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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来岁,面白无须的冯公公上前,与金岩并立,自袖中取出一卷五彩卷轴,缓缓展开,抬头看向九爷道:“九皇子宁默听旨。”
尖细的声音响起,厅内众人纷纷跪伏在地,恭敬静侯。一时间,整个大厅一片肃静。
“上谕,王者敦睦九族,协和万邦。宁默,朕之第九子也。其居安西三载,都督边郡、弘扬国威、教化番邦。朕念其冰心玉壶、克己奉公。今昭其归京,择地开府。特命抚边使金岩、宣威将军林子迅护送。”
冯公公宣读完圣旨,厅内依旧鸦雀无声。
九爷早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此时结果已比他预料到的好了很多,是以他沉稳恭敬的叩首接旨。
“儿臣接旨。”九爷磁沉的声音在静默的大厅中响起,格外沉肃淡漠。
而安西府一众官员此时都在心内再三回味着旨意内容,暗自揣测着他们的君王对这位九皇子到底是何种态度。
这道旨意太有深意了。虽赞扬了九皇子久居边郡的功德,但却无任何封赏,只着令金岩和林子迅“护送”其归京。这“护送”之意太值得一众官场老油条们推敲了。
“老奴恭喜九皇子得以归京。”冯公公笑着将手上卷轴收起,递到九爷高举的双手中。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打算起身的时候,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又拿出一册卷轴,看向跪在九爷身后的林子迅道:“宣威将军林子迅接旨。”
林子迅微微一愣,忙膝行上前,恭敬扣头。
“上谕,宣威将军林子迅,安西侯次子也,镇守大宁国门数载,屡平番邦小国之乱,扬我大宁国威,教化番邦之蛮野。宣朕之仁义。兹任其为太子右司御率。命尔即日归京上任,率三府之旅贲应番上者,督太子尧舜禹汤之德。”
尖细的声音落下,厅内一片哗然,各人反应不一。
有人深思、有人羡慕、更有人忧心。
从从四品上的宣威将军到正四品的太子右司御率,连升三级啊!
新任职务不仅是京官,而且还是储君身边的近臣,其前途真是不可估量。
那些官位低下的小官吏无不心生羡慕。安西侯本就是大宁朝数一数二的权贵,如今又出一个太子近臣,其权势可以说已经到了登峰造极之境。整个大宁朝,除了皇族宁家。就是他安西侯林家了。
这些小官员纷纷上前向安西侯和林子迅道贺。
而一些品级较高,与京中关系密切,随时能了解到京中动向的官员则开始深思。
德宁帝此举究竟意欲为何,现下谁都不好下定论。
他们都知道德宁帝不久前下旨召庆王和寿王两位亲王进京。而太子性情残忍暴虐、荒淫无道,行事却又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封储多年都无所建树。德宁帝此时召两位皇子入京,其另立储君之意溢于言表。
而此时,却将林子迅派到太子身边。不知德宁帝此举是意欲通过林子迅来监视太子还是要在太子倒台时顺势给安西侯一击,斩其羽翼、削其权势?
这些官员们能想到的,安西侯、九爷、林子迅自然也能想到。
他们就属于此刻忧心的那一类人。只是面对众官员一波高过一波的道贺声,他们均是浅笑着客气回礼,并不将心中忧思显露出来。
又一阵寒暄客套之后,安西侯便安排抚边众官员先回府衙邸舍稍事休息,洗漱后则是私下邀请金岩和冯公公等人到他府邸中用膳。
至于例行的洗尘宴,则是安排在了次日下午,届时安西七品以上官员都会受邀参加。
将金岩等人送进府衙邸舍后。众官员也到了每日下衙时间,纷纷告辞回了自己府邸。
安西侯留下林子迅在邸舍等候金岩一众人,自己带了九爷和燕鸿回了府衙北满的府邸。
燕家小院内。
燕于飞正在教索妃娜下弹子棋。
这个时代当然没有玻璃珠子,这些弹子都是瓷制的。赤黄绿蓝紫五种颜色的棋子,是燕于飞特意让于妈妈找陶瓷师父烧制的。
说起这个来,燕于飞不得不佩服于妈妈的办事效率。十日前她才交待下去的事情,于妈妈不到五日就连同珠子和棋盘一同做好了。
燕于飞下午回来后,便唤了索妃娜过来一同下棋。
自从失忆以后,索妃娜不再像从前那么大胆了。
每日里除了一定要见一面连培外,其他时候几乎都窝在屋里。除了大米之外,她跟谁也不说话。
燕于飞费了好几日时间才让索妃娜接受自己。起初是她主动过去东厢找她,后来渐渐的,索妃娜也肯跟着燕于飞来西厢房了。
在燕于飞的吩咐下,如今燕家的下人都将索妃娜称为“二小姐。”
而索妃娜似乎也慢慢接受了燕于飞,渐渐融入了这里的生活。
虽然失忆了,但是索妃娜还是很聪明的,燕于飞才教了她两个下午,她就完全掌握了要领。开棋、中盘、收官都应用的得心应手,燕于飞不得不拿出全副心思与她厮杀。
而人正下到要紧处,双方胶着在中盘势均力敌之时,大米从外间进来回道:“二公子和金公子来看小姐。”
燕于飞抬头,想起金岩最后那句“等我。”
看来他们在府衙内的事情过一段落了。
燕于飞起身,接过小米递上的帕子道:“快将人请进来。”
擦完手,她又笑着对索妃娜道:“娜妹妹在内室稍候,姐姐去去就回。”她知道如今的索妃娜是极怕生的,自是不会勉强她出去见客。
索妃娜点了点头,澄澈的大眼继续盯着棋盘琢磨起来。
燕于飞俯身抚了下她毛茸茸的脑袋,转身出了内室。
金岩和林子迅已被大米让到了花几旁的椅子上坐下,此刻正低声说着什么。
“林二哥、金公子安”燕于飞脚步轻盈的上前一礼。
金岩忙起身,虚扶燕于飞起身,这才退后一步,关切的道:“方才听子迅兄说你染了风寒,可是痊愈了?”
闻听此言,燕于飞便知林子迅将自己被掳后又受伤的事情瞒了下来。
她快速瞥了一眼林子迅,见他低着头,正专注的盯着手边的茶碗看,似是未曾听到二人的对话般。
“已经痊愈了,劳公子挂心,公子请坐。”待金岩落座后,燕于飞也在二人对面坐了下来。
金岩盯着面前的小姑娘,总觉得他此次再见到她,感觉有些地方不太一样了。
现如今的她待他,完全是依着那些内宅闺秀们的规矩礼仪行事。客气周到的令他挑不出一丝丝的错处来,却又令他无端端的生出她在刻意疏远于他的感觉。
这让他心底生出些许懊恼。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侯府湖边的那个下午。那时光裸着玉足的她,有一丝慵懒、有一丝顽皮。又于慵懒中透出随性,顽皮中透出亲密。那时的她才是真实的她吧。
此刻的她在自己面前明显的戴上了一层名为客气的面具。
“我出去找明贞说话,有事交代。”林子迅站起身。开口打破了厅中短暂的沉默。
“子迅兄自便。”金岩浅笑颔首。
燕于飞沉默盯着依旧一身戎装的林子迅往门口走去。
林子迅来到门外,深深吸了口冷气,顿觉舒畅不少。
自他认识燕于飞以来,从未见她如今日这般拘谨有礼过。重伤时的她是脆弱娇气的,后来伤愈之后她又有些骄纵跋扈。像今日这般还真让他有些不能适应。
这样的燕于飞他不曾见过,只觉跟这样的她共处一室让他憋闷难当。所以他才寻了个借口溜了出来。
再则,他们一对未婚夫妻也许有些贴己话要说,他留下也不方便。
也许,她是想在自己的未婚夫婿面前展现自己完美的一面吧。
女人呐,你的名字叫虚伪!
林子迅嗤笑一声,轻轻摇着头往南次间走去。
屋内二人目送林子迅出了门,隧又沉默起来。
气氛有些怪异,二人都在沉吟着该如何开口。
“公子请用茶。”燕于飞憋了半天,才蹦出这么一句。
“唔,好。”金岩似是刚从沉思中回神般,无意识的应了一声,单手扶上茶碗,却并不端起引用。
垂目稍微一顿,他抬眼看向对面的她,轻柔道:“燕叔父的事情子迅都跟我说了,难为你了。”
燕于飞微微一笑,侧头盯着身旁花几上的茶碗道:“孝悌乃为人之本,谈不上难为。倒是当初事出紧急,于飞无奈之下不告而别,还望公子莫怪。”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转过头,墨眸真诚的看向金岩。
“不,不。姑娘言重了。”急于表明态度的金岩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说完这句,他微微顿了顿,才郑重的道:“你,很好。我很欣赏。”
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金岩,燕于飞突然感觉不那么拘谨了。
她墨黑的眸中亮光一闪,唇边漾起一朵灿然的笑,语气明快的道:“多谢公子体谅。”
金岩盯着她明灿的笑靥,只觉此刻的自己已经坠入她腮边的酒窝中般,沉醉不已。
ps:
圣旨好难编啊,用了我一个小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