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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顺王府的大郡主,因做了迎春门下的弟子,就取了道名叫做羽宛。迎春却想到那忠顺王府遭遇丧事,王妃和世子妃两个,恐怕要哀痛的不能自已,故而便对玄明说,先将这事情对羽宛说了,好叫她回家去劝慰家人。

    玄明自然无有不应的,迎春便遣了个小妖去把羽宛叫来,对她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说明,这小姑娘听完,愣了半日,方才犹犹豫豫的问道,“师父,弟子还能见到兄长么?”

    “以你现在的修为,并不能去太虚境中见他,”迎春微微笑了,“不过,他要巩固那神灵之体,并不算难事,待神灵之体稳固下来,他便可重临凡间,你自然能见到他。”

    “那弟子的母妃和嫂子,也能见到他吧?”羽宛便又问。

    迎春略略摇了摇头,“她们毕竟肉眼凡胎,也无法看见普通的神灵之体,不过,等到为东岳圣君立庙塑像,他便能附着在那泥塑之像上与凡人沟通,待他慢慢收集人间香火凝聚出金身,你的母妃和嫂子才能见到他。”

    那羽宛这才点头,又拜谢迎春,迎春便摆了摆手,“不必谢我,明日且随我们回家去,好好安慰你母亲嫂子。”

    当下一夜无话,第二日三人到了忠顺王府,那王府已然大开中门,举起哀来,迎春这也才明白了玄明的意思,毕竟忠顺王世子确实已然身死,即便封了神,这世间并不再会重现出这么个人来。

    三人走进去,早有那认得的下人们禀报进去,未过一会儿,便见那一位二公子跑着迎了出来,他也是形容憔悴,双目红肿,见了玄明,一揖到地,“家门不幸,遭此惨祸,岂敢劳动两位真人下降。”

    “贫道此来,并非是吊唁,”玄明看着那府中下人来来往往的收拾各种治丧的器物,略略点了点头,才问,“父母亲并世子妃何在?”

    那二公子愣了愣,才忙答道,“父王将他自己关在书房里,母亲哀伤过度,回房躺着了,内子在陪她,嫂子那边,小弟还未曾顾得上问。”

    玄明便转而对迎春道,“师妹带着羽宛去看看母亲和世子妃吧,”他才又吩咐二公子,“兄弟且随我去见父亲。”

    于是二人分开,迎春便叫羽宛在前引路,到了王妃的院中,她一向不知道在面对这些哀痛之人时该如何开口,故而便让羽宛先进去看一看王妃,自己等在外面。

    未过片刻,黛玉就出来了,见了迎春,赶忙行礼,又低声道,“大姐姐,我听那来报信的人说,是宝二哥哥在路上拦住了世子爷……”

    “确实是他所为,”迎春自然不会隐瞒,只淡然道,“他也已然尸骨无存了。”

    “此事不是意外吧?”黛玉便又皱着眉头问。

    迎春却只是摇了摇头,修行之人,虽然不打诳语,却也不会刻意去引发凡人彼此间的纷争,像那些法力反噬之类的事情,还是只有她和玄明知道便行了。

    黛玉也愣了愣,才愈发压低了声音,“既然如此,只恐王爷要向二舅舅家寻仇。”

    迎春倒也吃了一惊,黛玉嫁入王府这么些年,每每察言观色,她既然说忠顺王会寻仇,就绝对有这个可能,她又想了想,才低声吩咐黛玉,“丧子之痛,情有可原,你很不必管,横竖有我呢。”

    黛玉欲言又止,几次三番,方开口道,“还有一事,劳烦大姐姐,我家里大哥儿,也有五岁了,王爷和外子先前说过,要送他去仙山修行,还请大姐姐多多照拂。”

    迎春便点头答应,那羽宛此时出来了,一边吩咐人去请世子妃,一边便走到迎春面前,行礼道,“师父,还请进去看看我母亲。”

    迎春便进到屋中,那忠顺王妃形容枯槁,她也就说了几句场面话,不一会儿,那世子妃被人搀扶着来了,迎春便对王妃说,请她遣出所有的丫鬟婆子。

    “黛玉儿也留下吧,”那王妃便道。待丫鬟们从外面把房门关上,迎春也才开口,将死去的世子封神之事,从头到尾讲与她们听,王妃世子妃一边听着,早哭成了泪人,黛玉与羽宛两个,陪着挥泪,还得从旁劝解。

    那世子妃突然站了起来,一下子就跪倒在迎春面前,哭着道,“我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此时却真不知该如何感谢真人。”

    迎春忙去搀扶她起来,又道,“世子祸从天降,故而心中有一股怨气,灵魂便不至于堕入轮回,故而能被敕封神灵,此乃上天注定事,你不必谢我,倒可去谢玄明真人,是他一手操持这封神之事,只不过世子算是他兄弟,自家人之间,亦不用谢。”

    “我们家能遇上两位真人,真是天大的造化,”这说话的却是忠顺王妃,她一边说,一边自己拭干了泪,又走过来给迎春行礼,只因玄明叫她一声母亲,迎春却也不敢受礼,侧着身子让过了。

    那世子妃在旁愣了片刻,突然又跪倒在迎春面前,“真人,我愿出家为道姑,去那东岳圣君庙中侍奉香火,请真人成全。”

    “世子妃,此事容待后议,”迎春连忙道,“你家中还有女儿,总还是要照顾的。”

    “大姐儿亦可送到仰山去学道,与她兄弟一起,”那忠顺王妃便又道,“真人,你看我这媳妇儿也是一片苦心,您看她可做得成道姑么?”

    迎春闻言,想了片刻,便叫那世子妃起来,待她站稳,才又对她说道,“你既然到那庙中去跟着侍奉香火,可让世子将他所修之法传给你,然而那法门却是完全针对灵魂之体的,若你要修行,必要舍弃这副肉身,待修成时,亦可敕封为神灵,也算是夫妻团聚了。”

    那世子妃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又说,“我本以为从此就天人永隔了,既然有此一条路,我必然刻苦修行,只盼着能有重见到世子的那一天。”

    迎春的话已经说完,故而只是吩咐羽宛,令她在家里多呆上几天,陪伴父母,忠顺王妃等,并不敢留她,一齐送她到外面,正巧遇上玄明道人和忠顺王一行人过来,玄明便对王妃打了个稽首,也不多说话,便带着迎春一起告辞离去。

    两人回到了云霄峰上,迎春却才问玄明,可知忠顺王是否要向乌衣巷的贾府二房寻仇,玄明便点了点头,又道,“我对他说了,虽然你们已经分家,那贾宝玉之父也还是广泽真人的亲叔叔,奉真公的亲弟弟,他理当知道分寸。”

    迎春闻言,也便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我二叔贾政,论年龄也该致仕了,只要忠顺王不要坏了他们一家人的性命,总还能得个善终,”继而想到了贾兰,又叹息一声,“只苦了我那侄子兰哥儿,恐怕仕途要受阻了。”

    “在为兄看来,你那二叔一家老小最好的归宿,莫过于离开京城,寻个偏僻地方安顿下来,耕读传家,将来若有成器的子弟,也可送到本山来修行,也可出仕,”玄明便又笑道,“师妹若真是要照拂他们,可派个弟子去传话,指点他们一二。”

    迎春连连点头,然而她修行以来,记性好得多,尚未忘记当年之事,便又摇起头来,“我只恐怕他们依旧不信我呢,既如此,还是让我家大嫂子递个话儿吧。”

    话说到此,迎春却又想起一事,便问玄明,“师兄,我曾听正仪说过,那宫中的傀儡,后来的面相,并未按照羽隐的形容去改变,故而我想着,也该让她回家一趟,去拜见一下祖父母和父母亲吧?”

    玄明自然说好。于是迎春便将羽隐召来,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令她也回家去住上几天。只因此事已经告一段落,迎春便又闭关,半月之后出关,羽隐羽宛两个,却也都回来了。

    那羽宛答话之时,便有几分吞吞吐吐,迎春问了好几句,却才明白,那一位忠顺王,其实摆了极高的姿态,绝口不提向乌衣巷的贾家寻仇之事,其实朝中并不乏看不惯那贾宝玉之人,又有人去挑唆忠顺王,他却将那些人都训斥了一顿,说他们不敬广泽真人。

    迎春听了这一节,也只好对羽宛笑道,“难为你父亲了。”待她退下了,那羽隐却才对迎春又说,“师父,忠顺王就这样什么都不做,二爷爷那边府上,就已然过不下去了。”

    迎春听得此言,却也惊奇,那羽隐便细细解说,忠顺王府里做起丧事,满京城之中,只消三日,便都传说是贾宝玉害死了忠顺王世子,如此一来,又哪里敢有人再与乌衣巷贾家有丝毫的瓜葛,他们却也想为宝玉治丧,奈何不仅仅雇不来人,家里现有的下人,甚至于家生子,都纷纷请辞,王夫人自然是不许,却又管不住他们,好些人工钱也不要了,就偷偷跑走,生怕跑得晚了,遇上忠顺王府上门寻仇。

    “亲戚之中,也就我母亲派人去吊唁了一番,”那羽隐又道,“探姑姑那边,我母亲的娘家,珠大伯母家里,还有兰嫂子家里,甚至于我们东府,都无人去,按说宫里的皇上也算是宝二婶子的表哥,传说他甚至都没说起过此事。”

    她又说了好几句,比如周围市场上的那些商贩,也不知听了什么风声,都说贾家得罪了忠顺王,甚至都不敢与他家做生意,乃至于贾家要买些菜蔬,那些买菜的,也都敢漫天要价了,眼下却还是奉真公府上时常送些东西过去接济他们。

    “我母亲不让我去乌衣巷,”羽隐又道,“家里派了人去二爷爷那边,将师父的意思都说与他们听,也不知二爷爷是否听进去了。”

    迎春自觉已尽了人事,便不再问乌衣巷之事,反倒问羽隐,“你见到了祖父母并你父亲,他们都作何反应啊?”

    “祖父倒是连声说好,”羽隐便答道,“我父亲看来是吓得够呛,连声嘱咐我不可再回家去了。”

    迎春却也知道,她是刻意未提及邢夫人,想必那邢夫人是有什么不满,她依旧并不在意,又问了羽隐几句家中之事,便打发她去了。继而叫来羽鹤,令她代表紫蓬山两位真人,往乌衣巷贾家去吊唁,再往探春的婆家走上一遭,免得探春被此事牵连了,在婆家过得不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贾府二房的倒霉事儿还没完呢,明日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