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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姑姑怎么还不醒哪?”白刃趴在灵鹫的床沿,眼眶和鼻头红红的,不难看出片刻之前才哭鼻子过。
黑刃也同他一道守在床前,小手抚着灵鹫半露在锦被之外的手指。
牧徊一进屋就看见两个小娃娃担惊受怕的模样,心下不忍,温声问道:“药给姑姑喂了没有?”
一向机敏的小童子们起初居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听闻人声才转头向他望去,随即都是小嘴一瘪,好似万分委屈地起身朝他跑去,偎在他的腿边,双双攥住衣摆。
“舅舅公子,姑姑喝了药了,为什么还不醒?”
瞧着两个小娃娃惊惶的模样,他是有些笑不出来。
“不急,我去给姑姑看看。”
黑白二童子闻言头点得跟啄米一般,乖巧地放开了掣肘着他的手,甚至还将那微皱的衣袍抻了抻直。
牧徊步至榻前,移了圆凳坐好,搭上她的手腕开始凝神诊脉。
其实灵鹫的伤势很是棘手,她被红鸢的霸道邪功生生震乱了真气,心脉五脏俱损,如今安顿休整烹药调息也只是延缓之计,若不能用内力将她腑脏的伤血逼除,并辅以内功调护心脉,过不了多久她恐怕就要去和阎罗王喝茶聊天了。
但这些是决计不能同黑刃白刃说明的,两个小娃娃孤苦无依,只剩下这么个亲人倚仗取暖,若是让他们知道她现今是这么严峻的情况,保不齐会上吊自杀。
“怎么样了?”黑刃探头问道,小脸沮丧得很,哪还有先前在九曲迷踪林时的果敢老练样子。
“放心,没事。”
“哎呀呀,真的吗?”白刃弱弱地扯着他的袖子,抽抽搭搭,眼瞧着又要掉眼泪。
“没出息,姑姑不是说了不准哭嘛!”黑刃怒喝道,可他声音也是绵软变调,没什么威吓性。
“不哭就不哭嘛,你自己刚才不也哭了……”
“还顶嘴!”
“你们吵什么啊?”夏梨睡得精神舒爽,闲来无事晃了过来,身后跟着雄姿焕发、步步生风的璇玑。
黑刃白刃闻声朝她望了一眼,旋即从鼻间重重哼了一声,扭头不再说话,一副同仇敌忾的别扭模样。
她雾水满头,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让这两个阴阳怪气的小娃娃如此不待见了。
“他们怎么了?”她凑过去轻声问着牧徊。
“应该是在担心灵鹫姑娘的伤势。”
“那为什么嗤鼻冷眼地对我啊?”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她转头看了看两个仍不愿理睬自己的小童子,咕哝道:“小小年纪就恃强凌弱,就会找软柿子捏!”
牧徊瞧着她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黑刃白刃道:“能否替我去院中把公子寻来,我有事要与他商量。”
本来还一副倨傲清高模样的二人闻言倏地抬起小脸,朝着他明媚一笑,点头回道:“嗯!”
说着便各自摆动着两条短腿跑了出去,脚上的铃铛发出如玉石相击一般的零碎脆响,为这寂寥的院落平添了几分生气。
“两个小混蛋,当真是只针对我!”
夏梨对着两人的背影啐道,随即回头一眼看出了牧徊的忧心忡忡,迟疑问道:“舅舅,灵鹫姑娘的伤势,是不是很严重?”
牧徊点了点头,神情甚是凝重。
“那要怎么办?”
“要有人用内力为她运功排淤,并渡她内力自护心脉。”
夏梨对眼下的情况还是有点头绪的,牧徊与洛白纵有一身的本事,如今也是无法施展,而黑刃白刃还是小孩子,功力修为尚浅。虽有南风等人在,但这是折损内力精元的事儿,他们原本就已经赊欠了一笔账,如今定然不能再添麻烦了。
略一思量就知道,灵鹫现下根本就是九死一生了。
“那有没有什么灵药之类的,能先行镇住她的伤情,可以等到你们功力恢复了再行施救的?”
牧徊低头沉吟了一会儿,道:“若是有五芝白诘草,或许还能拖上一段时日。”
“这五芝白诘草要怎么得到?”
他摇了摇头,道:“这只是记录在佰草集中的传奇之物,世间不一定真有,就算真有,也不见得能轻易寻到。”
在牧徊看来,要寻五芝白诘草,怕也是要耗费些时日,到时灵鹫怕是已经气殒魂飞了,所以,这还是死局。
可夏梨可就不这么想了,她可是有戎言这么一个财大气粗的土豪朋友的,若说是药,他还不是手到擒来,想着就意味深长地瞧了瞧身后的璇玑。
她望了一眼床上卧着的灵鹫,心意一决,火急火燎地就往外走,刚想躺下歇息的璇玑见状一个激灵又起了身,跟着她一道走了。
她回到房中,朝案前一趴,翻出文房四宝。可待她抻好白宣,研好陈墨,却捏着笔对着纸犯起了愁。
从前没有璇玑在身边,从来不曾想过要写信给戎言送去,如今终于有事要抱他大腿了,却为这写信费神起来了。
“写些什么好呢?”
若是只写五芝白诘草这几个字,目的性也太强了一些,有点伤感情。毕竟上次若不是戎言以一当百,这暴风雨来得想必是要更猛烈些。
但若是要寒暄一番,还真是难倒她了。她踌躇了好一番,才将书信勉强写好,随手取来一块方帕将信缠裹其中。
“璇玑。”她蹲在璇玑面前与它平视,郑重其事唤道。
璇玑不明所以,茫然地瞧着她。
她将方帕系在了它的右前爪,它显然不是很满意她的这个做法,不满意地轻哼着。
“璇玑啊。”她拍了拍那硕大的头颅,安抚了它一番,才道:“拜托你把这个送到戎言手中去,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做好了有肉吃。”
璇玑喷了喷鼻,有没有听懂她的话不得而知,但确实是起身往外走了,而后一个振翅,飞上了半空。
念无岛,玉碎谷。
凌波浩碧,烟淼雾倩,岫峦叠翠,青岚蔚纤,芸芸仙瑶紫气盘踞天地之间,氤氤桃源芳馨秀蕴山水其中,令人不禁憧之憬之。
“宗主,宗主……”一个白衣素冠的少年满头热汗,绕过院落间的重重拱门,一边跑一边大喊着。
“出了什么事,竟然如此慌张!”戎言推开门,步出药庐皱眉训斥道。
“宗主!璇玑,璇玑……”
少年跑得急,被他猝然一喝,虽然勉强将身子定了住,但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璇玑?”
“是是是,璇玑回来了,宗主不是说了吗,若是它回来,要第一时间给您送信。”
“带路!”
少年脚步动得利索,嘴上也不含糊,“璇玑好像带了什么东西来,绑在前腿上,方才灵枢看它好似不太舒服,就先行给解下来了,等宗主去过目。”
“嗯。”戎言刚一踏进前院,那个被唤作灵枢的少年就呈上了自璇玑爪上解下的方帕。
书呈戎言亲启。
见字如晤。
夫卿之于吾十年莫逆,饶甚于手足之恩泽,前日一别,念卿之伤情,忧思草草久桓臆间,殊不知卿安然与否。于此望卿诚如吾之所翼,尽日康愈。
至此,还算周到,关切之情,力透纸背。
那么再看最后一句:给我送五芝白诘草来,江湖救急,事关人命,越快越好。
戎言:“……”
他是知道她一向对草莽江湖充满了好奇,却没想到她居然在这信上逞了个英雄,图了个痛快,于他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他笑着将信折好放入袖中,对着带路的少年道:“素问,你去药庐取五芝白诘草来。”
“是。”
素问刚一走,灵枢就开口问道:“宗主,五芝白诘草已经没剩几株了。”
“嗯,我知道。”
“可是……”
戎言看了他一眼,他没敢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机灵地转了个话锋。
“那,宗主,赤血并蒂莲可否要继续采?”
“自然是要的。”
“宗主您的伤……”
“不妨事……”
“宗主,宗主!”戎言还未说完,就听素问再次放声疾呼,隔着半个院落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刚从药庐回来,手中握着盛五芝白诘草的白瓷瓶,依旧是汗流浃背。
“你这孩子,怎么老是如此模样。”
素问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拄着膝盖,急喘如牛。
“宗主,有门生放了信鸽回来……说……说是……”
灵枢看他的样子,也是瞧不过,催促道:“到底说什么?!”
“赤血并蒂莲的宿主,双,双头血王蛇,到蜕变期了!”
这意味着,赤血并蒂莲,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