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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木吸收了落上去的血珠,就开始变化。像是枯木逢春,已经脱离**的木头块突然开始急速生长,渐渐膨胀变大。边角抽出分支,在空中缠绕卷曲,弧度切合,变成一只木轮。另一侧同样冒出另一只木轮。中心长出笔直的横梁,表面扩展开,变成平整的椅面。
巴掌大的一块木头,呼吸间已经生长为供一个成年男子使用的木轮椅。
这个过程所带来的视觉震撼,远远大于初见李远画衣时。白前目瞪口呆的盯着那只轮椅,惊叹道:“长出来了!”
穆悦观撇撇嘴,笑话他:“你没见过别人画器嘛?没见识!”说着就走了过去,自己在轮椅上坐下,扭动着屁股感受,又拨了拨一侧的手轮圈,咂咂嘴:“不错哎!我说白前,你如何想出来的!哥哥你来试试?”
穆青涧的脸色在看到自家小妹的动作之后,渐渐舒缓。云越还是默不作声的,替他上了药裹上指尖的伤口,然后弯腰抱起他,放在轮椅上。穆青涧自己推着手轮前行,虽说有些吃力,但的的确确是靠着自己的力量在行进。
白前回过神,才觉得已经濒临极限,忙靠着木桌来保持平衡。看穆青涧苍白的脸泛出一丝红,气息也乱了,白前说道:“你要是觉得辛苦的话,可以把手轮圈——就是你握着的地方加粗,会稍微好一点。其他细节,比如靠背的高度、脚托的材质,你可以按照自己的舒适度来修改。”
穆青涧没有任何回应,但在场的人都能看的出来,他内心是很激动的,或许还带着些喜悦。白前到此突然觉得自己曾受此磨难也并非全是坏事。最起码,这伤让他的视野拓宽,也更接近如今的穆青涧。
白前自顾自的补充解释:“前边的两个小轮,大些的话受阻碍比较小,小一些的话更灵巧方便。看你自己取舍。”
穆青涧还是未说话,穆悦观反倒激动的扑过来,撞的白前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穆悦观搂着白前的脖子来回晃,叫道:“白前,今后穆府上下会将你奉为座上宾!府里的人随意支使,不会有人反驳的!”
白前自己还站不稳,再加上一个穆青涧,不由的将重量都压在了木桌之上。木桌被晃动,桌角的一轴画卷被撞落,在地上滚了几圈,便散开了。
白前斜眼瞟看,发现是一个屋子的外廓图,只寥寥几笔,勾出个大概。白前猜这就是帝君行宫的设计图。
穆青涧皱眉,呵斥道:“悦观!女儿家如此无礼,成何体统!”
穆悦观松开白前,吐吐舌头,拉着白前就出去了。
第二日穆悦观又送来一辆轮椅,比之第一辆,木质更为轻便,样式也好看许多。白前试试,刚巧配合自己的身高。虽不如电动轮椅来得好用,但是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极为精良舒适了。
穆悦观趴在圆桌上,腿压在凳子上来回晃,说道:“哥哥画给你的。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十分感激你的。”
白前笑道:“我也得了这个代步工具,算是受益者。我还要谢谢他呢。”
穆悦观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的问道:“不如谢我!你的假腿可以给我看了么?”
白前并不愿将残肢暴露在别人面前,但是转念想想,自己现在寄居他人篱下,总该有点诚意。白前点点头,就要弯腰去卷裤脚。哪知穆悦观见他同意,兴奋的蹦过来,亲自动手去帮白前脱鞋袜。
白前忙转着手轮后退,躲开穆悦观,尴尬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诚如白前之前所说,这只右脚可研究的内容就在于碳纤储能脚板上,相对于这个时代而言,不如左腿的膝盖来的实用性大。穆悦观蹲在轮椅前,细细的看了半天,问起材质,白前一概回说不知道。穆悦观果然很快就放弃了,不再纠缠,转而问:“你还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说来听听!”
白前重新裹上白袜,套上布鞋,笑道:“新奇的东西都在脑子里,你给我准备笔墨,我能画上十天十夜。”
穆悦观又趴回桌子上,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问道:“你有没有测灵?”
白前反手摸了摸后颈,禁锢感和疼痛早就消失了,但是被试灵针扎过的地方始终有异物感。白前回道:“测过了,试灵针毫无反应。”
穆悦观摊手:“好可惜。我前些日子测灵,四级灵力被激发出来啦!虽说只差了一个等级,但是威力完全不同了!你也看到了,司齐被我的新鞭子吓的脸色都变了!他还当我穆家又招募了能人,却没想到是我的灵力提升。”
白前心中像是被点了光,闪了一下,脑中便冒出一个想法,于是问穆悦观:“灵力不是天生注定的么?还会变?”
穆悦观道:“当然会变,不若为何要每四年测一回灵力?天生注定是没错啦,诸如画师的画技、勤劳度之类,都会影响灵力的等级。”
白前问道:“越熟练灵力越高的意思?那画师如何作画?我是说,怎么能把那些东西变成真的?”
“画的时候仔细想着你所画的物件,心中有成型的模样便可。问此作何?”
穆悦观的话音未落,白前就拎起圆桌上的茶壶,手腕翻转,清茶便倒了一桌子。白前指尖蘸了些茶水,点在桌面上。略微停顿,闭目沉思,指尖便缓缓移动,在桌子上勾勒出一个鼓型茶壶。
超市里很经常见到的那种侧提壶,朱砂红,线条柔和圆润。白前脑中想着这么一个茶壶,指尖的水渍在拖动中越来越少,最后一笔衔接起来。白前抬手,凝视桌上若隐若现的图形,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穆悦观也屏着呼吸,紧盯着那一滩水渍。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白前的耐心也慢慢耗光,穆悦观却突然叫起来:“你搞错啦!器具是要用泽木来雕刻,水液之流只能画衣!”
白前呼出一口长气,觉得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穆悦观跳起来向外跑,说道:“你等等,我拿泽木给你!”
白前的阻拦还没出口,穆悦观就已经消失不见了。白前叫了万株进来,把桌面的水擦干净,让她取了笔墨。
脑中想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件衬衣,白前重新拿起笔,之前画轮椅细节图时的疲乏感也再次袭来。只是若有似无的,不像上次那样来势汹汹,使自己昏死过去。白前心中大骇,手腕颤抖,毛笔就掉了下来,墨渍染了一块锦布。
穆悦观恰好回来,看到白前惨白的脸,疑惑问:“你做了什么?”
余光瞟到锦布上的墨污,白前想到曾在李远的屋子里也是这样弄脏了一块淡青粗布。白前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必然关联,摇头道:“没什么。”
穆悦观把锦布丢给万株,让她拿去清洗,边把泽木推给他,边抱怨:“都说了让你等我,偏不听。这个给你,这把刀可以么?”
泽木如整个手掌大小,刀子是普通的刻刀。白前觉得手腕的痉挛已经消失,抖动也慢慢停止,不作声色的接过木头和刀子,凝神雕刻。
刀尖落下扎在木头内,没有预想的疲乏,反倒觉得很顺。在木头上雕刻和刻橡皮章有完全不同的质感,讲究的技巧也南辕北辙。白前原本以为自己连落笔都不会成功,却没想到,手腕轻转,一条曲线划出一个弧度,正是自己心中所想。
难道说,自己不能画衣,只能去刻器具么?
穆悦观毫无察觉,双手握拳,似乎比白前还要紧张。白前收了心思,指尖用力,又一笔刻下,横向拉出去。
木雕在技巧之外,也要求画师的臂力。白前原本靠一双手吃饭,自受伤后这两年,事事都要手部施力,倒也锻炼出来了力量。只是木雕的技巧却不是一时半会能掌握的。及至夕阳染红半边天,白前才终于直起身子。左手揉着酸痛的腰背,右手已经麻木,指节僵硬。
穆悦观等的不耐烦,让万株端来点心,一边吃一边看白前的侧脸。看到白前终于放下刻刀,凑上来看那块木头上的图形。
穆悦观嘴里还有板栗糕,含含糊糊的问:“这是什么?”
白前犹豫了下,没做太多说明,只道:“一种工具,成功的话就送给你,你自己研究。”
泽木上的线条扭曲,横七竖八的拼凑到一起,勉强能看出来是辆自行车。只是车把不对称,轮子近方形,脚蹬也不协调。
白前咬了咬牙,拿刻刀在指尖上狠扎。钻心的疼瞬时传来,白前倒吸一口凉气,忙把指头伸过去,另一只手挤出两滴血。
血液在空中打了个转,白前觉得时间在这个瞬间被无限拉长,以至于所有的细节都变得格外清晰。明明的落在木头之上,白前却听到了雨滴归海的声音,清脆柔和。随后,血液被泽木吸收掉,表面依旧灿金,好像从来不曾落上过杂物。
巴掌大的木头静置于地上,在白前压抑的呼吸中,突然开始变化。
白前忍不住猛击桌面,“砰”的巨响吓了穆悦观一条。穆悦观看到白前如此喜悦,嘴角也跟着扯出一个笑容。
然而笑容初绽,白前的表情却渐渐冷了下来。穆悦观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地上的泽木,也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