可以放下对霍家的偏见,也可以为了妹妹与霍周氏,乃至于霍堰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但是霍家母子是否又能做到这点?很显然意图要教训的妹妹的霍周氏做不到,这个老太婆是完完全全没打算接纳妹妹,既然这样,她就要施加压力给霍源才行。
林琦见状,惟有看了眼霍源,就随着姐姐上了马车。
霍源也是眼巴巴地看着心上人由着叶家的侍女扶着上了马车,他恨不得现在就带走她,只可惜这不过是痴心妄想,还有现实阻拦着她与他。
“叶夫人,我霍某会做给你看,我娶林二姑娘的决心。”他这话既是说给林珑听的,也是在向林琦表决心。
林琦一听,哪怕背对着他,身子还是顿了顿,慢慢地任由心底的甜意泛上来,忍住回头再去看他的冲动,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最后上马车的林绿氏脸上带笑,一进到车厢里面,忍不住朝脸红的林琦看去,“看来我们琦姐儿也能遇上好夫郎。”
“二娘,你又取笑我?”林琦拿帕子遮住脸,到底仍是未嫁的姑娘家,少不得要害羞一番。
林珑却是掀起车窗帘子,目光落在霍源的身上,“那我等着。”
这四个字有何份量,看看霍源渐渐晕开的笑容就知道。
叶旭尧含着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跨上小厮牵来的马,吩咐车夫起驾。
权美环倒是没再上襄阳侯府的马车,这会儿她终于明白自己到底还是霍家妇,只是想到霍周氏之前还想甩她女儿耳光,双眼似含着刀子般地看向霍周氏,只是在瞟到霍周氏身边的霍源时,表情复杂起来,一如她心乱如麻的内心。
霍源看着那载着他心上人离去的马车好一会儿后,这才回头冷淡地看向顽固不化的祖母,“祖母,我之前已经把话说清楚了,这辈子我非林二姑娘不娶,既然你听不进去我的话,那我就开始准备我与她的新居,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似看不到霍周氏忿怒的脸色,径自又下了最后的通牒,“如果你还想死前抱上曾孙子,当上曾祖母,那就别阻拦我与林琦的婚事,要不然我绝对不会在你死前开枝散叶。”
就算拿着长剑做威胁,也不如这句话的杀伤力大。
霍周氏深知孙子不会丧失理智真的刺她一剑,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为零,但是孙子口中不让她死前当上曾祖母的话,绝对不是一句空乏的威胁之言,他是来真的。
“孽孙。”她气不过地痛骂这俩字。
明知道她现在最希望的是看到他成家立室,再为她生下几个曾孙子,这样她死后也有点面目去见霍家的列祖列宗,她就这么点念想,他还要拿来往她心窝子狠戳。
“你说这样的话不是在剜你祖母的心?”霍堰也不满地道。
“祖母先做得不对,也就怪不得我把话说狠了,你们好好想想我说的。”霍源抛下这句话,不再搭理他们,而是转身去招呼前来帮忙的御林军,少不得要请客做为酬谢。
霍周氏和权美环同乘一辆马车,婆媳二人相看两厌地各坐一头。
“权氏,你将一个失贞女许给我孙子为妻是何居心?”霍周氏首先发难,把这责任全推给权美环。
权美环冷冷一笑,“那可是你娘家的侄孙女,她做出的丑事全京城都知道,你现在拿来怪我岂不是可笑?”
“我把这婚事全权交给你处理,你焉能没有半点发现?”
“我若能发现那我就是神仙了,哪里还会做你的儿媳妇受你的气?更不会让你的孙子打我女儿的主意。”
一提到霍源和林琦互相生情一事,两人都心头不快地再度别开脸,也没有了再吵嘴的心思。
马车匆匆驶回了霍家,霍堰先是小心地将亲娘抱下马车,放到下人抬着的软塌上,再给亲娘盖好保暖的锦被,这才让人送她回去自个儿的厢房。
一转头看到妻子神色冷淡地往另一个方向而去,他忙追上去,一把拉住权美环的手,“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这样没头没尾的话,权美环却是知道他在问什么,一脸无奈地道:“我能有什么法子?如果我一死可以阻止,我早就做了,可就算我死了,不过也就是阻止三年罢了,三年后呢?他们还是要在一起,你又能奈何?”
霍堰听闻,眉头拧成了结,松开妻子的手臂,“你说他们俩怎么就看对眼了?”
“我如何知道?”权美环叹息一声,“终归还是你与我做的孽,才造成这样的局面。”此时面对霍堰,她渐渐能心平气和,“你我都这把年纪了,再争下去也没有意思,好好劝劝你娘,把这婚事体体面面地办了吧,到时候不住一块也好。”
她算是想通了,为了阻止这桩婚事,她办了蠢事,先不说给霍源找了个失贞女一事,光是与亲生子女的关系又再一次弄砸,就相当地让她闹心。
霍堰看着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已是渐渐放开了,再思及儿子最后那句话,他再食古不化只怕霍家的血脉就此断了,那他真的就是霍家的大罪人。
“事已至此,确是无计可施,娘那儿我会去说。”顿了顿,他又道,“真让他们搬出去住?”
“你娘那个样子,会是个善待我女儿的主吗?我还舍不得我女儿被你娘找碴,分开住最好,王不见王,大家都好过。”权美环嗤之以鼻地道,就冲着霍源能想到这点,她觉得她也该重新看待霍源对她小女儿的感情了。“在这点来说,你儿子比你这当老子的强了百倍有余。”
女儿没说错,她看男人的眼光真是不咋的,在这几年的婚姻中,她受了多少霍周氏的磋磨,可眼前这个名为她丈夫的男人又为她做过什么?从来没有一次在他老娘的面前维护过她,也没在他儿女的面前为自己树立当母亲的威严,他几乎都是冷眼看着她在霍家苦熬。
人最怕比较,这么一比较,她觉得霍源真的把霍堰这个老子秒成了渣,半点也不剩。
霍堰被她这番话气得要吐血,“好端端的,你说这些是不是要找架来吵?”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权美环不惧他的发威,“霍堰,哪怕当年你对我有你儿子对我女儿的一半真情,你我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模样。”
说完,她觉得自己心塞难耐,转身就匆匆离去了,人生啊,一步错步步错,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霍堰怔愣在站在原地,今天妻子这番话对于他而言颇具冲击力,回顾前尘,他确实是从未为权美环坚持过一件事,就连娶她为继室一事,是他惟一坚持过的,如今看来也是错处连连。
站在冷风中半晌,他也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一如他们的婚姻,早已是背道而驰。
对于这桩婚事,无论是林家还是霍家,都开始有所松动,不再持以最开初的强烈反对意见。
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会儿有人正在快马加鞭地赶去见端王爷,并且在他面前绘声绘色地说了今日之事。
“你说那姑娘是襄阳侯夫人的妹妹?”端王爷一把推开搂着的美女,微皱眉地看向自己的手下。
“回王爷的话,正是,襄阳侯夫人今儿个也现身了,而且我听人称她为林二姑娘,这身份应是千真万确。”
端王爷的神情瞬间阴暗万分,若非那惊鸿一瞥,与那晚的情形大致相同,只怕他还被人蒙在鼓里,至今仍以为那夜所见的都是襄阳侯府的下人。难怪,叶旭尧后来只字不提此事,原来牵扯进他的小姨子,或者说还是叶旭尧摆了他一道。
思及因此事他与清王府的大郡主受了不少折磨,连带着家中长辈也责罚不已,更与清王府交恶,他就握紧拳头,这口气他咽不下。
“王爷,这女子与她的继兄好上了,不过依属下所见,似乎霍林两家都不打算再阻止。”那手下忙又再禀道。
端王爷吃了口酒,起身看着窗外的明月,要不声不响地整死林琦出口气怕是不容易,就算她与那继兄霍源好上,顿时,他如醍醐灌顶,一个身着男装的俊小子模样的人影浮起于眼前。
那天霍源还为他打了遮掩,原来如此,难怪霍源会为了他而与自己做对,原来他是为了护住红颜。
这个发现让他大笑出声,莫怪乎他如此紧张那名小厮,自己还放出他有断袖之癖的流言也不见他有反应,显然这流言于他而言正合心意,有这流言,京城的冰人才没再热衷地给他做媒,倒是省去他许多麻烦,自己平白为他人做了一次嫁衣。
越往深处想,他甚至想到霍源那晚也许也在场,目睹了他与清王府的大郡主幽会,从而也是害他的元凶之一,手中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些。
光是暗地里整死林琦还不足以出一口气,他要这两家人生不如死,他要在霍源的面前狠狠地折辱林琦,要让那位襄阳侯夫人说不出话来,思定后,他的眼里闪过一抹恶光。
“老王妃最近回王府没有?”他转头问着心腹下人。
“听闻明儿就会回到王府。”
“好,很好。”
端王爷满意一笑。
翌日,霍周氏一宿未睡,醒来时双眼下都是一圈黑眼圈,她昨儿连服了两帖药才能控制住情绪,要不然这中风的症状怕是又要加深了。
用过早膳后,她让人把霍堰和权美环都唤来,至于霍源,昨夜并未回来,她连见都见不着一面,在听到下人回禀时还是一脸愤怒,随后又是深深的无力,何尝不知道这是孙子在给她施加压力?
霍堰和权美环匆匆赶到。
“娘?”霍堰先开口唤了声。
霍周氏道;“我想了一宿,终还是阻止不了他们,也罢,你去告诉源哥儿,我答应他娶林琦了,至于婚事要在这宅子里办,他娶妻我们当长辈的不出现,岂不是让京城的人笑话?”
“好,娘。”霍堰见到母亲松口,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权美环面无表情地听着,看到霍堰匆匆行礼退了出去,她也想转身就走。
“你站住。”
听到霍周氏的声音,她一脸茫然地转身,只是那目光触及霍周氏时却是凌厉不已。“你要说什么,我听着呢。”
“权氏,我也不与你兜圈子,虽然你那小女儿我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但你现在是霍家妇,这婚事你给我办得好看点,我就这么一个孙子。”霍周氏道。
其他庶出子就算生再多也做不得她孙子,况且自霍家削爵后,他们都跑得不见人影,所以在她心目中,自然是霍源这孙子最重要,传承香火也要靠他。
权美环愣了愣,没想到霍周氏会说这样的话,这样也好,她会尽力把婚事办得风光体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