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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不懂缘自如为什么会这么说。什么叫让自己来选择?除了她,自己还有谁可选?
有些浑浑噩噩的看着头顶上方逆着光的缘自如,只要一想到原来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全心全意保护着的这个人竟然是杀了自己恩人的仇人,而自己还毫无所觉,白羽心头就止不住发寒的厉害。
白羽没有开口,自从期间那一句话之后他就再没有开口了。紧紧抿着唇,眼神苍凉的厉害。
缘自如觉得这是一个很可悲的男人,他从来都没有搞清楚对他而言他的心头最重是什么,也从来没有弄明白他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
这种人很多,而如今缘自如眼前的这位,不过仅仅就是其中之一罢了。
这样想着,缘自如嘴里继续问道。因为他尚还需要对方给自己一个答案,好替他轩内的那位客人圆一个愿望罢了。
“如果在我,和你心中那人之间选择的话,你会选我,还是选他?若我一直都是当年救下你的那名女|童的话,白羽,你会选择我吗?”
那一瞬,缘自如看着白羽的双眼从不甚清明,而后骤然睁大,甚至最终又到暴突。
他终于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大概也同时,清楚了他潜藏在心底的真正心思。
顶着花锦容的面皮子活了这么多年的南疆公主,她之所以来找缘自如想要实现那个愿望,就是因为她心知一直以来与她争夺白羽的对象,从来就不是过去的花锦容。
一个已经对一名男子真正动了心的女子,她对于自己已经出现或者尚还在潜伏状态中的情敌,直觉都是非常敏感的。
所以南疆公主察觉出了,足以与她抢自己意中人的那名情敌,一直以来实际都没有花锦容可以插足的地方。
那么除此之外,白羽的生命中还有另外哪个更加重要的人吗?
有的!怎么会没有呢?
缘自如垂头看着白羽,他现在等待着的,就只是白羽最终能给出自己一个答案罢了。
当已经全然想通了之后,神情初开始还有些怪异的白羽,突然间就仰头剧烈的大笑了起来,眼中却控制不住沁下越来越多的眼泪。
甚至连他全身上下甚至五脏六腑都因此而在跟着一起不断痉|挛的抽痛也顾不上了,缘自如看着这样的他,答案其实已经显而易见了。
果然眼见面色更加灰败的白羽,在气息已经愈加微不可察之际,他最后疯狂大笑着声嘶力竭吼出来的临终两个字,无非就只有“黑翎”而已!
缘自如看着他死也不能瞑目的大睁着一双已经布满红血丝的眼,无论伸手如何拂过,他的双眼却始终不愿合上,静静坐在一旁,也就只能叹息一声而后无奈随他去了。
白羽从来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心底里其实对黑翎抱有的是那样的心思。杀手的感情是无望的,白羽从来没有学会,也从来没有能自己清楚意识到。
他虽然察觉到了自从自己与黑翎分开以后,身体某处的别扭感就一直存在了,只不过他不懂那是为什么。
如果爱一个人便是想要全部拥有她的话,但是从皇宫逃出来以后的白羽,却从来没有起过半分想要拥花锦容入怀的的旖旎心思。
即便一路上都只有他们二人在孤男寡女的独处,但是白羽有过因为与她太过靠近而身体上感觉僵硬到不自在,让他瞬间便深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女人,是被自己放在心上的女人,但却从未想过要与她真正的水乳|交融。
这样想来其实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他记挂着这么一个人,深深的记挂到从来未曾想过有一天要将她忘记。他以为这就是自己心属于此人了,但原来不是啊!
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让这名女子做自己的妻,甚至将来还有可能会为他生儿育女。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止步不前呢?白羽从来没有深想过,如今他才明白,不想,只是不想罢了,很简单。
又为何即便跟自己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女子单独在一起了,可是从那以后他就感觉自己越来越身体沉重并且感情也很麻木呢?
在得知黑翎无事时候的心中欢喜,到后来他死讯传来的天塌地陷,你能说这是兄弟之情,而事实上就连白羽自己也是这样以为的。
可是当他死了以后,只要一想到自己也快要随他而去了,想要陪着他一起至死的这种情愫,也能再算得上是难能可贵的深厚兄弟情吗?
原来这样啊!白羽终于懂了。
原来自从身体垮了自己倒下以后,却尤为的感觉轻松,竟然不过是他已经心底连最后一丝牵挂也没有了。即便徒留花锦容自己独自在这世上他也已经顾不得了,他不过就是打从心底最深处想要追着另外一人而去罢了。
白羽觉得自己真的是彻头彻尾的傻|子,并且彻头彻尾的混蛋。
如今想通之后再每每回忆起过去的种种,黑翎其实一直都表现的很明显了不是吗?可是自己却看不到,更看不清!
错过了,这一生白羽什么都没有了,也不愿再想了。
最后的一声“黑翎”喊出,他想要让自己能起码记着有过这么一个人的存在。黄泉路上若不能等到,那么白羽想将这个人的名字深深的刻进自己的心里,祈求下一世还能再次有幸将他遇上。
到时自己一定会将他认出的,然后紧紧抓|住再不松开。
一切就于此戛然而止!
后来当这位南国公主与白羽被人找到的时候,二人都已经死了。
白羽面色狰狞犹带着不甘的病死在了床榻之上,而一旁的南国公主,就抬眼静静看着他伏趴在他的身旁一侧,死因,不明!
人生往往就是这么的滑稽,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你的双眼注视着的方向却是她。
而当走到生命最后一程,回首之际你才发现,原来你本该看着的人是他。至于另一位隐忍的她,却只能无奈将你相望。
回到万愿轩的时候,缘自如想着这几人错综复杂的一生,虽然并非全然相同,但却不由得还是可以让他从中看到与过去的自己有某种相似的身影存在。
兴致有些不太高的半倚在自己屋内的矮榻之上,手中端着一卷书册,双眼出神望向的,却不过是雾霭霭的窗外。
已经回来好几日了,但是缘自如仍旧放着隔壁那位还在安魂香梦境中的客人不管,因为他实在懒得动,所以便临时决定自己要暂时歇上一歇了。
不过好在左右距离下一位客人到轩内的时间还早,因此也就无妨了。
只不过身边这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缘自如努力想要将他忽略,但如今看来,显然还是只能以失败告终了。
“你准备在我这间万愿轩呆到何时?”
既然紫穹如今已经恢复了过来,那么缘自如还是觉得他应该尽早离开为好,不然指不定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样的乱子接二连三的发生,缘自如其实是不太想自找麻烦的。
“不走。”
可是紫穹却只十分简单的回了缘自如这么两个字,并且口气还十分的坚定。
缘自如转头看他一眼,有些诧异。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紫穹从来都是十分要面子的。换做过去,在自己刚才那种明显就是在委婉撵他走的口气之后,恐怕紫穹在听到的当下立刻就会拧眉而后头也不回的有多远离自己多远了,可是现在却截然相反,所以才让缘自如尤为惊异。
说完这两个字以后,紫穹就又不再开口说话。然后见缘自如的目光终于转到了他的方向,从自己的胸前衣襟处掏出来几件东西,搁在一旁,然后往缘自如的身边推了过来。
缘自如不过才只是随便低头看了那么一眼,就立刻被震得够呛!
“你从哪里弄来的?”神情有些纠结。
紫穹却什么都没有多说,又是简单的三个字,“给你用。”让缘自如心里忍不住暗骂他“多说一句你会死啊?”
拿起其中一件缘自如慢慢摸了摸,这可是难得的天材地宝啊,甚至即便搁在他们神仙之中,也都是众人见了都忍不住眼红跳脚的东西了。
对于一般的小神小仙而言,这种罕见的各色神器都可以直接就被用来替换他们的本命法宝了。而对于缘自如他们这种远古上神来说的话,虽然比之自己的本命神器要差了些,但是却也可以被他们吸收,融于本命神器之中不仅能使之神力更加精进,而且技能也可被完全刻制下来待到日后需要时再使用。
又复杂的看了紫穹一眼,“为什么给我,那你自己呢?”
紫穹只是一直看着缘自如,而后,“我不需要,给你用来修复。”
可是被他这样一说,缘自如就更加的不自在了。
本来最一开始缘自如是不知道他为何还能活下来的,以及那方空间的由来还有那其中充足的黑晶灵气。直到后来慢慢记起许多,一直到最近紫穹已经可以化成|人形了,缘自如才开始隐隐有了一种猜想。
那便是为何上天入地无人可与之匹敌的紫穹,竟然先前会沦落到有朝一日只能寄宿于一只最开始连灵智都未开启的兔儿身上这种地步?
缘自如觉得并非是自己多想,大抵与自己有脱不开的干系。
虽然不知具体他当年都为自己做过些什么,但缘自如猜想,恐怕等自己真正知道的时候,真|相甚至会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让他感觉沉重上许多。
缘自如从来没想过要欠着谁什么,如今看来紫穹是第一个,也将是他毕生的唯一一个。
只不过可能他为自己花费的种种心思精力,以及为救自己损耗的众多修为,缘自如终其一生都可能还不上了。这让缘自如尤其的感到头疼,欠着什么人的滋味总是非常不好受。
缘自如想说他的神力也尚没有完全恢复,所以这些东西还是他自己留着慢慢用吧,可是接下来话还未说出口,就被突然急匆匆闯进来的单容给打断了。
就见单容的面色非常难看,“师傅,那南疆公主,怕是要不好了!”
缘自如拧眉掐了掐指,而后算出的结果,又是让他忍不住沉沉叹了口气,怎么最近桩桩件件就没有一件可以让他顺心的事情呢?
缘自如其实是非常不喜欢此女的,她的心思太深太沉,手段也是有些阴损,虽然她的这种性格也实非她所愿。
之前代替她那一世缘自如所做的一切,尤其最后半蛊惑着白羽喊了黑翎一声,导致最终黑翎命不久矣,其实说到底,这位南疆公主才是真正亲手杀了黑翎的罪魁祸首。
抢男人嘛,缘自如已经见的多了,所以并不认为两方为此大打出手有什么过错,毕竟是关乎她们一辈子的大事。
可这位南疆公主本来可以有很多种除去黑翎这根眼中钉肉中刺的方法,却偏偏最后选择了要将白羽拉扯进其中,这就有些实在让人难以对她喜爱起来了。
让实际□□的两人,其中一方相当于是间接害死了另外一方,所以白羽临死之际能瞑目才奇怪了!
但再不喜欢,她也仍旧是自己店中的一位客人,因此缘自如无论如何都不能真正做到对她置之不理。
转过另一间房内,缘自如在将安魂鼎撤了之后,又继而两三掌把浮在半空中的安魂香都拍散。
看着手边已经落到自己手中后的南疆公主,即便此时不过才短短几息之间,魂体却已经变得比刚才更加透明且稀薄了,直到对方已经悠悠可以睁开眼了。
缘自如开口,“我可送你去一世重来。但因你本来的世界已经又被重新走过了一回,且无论是你的本体还是被祈愿人白羽都已死去,因此那一世已经无法继续了。而时空又不允许被再次倒退第二回,那里你已无法回去,但我可为你选择另外一个合适的世界以及身份,你看如何?”
只不过南疆公主笑着仅是摇摇头,“多谢,但不必了。”
缘自如皱眉,不懂为何可以活着,但偏偏却有人非要想着去死?
眼下情况也是如此,若非南疆公主自己本就存了死志,被安魂香镇住的魂体无论如何都不会突然间就得面对这种魂飞魄散的境地的。
“你且想好,否则应该你自己也已感觉到了,像你这种进了我万愿轩的死魂,已不归地府所管了,来我这里以后你的最终选择就只能有两个,一者人世间重生,二者就只剩魂飞魄散了。”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特例,就是像单容那样缘自如愿意收留他在这轩内。已经属于这里的人,这种种用来针对外人的规则也就再无一丝效果了。
但也都说了单容是个特例。往后缘自如离了这里以后单容就会是下一任的轩主,所以有这一个足以。其他再多的,缘自如从来就不准备再多收任何一个。
“妾身知晓,但,实已无妨了!”
话已至此,缘自如也就无法再继续劝说与她了。
直到最终南疆公主彻底魂体消散之际,与此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万愿轩的骤然间剧烈晃动。
缘自如已经习惯了,但单容却是自从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见到客人竟会魂魄尽散,尘归尘土归土。再加此时万愿轩的这种动荡变化,让他有些怔愣。
只不过见自家师傅的面容还是十分平静的,所以一瞬有些心慌的单容这才好歹将之按捺了下来。
当最终一切动静都停止了以后,缘自如扫视一圈这间又变大了一些的万愿轩,什么都没有说。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只不过南疆公主选择了这样一途而已,缘自如除了心底又为一条生灵的消逝于世而叹息一声以外,旁的,他什么都无法再做。
单容当然也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万愿轩的这种变化,因为非常明显里面的空间又比之前大上了一些,惊疑不定的左右看了看,而后转过头,“师傅?”
缘自如这才起了身,拂了拂衣摆甩袖看着单容,对他开口,
“这万愿轩初开之时,就只有一间外堂,且还不足此时候这里的两成地界。之后这各房各间,小狐你以为它们又是从何处而来的?”
单容听了自家师傅的话刚一明白过来,就是狠狠一震。连手中都不由握起了拳头,浑身颤抖的厉害。
他倒并不是为了这些人的魂飞魄散并筑成了这么一间万愿轩而心有戚戚然。虽然也有震惊,但实际让他更加难过并且不愿想象的却是另外一点,那就是自家师傅究竟过去只能匆匆来而又无声去的,孤独守着这间店已经多少年了?
自己不过才历经了两世而已,可是已经对于在走时这世间却没有任何一人能记住自己而心生寂寥了,那自家师傅呢?
如今这么大的店,很少会有人心甘情愿选择这魂飞魄散这一途,却仍旧可以把此处筑成如今这般光景。
单容一直都不太清楚师傅开这间万愿轩为的是什么,可为之已经等待并熬过了这么多的数不尽岁月,单容只是觉得,自己有些无法想象到为他心疼而已。
再一对比自己,单容开始又懂了些什么,学会些什么。
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扶着自家师傅重新返身,一步一步往他的房间走去。
其实这一世单容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也有很多不忍心的地方。
明明之前自家师傅都有真心成全别的有情人的,可是这一世却为何只是始终眼睁睁在冷眼旁观,甚至后来还“助纣为虐”?
为此,单容心中多少都是有些怨言和不舒服的。
他觉得师傅应该对此已经看出来了些,但是却并没有与自己再多说什么。
单容其实自己也知道因为这一切都是今次的这位客人,她的愿望罢了。
她要的就是重走她的身前一世,不许任何人插手,然后再去问一问她心中想要知道的一个答案,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