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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宫内殿里,伺候的宫人都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听着里面时不时传来的咆哮声,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可能见不到明天的日头了。
“蠢材,蠢材!”王太后气的连连在榻上拍了几下,拿起茶盅兜头就给厉德安泼了过去,“哀家跟你们说过什么,这两个月一定要安安分分的,你是不是根本没把哀家放在眼里!”
厉德安砰砰砰就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喊冤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一直记着您的吩咐,再三叮嘱下头那些小的,这一段日子连宫门都没让他们出,奴婢真不知道他们怎会撞上了陈贵妃。”
王太后喘了几口气,哼道:“你这话,只能糊弄糊弄外头那些人。你们这些奴才的德行,哀家清楚的很!”碍于形势紧迫,王太后没有再骂,而是吩咐厉德安去传话,“叫人出宫送话给傅鹏飞,告诉他,陈涯的事情,如今正是时候了。”
厉德安早就恨不能王太后能指使他一件差事,总比在这儿守着王太后的雷霆怒火好得多,闻言就急忙连滚带爬的除去吩咐小太监。派出去传信的人刚走,就有小太监又来送消息,还是个大大不好的消息。
“厉公公,傅大人被带走了。”
厉德安一张脸跟被雷劈了一样,身子晃了晃,才抓着小太监的手腕尖声问,“你说谁被带走了?”
小太监也是一脸骇然的样子,“傅大人,绣衣卫都督。”
厉德安眼前一黑,五官都变了形,“谁那么大胆子,傅鹏飞手底下的兵都是吃屎的不成!”
“是李廷恩,他拿了皇上给的金牌令箭,亲自去傅家把傅大人抓走了。”小太监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连太后娘娘心腹中的心腹这会儿都被人想抓就抓的,自己这些依仗太后娘娘的小太监们,往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就算那些事情牵涉不到自个儿,可都是太监,最了解太监的德性不过了。那是一朝落魄,连龙子凤孙都敢去踩几脚的。
看样子,厉公公这条船也靠不住了,得早些找退路啊,不知道陈贵妃以前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报信的小太监还在那儿浮想联翩的,不妨就被缓过神的厉德安一巴掌给拍到了边上。
厉德安在原地跺了跺脚,才发狠的深吸了一口气进去了内殿,一进去就哭丧着脸跑到王太后身边,低语道“太后娘娘,傅大人被李廷恩给抓了。”
王太后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手攥的死紧,眼中全是冷幽幽的光,看起来几欲嗜血。
厉德安在边上等了一会儿不见王太后回话,硬着头皮道:“太后娘娘,这,只怕得早些想想法子。”
傅鹏飞可不是别人,那是永宁宫的心腹。他知道的事情,就是王家的人也比不上,这么不声不响突然被李廷恩给抓了,天知道到时会吐出些什么东西来。
王太后森冷的笑了,“好本事,先找吴振威,再把王家的人弹劾了,让黄胜仁那狗东西跳出来撺掇陈家那女娃子和哀家闹腾。哀家只当他技穷,没想到头来冲的是傅鹏飞!”
这是第二回了,没想到自己连文宗都支应过去了,却在尚未束冠的少年手上连败两回,连他的路数都没还未摸清楚。
谁能想到,这个少年不仅心细,而且胆大包天,绣衣卫都督,他说拿就拿了。自己去还一心盯在吴振威的头上。
不过王太后依旧不屑的笑了,“少年人有冲劲是好,可惜了,绣衣卫是做什么的,他要想在几个时辰里头就从傅鹏飞嘴里把东西给□出来,是异想天开。哀家倒要瞧瞧,明日若是傅鹏飞不吐口,面对御史弹劾他又该如何是好!”
朝廷上这些御史,为了留清名,今日能跟你一起斗我这个奸后,弹劾外戚,明日便能因你逾越本分行事,擅自捉拿绣衣卫都督把奏折在御书案上堆成山!
“傅鹏飞是有分寸的人,也没人敢对他动大刑。你叫人出宫,告诉傅家的人,不要乱,明日傅鹏飞就能回去。再有把吴家那头的人撤回来,连夜赶到高家镇去。”王太后神色一冷,告诫的看着厉德安,“高家镇那头,若有差错,你就给我哀家去阴曹地府做太监总管罢。”
听完王太后的话,厉德安背上就出了一身冷汗,他赌咒发誓说高家镇那儿绝不会有差错,这才匆匆退出去了。
吴振威手下的护卫首领察觉这几日守在府外的暗探都离开的时候,虽说心里有些不解,还是照旧去告诉了吴振威。
吴振威听说之后,先是一怔,继而就露出一个苦笑,站到窗前朝北边刑部大牢的方向望了望,眼神里有少见的茫然。
傅鹏飞坐在四面都是刑具,只有一扇窗户隐隐约约能透出点光进来还翻着各种臭味的刑房里,脸上是不屑的笑。
他一面用不屑的目光打量四周的刑具,看着面前桌子上的酒菜就挑衅的望着对面的李廷恩,“李大人,你将本官抓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请本官喝酒。”他啧了两声自顾自倒了一杯酒,毫无顾忌的喝了一口,赞道:“酒倒是好酒,可这地方,李大人挑的差了些。”
“此乃敬酒。”李廷恩微笑道。
听见李廷恩这四个字,傅鹏飞正在夹菜的手就停在了半空。顿了顿后他将筷子一放,哈了一声道:“李大人这是打算对本官用刑。且不说本官犯了何罪,无凭无据,李大人滥用皇上赐予的金牌将本官这绣衣卫都督押到刑房里。本官倒是不惧皮肉之苦,只恐李大人难以向文武百官交待。”
李廷恩又是淡淡一笑,直视傅鹏飞道:“本官知道,这些刑具,大多出自绣衣卫之手。”
傅鹏飞眼中得色隐现,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不错,像这千重心,就是本官亲手制出来的得意之作。挑选最硬的竹节,里头都给掏空了,下头削尖,第一层钉到肉多的地方,在里头套一节细的,打深些,层层套下去,手艺好的能连套六十层竹管。这人啊,看不到动静,反倒怕的更厉害,本官还没见过能熬的下来的。”他说着笑了笑,“怎么,李大人打算对本官用用这千重心?”
李廷恩含笑摇了摇头,“傅大人乃绣衣卫都督,朝廷二品大员,本官焉敢让傅大人受如此皮肉之苦?”
傅鹏飞就舒畅的发出一阵大笑声,望着李廷恩不再说话。
李廷恩很明白他这笑声中的含义,这是在挑衅,更是一种炫耀。
他没有理会傅鹏飞的嚣张气焰,低头对身边的赵安吩咐了两声,很快赵安就带着人拿了东西上来。
傅鹏飞看着赵安拿上来的东西,忍不住笑了,“怎的,李大人探花出身,这是打算给本官写几首诗?李大人,本官可是个武夫。”
李廷恩这一次没有笑,他睃了一眼傅鹏飞,淡淡道:“傅大人位高权重,不能受皮肉之苦,本官只好另想法子了。”说着他不再理会,拿起筷子夹了菜。
傅鹏飞还未回过神,就被两个人压住肩膀,卡擦一声,他肩上的关节就都给卸掉了。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点痛,对他这掌管诏狱的绣衣卫都督来说,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等他看着赵安从拿来的黄纸里抽出一张在水盆中浸湿,他眼中闪过一丝莫名,心里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张的黄纸就罩在了他的脸上。
不过片刻之间,他就感觉到一种诡异的感觉,那种每吸一口气都觉得是最后一次,眼前全是黑暗,除了临死前的恐惧没有任何东西能存留下来。
这是溺水的感觉,然而这比溺水更加可怕。溺水可以看到头顶那片天,可以挣扎,有一线希望。可如今,他只能等死,偏偏又死不了。肺如火灼,心似擂鼓,全身的血液都被冰冻住了。这不是痛,却让人无法忍受。
李廷恩慢条斯理的喝了一杯酒,对赵安使了个眼色。
赵安将覆盖在傅鹏飞脸上的黄纸揭下来后,就看到傅鹏飞大口大口带着感激的神色喘了几口粗气。
李廷恩目色幽深的看着这一切,缓声道:“傅大人可有话告诉本官?”
方才的感觉虽然恐惧,可到底没死,然而有些事情说出来,却是必死无疑,何况比自己性命还重的东西捏在别人手里。缓过刚才那种感觉后,傅鹏飞一时的软弱也丢到了九霄云外,他望着李廷恩大笑几声,喘着粗气道:“没想到李大人也是刑讯的高手,只可惜啊,本官清清白白,没有要与李大人交待的。”
“原来如此。”李廷恩并未动怒,只是又喝了一杯酒。
随着他动作的,是赵安换了一张黄纸,浸湿后贴在了傅鹏飞脸上,然后继续拿起黄纸,随着先前的动作,一张一张的贴了上去。直到第四张的时候,赵安才停下动作,把黄纸一起揭了下来。
这一次傅鹏飞脸上没有先前的得意之色了,他只是苦笑着痛陈自己为官的清白,要李廷恩给一个痛快。
“傅大人真是条好汉。”李廷恩赞了一句,对赵安道:“赵叔,傅大人乃绣衣卫都督,你手上,要使出些真功夫。”
赵安目光冰凉的落在傅鹏飞脸上,看到傅鹏飞瑟缩了两下后才道:“少爷放心。”
这一次,赵安一直用到第九张黄纸方才停下,而傅鹏飞喘气如风箱之后,也的确是撑不住了。
他不知道面前的李廷恩是从何处得来的这种完全不会留下伤痕的刑讯之法,可他确定,这世上,哪怕是钢筋铁骨的人也不能撑下来,因为这种法子本就不是在你的皮肉筋骨上做文章,验的是你的心。你可以不怕痛,可以不怕死,可世上所有人,都不想一次次的体验生不如死。
然而,就算要开口,他也不会简简单单就妥协。
”李大人,要想从本官口中掏出东西来,你得为本官做一件事。"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删了一部分大纲,耽误很多时间,明天补上,我明早就起来码字,并且已谢绝朋友的请客邀请,一_一川,为了全勤,我连美食都不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