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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丫头报进来说道:“二娘子、三娘子,赵娘子和吴娘子来了。”
一连串的人名字,绕得人头晕。王润却知道是两个庶妹和两个父亲的妾侍来了。王润看向母亲,只见柳氏已经将自己的表情收拾妥当了。小阿澈也乖乖得从母亲身上爬下来,在一旁乖乖坐着。
帘子被小丫头掀起,为首走进来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儿,在她身后,是个个头小些的同她的样子有几分相像的女童。而后方是两个少妇打扮的女子。前头那个是赵娘子,二娘子王凊三娘子王凌皆是她所出。她约莫有二十五六了,温柔沉默,容貌婉约。后头那个年纪轻些的是吴娘子,才得十七八岁,正是鲜艳的时候,只是并无所出。
到了厅中,这四人先与柳氏问安,再与王润王澈问好。
王家规矩大,柳氏手段又是温和中带着高明,所以这两个庶女还有妾侍都规规矩矩的。
柳氏看着这四人,先笑道:“凊娘凌娘过来坐吧!”二娘子三娘子对这个高贵的嫡母十分敬畏,听了这话,忙至跟前右侧的席上跪坐下。柳氏方又对赵氏和吴氏道:“没有外客,你们也坐下。”
赵氏吴氏两个谢过,方才在王凌身后跪坐下,赵氏在前,吴氏在后,两人的席位反倒比两个小的更靠后。
王润淡淡不语,看众人似乎对于这种座次不以为意。
柳氏先微笑道:“你们来的正好,晌午的时候外面送来了几匹料子,我正想着你们也该做身新衣裳了,正要叫你们过来,可巧就来了。”又转头对张三娘道:“三娘,去把料子都拿出来。”
张三娘答应了,不一会儿带了几个丫头进去,来回几趟,将厅中的小案上给堆满了。
女人都爱衣服首饰,这事古今皆同,几个大小女人一见了那些光滑夺目的衣料,眼中都闪着光芒。
王润轻轻一笑,又端起茶来抿了一口。
柳氏道:“凊娘凌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该好生做几身衣裳了,别让人笑话我们家连身好衣裳都不给人穿。”听了这话,赵氏和两个小的起身道:“多谢夫人。”
吴氏却是面上一红,怎么觉得柳氏这话似是说给自己听的?
柳氏若有似无地看她一眼,笑对赵氏道:“二娘子三娘子她们年纪还小,就你给她们挑吧!”赵氏答应着,又道:“小孩子长得快,不拘穿什么就是了,太好的衣裳,反倒浪费了。”
柳氏道:“话不是这么说,小孩子更该知道打扮。何况又是女孩子,不然等大了,连梳妆打扮都不知道,弄得邋里邋遢的,倒打了自己家的脸了。咱们家也不差这几个钱。不可为眼前一点小利,误了孩子们的前程。”
赵氏满面通红,低头称是。柳氏点点头,道:“你便选吧!”
赵氏想了想,又道:“小娘子可有了,长幼有序,总不好越过她去。也该她挑先才是。”
她口中的小娘子即王润。王润排行居长,下人们怎么称呼自己都怪怪的。也曾想到用“元”字,元是首,第一的意思。叫“元娘子”也不难听。但王父名讳是”元祐“二字,总要避讳的。只好罢了,下人们只小娘子小娘子得尊称着。两个庶妹便直接叫二娘子,三娘子。倒也不曾冲突。
王润笑道:“我的衣裳还有呢,庶母不必太谦,给二妹妹三妹妹选就是了。”
赵氏方才罢了,至那案前,细看了看,见十来匹布,料子温润细腻,颜色鲜艳妩媚,俱是佳品。便挑了一匹杏红的,一匹水绿的,一匹松花的。
柳氏笑道:“也还罢了,只是不防一气多做两身,你自己也做两件!”又叫人拿了一匹葱黄,一匹水蓝的。
赵氏感激不尽。吴氏在旁看见,不由撇撇嘴。
柳氏只笑对吴氏道:“你既然来了,便也选两匹吧!别叫人笑话我偏心。”
吴氏心里咯噔一下,忙赔笑道:“夫人说的什么话,夫人的善心我都记着呢!哪个敢说夫人的不是,我第一个撕烂她的嘴。”
柳氏似笑非笑道:“知道你有心,我心里也都明白着呢!”
吴氏听了这话,心中不由惴惴,也不好再说,只到了案前,咬咬牙,选了匹银红的,另一匹葱黄的。
阿郎说她穿红的好看,只要讨好了阿郎,她还怕谁?
柳氏看她选了这两匹,面上不变,只笑道:“你倒有眼光,这两匹是这里最好的,又衬你的肤色。郎君见了也定然欢喜。”
吴氏听了,窘的面上绯红一片。厅中众人皆是似笑非笑的样子,更让她无地自容。
柳氏却似没看见似的,挥挥手叫她下去。吴氏不敢再言,赶忙退下。
二娘子已有五六岁了,自然懂些事了,见了赵氏挑的布料,自然心中欢喜,但一转头看见坐在一旁含笑不语的王润身上大红绣娇黄牡丹的半臂,同色娇黄六幅湘江裙,不由咬了咬唇。笑道:“听说阿姊今日出门去参加褚家大娘子的生辰宴去了?”
王润心中一奇,道:“是啊,怎么了。”
二娘子笑道:“没有,我只是很欣羡阿姊能出门。”
王润只做不知,道:“等你大些了,自然能够出门了。”
二娘子还欲再说话,但见王润似无意再言的样子,便不好再说了。
外头丫头又报进来说:“郎君和大郎二郎回来了。”
四人便不好再坐了,皆告辞出去。柳氏便叫婆子将她们选的布料送回去。
不一时王父王仁祐已同王沣王濬已经进来了,一家子人先问了好。方才坐下说话。
王仁祐先笑道:“润娘今儿不是去了褚大娘子家么?怎么样,可好玩么?”
王润笑着将今日在席上所见说了,又对王沣道:“大兄,什么时候得了空儿,也教我玩投壶吧!她们都会,只有我笨手笨脚的,怎么也投不进,丢脸的很。”
王沣道:“那是男人玩的,你学这个做什么?”
王润道:“大兄好迂腐!”王沣瞪了她一眼,头很痛。
他已经有十四岁了,柳氏已经在为他相看亲事了。只是罗山到底是小地方,没有什么姑娘,并州王氏位列五姓七门之一,他又是嫡长子,婚事不能草率。故对上门说亲的人总推脱着。
王濬笑道:“阿妹别理大兄,二兄教你。”
王润道:“那我还要学骑马!”在这里骑马就和后世的开车一样,男女老少皆可。等她学了骑马,日后就能出去“兜风”了。
王濬苦了脸,道:“好阿妹,骑马太危险了,咱们还是别学了。”
王润道:“你还说大兄迂腐,你不也迂腐么?女子怎么就不能骑马了?褚姐姐家还有一班女子马球队呢!”
柳氏道:“那是粗鲁的妇人做的事,阿妹你是大家闺秀,怎能去做这等事?”
王仁祐道:“罢了,就让她学吧!咱们家也不是学不起,若不让她学,指不定她自己就去骑马。若闹出什么事来,倒让你担心。”
王润喜笑颜开,道:“还是阿爷最疼我。”
王沣王濬看她一脸欣喜,皆是无奈。柳氏也叹道:“只是万事都需小心。”
一旁的王澈见了,嚷道:“我也要骑马,我也要骑马!”
“小孩子不许骑马!”异口同声的声音响的很。
王澈小朋友瘪瘪嘴,看众人一气的模样,到底没敢哭出来。
一时摆了饭,一家子安安静静吃了,便一处说话消食。
柳氏想起一事,道:“赵氏昨儿来和我说想要给二娘子和三娘子开蒙,郎君怎么看?”
王仁祐蹙了蹙眉,道:“后院是你管的,你做主就是了。”又思及赵氏素来老实,怎么如今也想起这碴儿来。二娘子三娘子虽是她养着,可管教教养等事却不是她该管的。
柳氏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笑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开蒙是大事。咱们家的女孩儿也不讲什么‘无才便是德’的话。润娘也早就启蒙了。”
王仁祐叹道:“你就是太大度了,润娘是你我的唯一的女儿,又是嫡长女,如何是她们能比的?”
此时嫡庶分明,嫡出子女的教养是大事,庶子庶女们就要看家长们的意思了。
柳氏此时脸上的笑终于多了几份真心,道:“阿郎这话不对,她们虽是庶出,但也得叫我一声阿娘不是?她们日后好了,也是阿郎和我的好处,更是大郎二郎和三郎们的好处。”
庶女们虽地位低下,但总有用,比如说与其他豪门大族的庶子们联姻。毕竟每家都会有几个庶子庶女。虽然出挑的很少。但是歹竹出好笋,根基在那里,总差不到哪里去。
这是个很奇怪的时代,既希望人丁兴旺,却又嫡庶分明看,贬斥庶出子女的身份。矛盾时时刻刻存在。
王仁祐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庶女绝对不能越过嫡女去。便道:“润娘当初是六岁多启蒙的,便叫她们也到了这个岁数一起启蒙吧!我记得三娘子有五岁了吧!”
柳氏嗔道:“三娘子是八月里生的,这会子刚满四岁呢!二娘子是四月月生的,今年是五岁多了。瞧你的记性!”
柳氏虽然不曾苛待庶女们,但是王润小的时候身体不好,她为着她几乎是草木皆兵。又因逝去的小女儿,见了庶女们总是扎眼的很,便从不叫她们到跟前。以致于王润直到很久之后才知道她有个庶妹。又不久,还新添了一个。而王元祐是男人,嫡子嫡女出挑,哪里还会去记得庶女们的生辰?能记得有这么个人已经不错了。
王仁祐哈哈一笑,道:“我公务繁忙,哪里记得这些个?”
王润道:“那阿爷可记得我的生辰?”
王仁祐宠溺一笑,道:“咱们润娘的生辰怎么会不记得,是庚辰年,四月初八,佛诞莲花日,是不是?”
王润欣喜地点点头。
柳氏笑眯了眼。
王仁祐又道:“二娘子有上进心是好的,只是咱们家的规矩在这里。况她一个小辈,断没有劳烦长辈操心的理。三娘子与她岁数相差不大,倒不好为了她一个请个先生教授。这会子请了,难不成到三娘子六岁了再请个先生来单个她一个开蒙么?我的事忙,到了年底了还要预备往老家送年礼,家里那么些事也离不了你。这请了先生来,钱倒不是问题,只是人情往来总是要费心的。这样吧,等三娘子再大些,一同开蒙就是了。”
柳氏含笑点点头,道:“那开蒙的先生还是请常夫子么?”
王仁祐道:“常夫子的学问自然不用说,只是,让他为二娘子三娘子开蒙,只怕不肯。”从前请他给子女开蒙,那是因为王沣王濬王润兄妹是王家的嫡子嫡女,聪明伶俐,背景雄厚,如今请他给庶女们开蒙,常老头子脾气古怪,多半会撂挑子不干。
柳氏想想常夫子的白胡子,心中也有此感。王润得他教导多年,学业多有长进,若是为了庶女们而耽误自己儿女的前程,她自然是不肯的。何况,庶女稍微识些字,不至于做个睁眼瞎就是了。难不成真培养个才女出来?那可要把自己给恶心死了。
故柳氏便道:“妾也是这般想的。既如此,还得劳烦阿郎在外头物色个大儒来,给她们姐妹开蒙才好。”
王仁祐道:“娘子放心,我心中有数的。”
一时又说些闲话,方才散了,王沣兄妹几个便告辞出去。一宿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近来看了许多宅斗文,看许多嫡女被庶女给斗跨了,败得惨不忍睹。就不明白了,嫡女们就这么差劲么?我还是比较喜欢嫡女的。不过我最喜欢的一篇文《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就是讲庶女的,可惜作者失踪好久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