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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中的迷药很厉害,就算打起精神往门口爬,最后也没敌过困意,瘫在地板上陷入昏迷。两小时后,谈完事情的锦年归来,才想办法把他弄醒,扶到沙发上调整状态。
我以为他会原谅我,没想到还是走了——这是哑巴对弟弟写的第一句话。
他双眼无神,用手胡乱地拉扯头发,表情很痛苦,那种追悔莫及是任何人看过一眼就不想再次目睹的巨大悲痛。
“追吗,还是让他冷静下?”锦年掏出电话,吩咐手下去调取街道上的监控记录,看星骓往哪个方向走。并吩咐先跟着保护他们的安全,不要打草惊蛇,一切听从指挥,这才对兄长说:“当然,如果让我给你点实质上的建议,我会说先把这事放放。他不是第一次离开你,又是个有生活经验的成年人,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比起这件事,我需要告诉你个坏消息。十九哥受了重伤,你知道他有那种病,真怕死在什么角落里,等尸体腐烂了才知道。”
十七的手下怎么可能伤得了他,该不会是那混蛋诓你去找人吧——屋漏偏逢连夜雨,哑巴的拳头紧了紧,字写得轻描淡写,但直觉告诉他,泽德可能真的出事了!
“这边我们的人不多,所以刚才紧急通知外公,请他调派人手一起搜寻,但是到现在还没消息。”锦年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漫不经心,可眼神凶狠得可以杀人,这是他暴怒的前兆:“对了,你不知道外公的来头有多大吧,这老头真不简单,把我们耍得团团转。”
多少知道一点,但他没把事情的全部说出来,如果要挖掘真相,恐怕得把父亲揪出来才行。他们隐藏了多年的秘密,这些当棋子用的子孙该何去何从,还有家族的兴衰存亡以及让我和星骓生育后代的真正原因,那个装死的老家伙肯定都知道——男人很想冷静下来思考对策,可脑子里全是孕夫,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出他和儿子的画面,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做事。他考虑了几分钟,终于在不安中站起来——小十九交给你了,把他完好无损地带回来,我去追你嫂子,记得把他走的路线发给我。
穿外套出门,抢走锦年的车,立刻上路。考虑到星骓没什么朋友,也不可能回父母家去,多半是进城了,于是转上高速公路,往省城飞奔。
不多时,锦年发来邮件,说星骓出了镇,但是没上高速路,可能走小路或者停在半路什么地方换了车。哑巴皱眉,就算为了躲避追踪耍些小手段是无可厚非的事,但自己的丈夫又不是变态杀人魔,需要用到这么谨慎的招数?可惜出镇到上高速这段土路没有监控,所以不确定他到底往哪里走了。想了又想,男人掉头往回跑,一路开到耿大哥家。
砰砰砰!
把门拍得山响,过了好久里面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来人应门。耿大哥的脸色很尴尬,仿佛瞒什么一样,只把门拉开一个缝,更让男人起疑,断定孕夫就藏在这里。懒得废话,强行往里闯,一间房一间房往里找,吓得主人抓住他的胳膊,把人拦在卧室外问:“这大半夜的是咋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别把孩子吵醒了,幺妹明天还得去补习班学外语呢。”
星骓呢,你把他藏哪去了——举起电脑,哑巴的脸色很不好看,黑得能滴出墨汁。
虽然知道耿家乐为人正直,不可能做出对不起朋友的举动,但一想到孕夫深夜出逃,居然哪也没去,藏在别的男人家里,而且这家的主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同性恋,他就怒火中烧。嫉妒让人丧失理智,哑巴忘了自己没有证据,星骓很可能根本不在这,在一切被证实之前就开始发火。
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在客厅推搡,耿大哥压低声音请他离开,有什么明天再详谈,但哑巴越发怀疑他做贼心虚,非要去卧室看一看!
“哑巴,别!”男人没了耐心,不顾阻拦,一个闪身冲到卧室门前,扭开大门,结果被里面的画面闪瞎了眼睛。他的四哥,那个浑身帝王气息,从来都只居高临下俯视别人的四哥,居然光着身子,怀里抱了个枕头,乖乖趴在床上。他的屁股高高翘起,努力把某个部位暴露出来,上面还有些乳白色的液体……
“千万别误会,兄弟,你听我解释。”耿大哥冲过来,把门关上,还没来得及说出事情原委就被哑巴一拳打倒在地。
出门没看黄历吗,今天晚上怎么这么多事,泽德负伤至今下落不明,星骓逃跑也不知去向,来找人居然发现四哥被人爆了菊花!
“好吵啊,哥哥,你在干什么。我屁股还有点痛,快点来擦药药。”可能是打斗的声音太大,或许是耿家乐耽搁了太久,让完全儿童状态的四哥等得有点不耐烦。他也不知道披件衣服,就这么光溜溜地走出来,揉了揉眼睛,发现哑巴正在撒野,顿时吓得以光速冲回房间,把门上锁,还大叫有妖怪。
妖怪你妹!
哑巴怒,一脚踹到房门上,里面立刻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哥哥救命,救命啊,妖怪要吃人啦。”
“南南乖,不要怕,妖怪马上就会被哥哥打走了。”耿大哥捂着乌青的眼眶站起来,大着嗓门安慰人,又低声说:“你心里不爽快要找我干架可以,随时奉陪,但是麻烦你光明正大的来,半夜三更吓唬小孩算什么?”
谁管你,他都四十二了,是个毛的小孩——哑巴气得手抖,又因为说不了话只能写字交流,让场面看上去有点搞笑——说,你到底把星骓藏哪去了!
“星大夫?我最后一次见他都不知道是几星期以前了,怎么回事,你们吵架了?”关系到帮过自己的星骓,耿家乐也不能再发脾气,耐下性子问:“他还怀着孩子,你怎么就不知道让着点。喂喂,你不会以为我把他藏起来了,才来发脾气大吵大闹的吧,我又不是二傻子,哪能干这事。先别急,半夜能去哪,肯定走不远,我跟你一起去找。”
看他的表情不像说谎,搞不好孕夫真不在这。但是,就算不计较这事,四哥吃的亏也得讨回来。可在关键时刻,哑巴脑中忽然闪过几个不协调的画面,如潮水般爆发的记忆让他的身体变得有千斤重,头也昏沉沉的,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耿家乐一直在耳边说着什么,因为心烦,一句也没听进去,知道星骓不在这里后,他的干劲全没了,整个人被失落吞噬。四哥怎么那副摸样躺在床上,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全都不想过问。他摇摇头,忽然不想追究,独自回到车上发呆,慢慢整理忽然冒出来的,完全没有印象的抽象回忆。
不知道是药物的副作用还是受了什么刺激,他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头脑中出现很多奇异的画面。那是曾经发生过,却被自己遗忘的关键……
他想起七年前,某个恐怖夜晚的片段。那天夜里,他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吃掉一个小婴儿的心脏,而躺在那个血淋淋祭台上的小生命,原本应该是他和星骓的孩子。记忆再次出现断层,哑巴怎么也想不起前因后果,不知道父亲为何变得嗜血,不明白荒唐的祭祀到底有什么用,更不清楚那个孩子的来历,他只记得听说星骓逃跑后,少年时期的他来不及思考,立刻招人四处寻找,心急如焚。
那么,当时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放弃继续搜寻,让孕夫远走他乡?明明是那么血腥让人想吐的回忆,为什么被擦得一干二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他仔细回想那天晚上的事,每一个细节,然后浮现出一张脸,那个对他说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的人是外公!
原来我在七年前就见过外公了,他有点脱力,不小心按到喇叭,被叭叭声吓了一跳。响声让他的脑子短暂地清醒了一下,但还是分不清此刻是真实还是虚幻的梦境,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正常。脑中挥之不去的,除了星骓,还有面目狰狞的父亲以及血腥的画面。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残害生命,他们到底想得到什么?没有答案。
好痛!只要去深究其中的原因,头就像裂开一样痛!
星骓……
迷迷糊糊中,哑巴眼前又浮现出星骓的笑容,那张脸温和而宽容,像能驱散黑暗的光明,让他慢慢镇定下来。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爱人,至于其他的,没法管了。握着方向盘,黑色的轿车像幽灵般在黑夜地驰骋,窗外的风景飞速而过,男人不知道自己驶向何方,但他知道现在需要宣泄,不然一定会崩溃。
我那么爱你,而你却说着好听的谎言,狠心地抛下我!我做得不够好,所以让你伤心了对吗?
他的眼睛很酸,复杂的情绪在胸腔膨胀,快要把身体撑破了,直到锦年发来邮件,附上星骓的所在地址,哑巴才没有像个快要涨破的气球那样继续发疯。
星骓居然没出小镇,他在离诊所两条街的一间民房内,替大出血的泽德处理伤口。哑巴进去的时候,孕夫正低声向一个年轻人解释情况,他们靠得很近,让男人的嫉妒心像火一样燃烧。那个俊美的青年向他投过挑衅的目光的那一刻,哑巴快步走过去,抓住自己的爱人——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一分钟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