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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光的心狠狠一酸,满手的湿汗提醒自己是何等的脆弱,迫得她无法呼吸,认知道这点,她还是笑了钫。
当我能在人群中能与你比肩,当我的称呼前多了个你的名字,当我的寝宫就在你的不远之间,当我的爱镇定自如经历过时间的考验,我以为这就是永远。
可我却忘了,这个世间还有另一个事实:来自命运深处的相依为命,同病相怜。
【继上文翰】
龙敛恒见她不发一词,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颇有些叹息地摇首,自袖中取出那不知被她何时遗落的牡丹篆香,搁置在案。
琼光看了眼眶立马就湿了。
他却没多说,拂袖出域。
出境的刹那,龙敛恒才缓缓回神,抬头看了眼艳阳天,一时难免恍惚,隔了好久才朝身后做了个手势,谨泓立即上前。
“梦、天微神可有传信回来?”
谨泓愣了一下,摇头。
龙二下意识蹙起眉,当下又追问,“天帝可有将本宫之话转述予她?”
“听垠川说陛下倒是开口了,可瞧着梦洄姑姑似乎并不愿听。”谨泓这个二愣子这时刻居然一五一十的转述当时场景。
“不愿听?!哟,天庭有了自个儿窝了之后连本宫的话都能不听了。”龙二开始暗暗咬牙切齿。
“是啊,人心就像怀孕,时间久了才能看出来,梦洄姑姑真是太欺负殿下了。”谨泓十分痛心疾首。
龙二一听岔了口气,顿时一阵捶胸猛咳,眼泪花子一时狂飙而出。
谨泓怎能看自己的主子为了相好如此的虐*恋情深,抖抖索索摸了摸他的背,安抚道,“殿下咱还是算了吧,梦洄那姑姑道行太高,咱还是找厨房烧火大婶隔壁的侄女的丈母娘的妹妹的表姐练练吧。”
“……那姐们是面瘫吧?”龙二突然不咳了。
“不是!”谨泓坚定摇头,“是烧火大婶隔壁的侄女的丈母娘的妹妹的表妹面瘫。”
“原来如此。”
龙二恍然大悟,他知识可真渊博啊……
“话说烧火大婶隔壁的侄女的丈母娘的妹妹的表妹面瘫前可漂亮了。”谨泓开始追忆往事。
“烧火大婶隔壁的侄女的丈母娘的妹妹的表姐也挺美的。”龙二显然已经在回忆里遨游。
“这两年不行了,长残了,前两年学着公主春日扑蝶,结果把俩大门牙给啃没了。”
龙二表示震惊,倒是身侧的谨泓突然垂首很久,似乎鼓足了勇气,侧头斜斜瞧他,“殿下,方才花神她……”
拢着衣袍的长指一顿,龙敛恒挥袖转身,警觉地瞪他,一笑,“你是担心她会与龙神族为敌?”
龙敛恒当下连听谨泓的回答都省去,话锋随即一转,漠然的声音冷冷传来。
“不,她崇恩琼光不会。”
谨泓挠了挠头,刚想说什么就看二殿下已然拢袍前行,身形在阳光中很淡,风掠过他的鬓角前额,吹起他的帝袍嗖嗖飞扬,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尽管心中疑惑,谨泓还是紧随其后,走着走着就发觉前头主子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风吹乱他的倒影,他忽然转首遥望着身后的宏伟莲形曌域。
那一眼,像看尽了往复春秋。
——花瓣为庭,花蕊为殿,飞檐立柱铺成庄重,烟波浩淼中,整个曌域看起来就是一朵煜煜绽放的莲花,遗世而立,尽脱俗骨。
像极了一个男人深沉而庄重的心。
原来很多事,很多后知后觉的轮回,冥冥中,似早已注定。
谨泓也随他的目光远眺那座悬浮于空被轻雾缭绕的宫殿,眼神微微有点伤感,耳旁听着主子近乎冷漠的声音响在耳际,砸进心底。
“花神琼光默观人世炎凉数十万载,若连这点都看不透,她便不是那个艳冠天下的女子了。如今她再怎么不甘也不会宣召于人,她要什么自己始终清楚。”
听殿下这么一说,谨泓心下也是赞同的。
花神琼光是什么女子,她可是稳座六界第一女卿的翘楚人物,大至朝堂,内至宫闱之事她莫不谙熟于心。
“可情爱之事,亦系姻缘,花神贤淑又怎会悟不透呢。”
是啊,琼光……
你如此剔透,有白素在先,又怎会悟不透呢。
龙敛恒神色平静的盯着曌域连日来阴云难散的天空,咬了咬牙。
阿裹的宿命,子硕的峥嵘,从很早之前便如日月星辰般被定格着。
神来之缘……又怎是谁能随性篡灭的。
可他也在尘世中渐渐明白,即便一个女人的心是如何的剔透如水,但只要她还是爱着那个男人,她就不会允许自己随意看透。
……
琼光啊琼光,龙敛恒叹了口气,一时令你从艳冠群芳这座供奉你已久的神坛中走下。
想来,你也不好受吧。
可这一步。
你不得不迈啊。
*******
琼光走出曌域时天色已微晚,天宫之阙,清云之上,正放五色霞光,恍若转轮旋绕天际,光霭悬流,甚是轩豁透爽。
“怎么,瞧这副模样,花神是遇事不顺吗?”
巧笑嘤嘤传来,琼光脸上什么表情也无,灵光赫赫下,她只是旁若无人地望着这片天宫的雕梁峻宇,金堂玉殿,忽然觉得,销去那一笔笔前尘荣衰后,好似幻觉般,这里的一切冰冷得就像一座囚禁人心的牢笼。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怀念起旧时清弥大地的时光。
那里住着,是她最最无邪而脆弱的心。
即便如此,那里也是心可以安放的地方。
而反观如今的自己……呵呵,双脚下早已缠杂枯藤。
“摄政帝已然应允龙后提禀之事,濛烨?呵!怪不道礼部大司君唤仙主您蒙蒙了,原是用意如此啊……”
语气却一如既往的裹着一丝半点的讽刺,琼光莞笑如菊地扫了眼,面色青紫的年轻女子,一拢鬓发,提步离去。
“那此番倒是谢谢花神了!”宫灵娇脸色微变,上前二步与她对视,红唇畔近看之下还有隐隐笑容,“待受了封,花神与天下群仙可就得唤灵娇一声公主了,想那时可就由不得花神如此怠慢了。”
如此傲慢之言听进琼光耳里,也不由令她神情为之一滞,想想又无比好笑,今时的宫灵娇怕就像是当年的白素反观自己当初那无知肤浅的模样吧。
岁月啊岁月当真是新人不见旧人颜。
宫灵娇见琼光竟不怒反笑,眉眼中掠过一抹复杂之色,面色开始有丝不能掌控的犹豫。
琼光见之心底一片惆怅,勉强一笑,“本尊既受龙后百般所托,为了宗族间和睦便指点三仙主几句。”
说着微微压低身子,在她满是环萃珠饰的耳畔说:“狂傲并非能使人畏惧,华服也不见衬得人高贵,三仙主,嫡庶有别,你与西海公主那是天定的差距。单论秉性,龙后有女如此,可真是枉费她一番苦心。”
话未罢她就一把反握住迎面掴来的手,毫不客气地甩开!
“搓中心思就恼羞成怒了?三仙主,恕我直言,您道行也太低了点!”
就凭这副心思也妄想与龙姒裹斗,真不知是愚蠢还是真有必胜的筹码。
宫灵娇被琼光连人带手甩了开去,一身琳琅玎珰落了满地,鬓发散乱,整个人都僵愣在原地。
琼光冷冷瞪着眼前蒙受一丝屈辱就全身发抖的女子,冷笑了声,莲步走来,挑起她精致的下巴,居高临下地迫视她,“本尊是不知你背着龙后寻了哪座活菩萨当了靠山,但本尊提醒你,若想成大事,光有靠山是顶不了用的,古话常说靠山山倒,想成功?您啊……还真得向龙神女学学。”
“崇恩琼光!你少得意,没有我母后,你以为此次旧党上奏天帝暗逼夜子硕从婚会进展得如此强势?!就凭你,也想配得上夜子硕,你这个杀人凶手!”宫灵娇说到最后整个人疯叫了起来!
“你说什么?!”琼光眼前忽然发黑,一把掐住宫灵娇的双颊怒斥,“你给我说清楚!”
“我说什么你莫不清楚!”宫灵娇的长睫上还有泪珠,可是她还是恢恑憰怪地笑了起来,整张脸隐隐地竟然有丝丝暗线在光阴中游曳。
“花神琼光,魔渊公主是你亲手害死的!那一柄穿透她身体的长枪可是崇恩宗族的手笔啊!”
轰隆一声,脑中巨响,琼光身子明显一晃,宫灵娇见状纤手一扬挥开她桎梏的手,目光热烈,口中却很小声地说道,“那柄枪为何在拔出她体内后就瞬间湮灭,是冥王的神力还是有意为之?任夜子硕如何挖地三尺皆寻不着一丝灰烬?”宫灵娇瞪着眼前这个女子煞白的脸庞,给予最后的一击,“花神,我等试想,夜子硕如若知晓杀他挚爱之人的真凶如若尚还活着,就活在自己眼下,就活在自己身旁,你要不要看看,他会如何将你与整个崇恩宗族碎尸万段!?”
沉寂,恒久沉寂。
好多时光中的旧事被寥寥之语突然便激荡得满世尘埃,即便后知后晓了许多事,琼光深知自己再难辞其咎。
她不断地活在一个又一个的局中,作着一枚又一枚随心被替换的棋子,过着一段似喜似悲的浮华人生,早已分不清何时棋局何谓人生,又怎能全身而退从中解脱。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琼光很久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看她,内心不自觉从新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女子。
显然,她牢牢掐住了整个崇恩族的命脉。
她们,是不是可以一个秘密,去交换对方的另一个筹码,而求完胜……
秘密这东西,从来就不是为了揭晓,而是用来交换的。
琼光目光闪动,双目很快含笑,抬手理了理她肩上微散的洛茫流苏,神色也平静下来,“三仙主,勿躁,既有高人暗助您也得步步为营才是,西海近日不平静,天宫之事我也稍显不力,若出口不持还请三仙主切莫怪罪。”
宫灵娇啊宫灵娇,当终于发现你要的不过是所有人肤浅的恭敬而已,你就可无法无天,若你终求得是这些崩如泡影的虚荣,你既要这些,我又何妨吝啬予你。
宫灵娇自是不假思索轻慢一笑,难得天下第一的花神愿委身道歉,如娘所说自己也不好失了大家之度,纤纤润指点含樱唇,妖娆之音也尾随而出,“罢了,本仙主就不和花神您计较了。”说着目光一动,让琼光看清了她的挑衅,这才贴在她耳际低声道,“我说过,只要我们合作,里应外合,龙姒裹必死无疑……”说道此,宫灵娇似叹了口气,就对上琼光侧首惊骇的目光,震惊之下,琼光甚至是有些冷漠地等待她的下话。
“花神是天下万众花灵之主,死生枯萎,性良味毒,皆在您转瞬之间,想必自然也包括神岛圣花吧。”
琼光耳边轰然一声,她如被电击中,心中毛骨悚然,有一刹的时间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西海。
雪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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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龙敛恒二人正欲往万花宴的途中,似终于按捺不住,他转身对谨泓道,“既然本宫的口信我哥传不到那丫头那,那就写书,你给我把原话都写进纸里,白纸黑字,不许有任何错别字,连标点符合都要端正,给一字不落的再给我传回海去!”
谨泓悲痛欲绝,“殿下,我的字还不如公主的呐!”那才是真正的鬼画符啊!
这边龙二已经毫不留情的转移到下个话题:“谨泓,有件事本宫想不明白,为何公主会把回忆藏起来。”
难道只是下意识的去保护那些宝贵而难守的回忆吗。
“殿下,你想到什么?”谨泓神色一紧。
龙敛恒想到这些喉头有些发紧,全无素日的潇洒,浓眉紧锁,良久才长叹了一句。
“阿花一直在料理阿裹的身子,可夜子硕把阿裹救回来的当日,众人四处寻药,她却说一句,不可用雪灵花。”
“殿下的意思是,萼华仙主可能感知了什么秘密?”未及等龙二开口,远处便传来一阵环翠撞击兵器发出的奇异之声,二人闭口望去,淡青色的圭壁宫装在阳光下游曳在百花影中,不见身影,珊瑚垂珠绕腰若隐若现引起遐思,竟不显得轻浮奢靡,反更添了一份悠然之美,龙敛恒负手而立,定睛一看,几缕垂腰的发丝中寒过幽闪,果真藏了把暗纹的短匕。
好一个妙人儿。
天庭可没这份灵气。
宫衫花影总归尽,手中碎铃声声至,女子丽质懒妆,皎皎出幕。
是她——
“精灵界帝君胞妹樊洪辰,参见摄政帝殿下。”
龙敛恒有些吃惊得瞪着眼前这个年少时被自己贬得一无是处的女子,多少记忆冲荡脑海,令他整个背脊都僵直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看着她阔别诸年未见,浅笑盈盈,顾盼爽朗地杵在自己跟前。
跟前的二人都有些沉默,洪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近在咫尺轩昂的脸,努力他脸上找不到一丝厌恶之色后,才微微松下口气,轻灵一笑。
“殿下,我是洪辰,当年‘勇闯’神女殿,被您拦下胖揍一顿的臭丫头就是我。”女子怡然凝眸,指了指自己被揍过的额头,笑靥如花:“我是洪、辰。”
龙二险些被她暗示下的回忆冲击得站立不稳,好在身后谨泓及时搀扶这才免受失态,反差着实太大,他不禁溢出一声唏嘘,真真切切地勾起了那几乎被甩在八辈祖宗后的光辉回忆。
“哎……本宫忽感不适,橙仙主,哦不,绿仙主是吧,下次再聊,下次再聊啊。”说着拔腿就跑,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谨泓压根跟不上,狼吼了几句丧、心病、狂的丢下他的主子,想着人家姑娘还俏生生地站在自己跟前呢,心中想着为自己病了还能‘健步如飞’的主子辩解,可刚要开口,忽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那女子望着那繁华被劲风吹落的方向,那洒满阳光的目光中,迎着风,思绪悠悠,此刻忽然变得十分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