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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子递了过来,冯巧巧的面色忽然一变,即便是冯桥桥一夜没睡,精神不济,也看得出来,她此刻的表情,绝对和欣喜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
这……难道猜错了?
冯桥桥正要开口,冯巧巧一把接了过去,强笑道:“谢谢你了,我以为找不回来了呢。”不等冯桥桥反应,便率先进了厨房。
这只笛子,是一种念想,当这东西丢了的时候,她懊恼过,伤心过,遗憾过,愤恨过,可是却从未想过这东西会回来,面对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她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自己的感情,此时,这笛子的回归,只是提醒了她更多的痛苦。
冯桥桥若有所思的看着妹妹消失在厨房门口的背影,蹙眉。
晚上姐妹二人合作,不过因为笛子的事情,难免有些不自在,冯海和白氏听说了冯亮在江家的情况,都欣慰的只夸冯桥桥当初决定是对的,茶山离县城有些距离,这一日一夜的离家,白氏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也不知道冯英英的事儿。
晚饭后,冯桥桥刚一回卧室点灯,准备书写菜谱和协议,就发现小桌子上,多了一只白玉小瓶。
冯桥桥无端怒火上涌,一把捏起那瓶子,想要将它摔成碎片,可手举过头半晌之后,却丢不下去,最后,只得咬牙将那小瓶放回了橱柜之中。
她将该写的都写好,本想再看会医书,但一日夜没睡,实在困乏,也不等冯巧巧回来,便先睡了。
而冯巧巧,坐在屋顶上,手中摩挲着竹笛,眼眸之中的轻愁,更浓了。
*
生物钟。
该死的生物钟。
天还灰蒙蒙的,冯桥桥瞪着简陋的屋顶,发出了一声要死不活的呻吟。
以前每天这个点起床,现在居然成了习惯,可她是绝对不会再做早饭给那家伙送去。
她翻了翻眼皮,无奈的下床穿衣,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往妹妹床上一看,发现冯巧巧早已经没了人,床被叠的十分整齐,看着倒更像是没人睡过?
她皱眉,穿好衣服进厨房,冯巧巧已经在厨房内忙碌。
“你来了?我已经做好了。”
“哦。”冯桥桥应了一声,见没什么可做的,转身回屋弄百花膏去了。
今天按照原来计划本来就是要去县城找柳嬷嬷,说绣鞋和美容品的事情,好在冯英英醒了之后周氏因为担心自个儿女儿,也没机会再撒泼,冯桥桥姐妹二人,便和白氏交代一声,就驾车往县城去了。
经过这几次事情,冯桥桥已经算是茶山名人,但知道她的人多,见过的人毕竟是少数,两人绑好了车,一路听到无数评论,却没有人认得出来。
翡翠阁
“柳嬷嬷,来帮您送鞋子。”冯桥桥道。
柳嬷嬷正在指挥店里绣娘干活儿,一听这声音,连忙转过头来,“哎呀,我的财神爷,你可来了。”
冯桥桥愣了一下,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柳嬷嬷又说笑了,你是我的财神爷呢,今天除了鞋子还带了几瓶百花膏,你看看这鞋子行不行?”
柳嬷嬷哪里听她废话?连忙上前道:“内堂喝茶去。”
“好。”
进入内堂,丫鬟已经准备了茶,冯桥桥从篮子里拿出绣花鞋和百花膏,准备递给柳嬷嬷看,哪里知道柳嬷嬷不理会她,反而转身往一旁去了。
说是内堂,其实也算是柳嬷嬷办公的地方,书桌之后放着几只木架子,一边放着账簿,一边放着订单,柳嬷嬷娇小的身子走在其中,让人甚至觉得有些突兀。
柳嬷嬷从架子上拿下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递给冯桥桥,道:“你看看这个,你能做吗?”
冯桥桥诧异的低头一看,竟是一个小女孩的身量尺寸,定了两身衣服鞋子。
“这是?”
柳嬷嬷笑逐颜开:“你呀,运气真是不错,前日里那寿袍送来的时候,正好江家女管事来翡翠阁中为他们家小小姐选东西,这不,看到那件衣服洗好的紧,让我们帮她家小姐也做两身,定金已经交了,而且指明要做寿袍的绣娘做。”
江家。
冯桥桥心中思量,已明白只怕说的是江岁宁家,有钱可赚,何乐而不为?“柳嬷嬷,这活我接了,还是老规矩。”
“放心,你的规矩我晓得,不会告诉别人是你们姐妹做的,只是说有个王牌绣娘罢了,不过啊,这下我看我们得重新说说规矩了,布和针线也别从我这买了,直接按量拿走吧,到时候从你的利钱里面扣,你看呢?”
江家忽然就这样出现在了茶山县,且江少爷出手大方,柳嬷嬷是个生意人,自然愿意接触到大方的买主,本以为江少爷是男人,除非是为了衣衫鞋帽的事情才会派遣奴才过来,哪里知道还有个小妹呢,有女人的地方就有生意,有富家女人的地方,那更是财源滚滚啊!
“可以。”冯桥桥道,其实这么一来也最方便,“她有没有什么要求?”
柳嬷嬷笑道:“你这小丫头,人家的要求,你会听吗?还没见过寿袍绣仙鹤的,不过你那腾云欲飞的仙鹤,倒是得了阮夫人的心,喜欢的不得了。”
阮?
冯桥桥挑了挑眉,今儿个知道的事情可真多呀。
“百花膏怎么样?”冯桥桥问。
柳嬷嬷才反应过来闲话说多了,其实她本也不是多话的人,只是很少见着冯桥桥这样心思和人迥异的绣样,话便多了,此时反应过来,忙道:“你看,一高兴,话倒是多了起来,哎呀!绣鞋还没送去,快快快,来人,把绣鞋送到阮府去!”
“嬷嬷,管事儿刚刚离开去接货了,现在没人……”
身后的小丫头禀道。
“看我急糊涂了。”柳嬷嬷连忙拿出精工细致的紫檀木盒子,接过绣鞋放了进去,道:“小棉,你去送吧,就这么一小段路,不要害怕。”
“啊?”被点名的丫头脸色一白,“我……”可不可以不去?
“现在绣娘们都在忙,你不去,难道要我去吗?上次阮公子不是还赏了你糕点吗,你吓成这样干吗?快去快去。”
小棉欲哭无泪,那阮家的公子,茶山的县太爷,上次她和柳嬷嬷去送寿袍,她只不过是多看了他两眼,那人假意赏赐她,却在糕点之中埋了一只死老鼠,吓得她现在还心有余悸,她怎么可能还敢去?
“我陪你去吧。”冯巧巧道。
柳嬷嬷转头看了她一眼,道:“怎么好意思麻烦冯姑娘,不过是送鞋子罢了。”
“没事,看她这么害怕,只怕也办不好,这鞋子本来也是我们做的,我帮忙去送也是应该的。”
“那好吧。”柳嬷嬷点头,小棉满脸害怕,但看冯巧巧不过是和自个儿一般大的少女,这么冷静镇定,也觉得自个儿胆子太小了些,连忙抱起盒子,道:“谢谢冯姑娘,您真是个好人。”
“嗯,走吧。”冯巧巧冲着冯桥桥点头,陪着小丫头出去了。
冯桥桥又仔细看了看尺寸身量,道:“您帮我准备吧,我还要出去买些东西,我妹妹来了,你叫她等我一会儿,我最多一个时辰,便回来了。”
柳嬷嬷点头,上下打量了冯桥桥一眼,忽然摇头笑道:“你这丫头,长的倒是周正,知道给别人做衣服绣鞋子,怎么不拾掇拾掇自个儿?看你这样子,人家还以为哪里来的村姑呢。”
冯桥桥好笑道:“柳嬷嬷你又说笑呢,我本就是个村姑,也不爱收拾。”
不爱收拾。其实,不是不爱收拾,而是真的嫌麻烦。
哪个女人不爱美?可是古人所谓的美,实在是太啰嗦了,光是这里里外外的穿衣打扮,都够她受得了,虽然现在早已经习惯,可是和以前的利落方便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她又怎么可能自己找罪受?
柳嬷嬷不赞同的蹙眉道:“你啊,绣鞋和寿袍赚的银子,都快是我这店里两个月的利润了,还舍不得花在自个儿身上一些,虽然你下手狠了点,分了嬷嬷我不少红利,好歹也让嬷嬷赚了不少钱,你不爱收拾,我都看不下去了,我让绣娘帮你们姐妹做几套衣服,等会就找师傅来量。”
“嬷嬷本就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自个儿看自个儿不就好了,也不用看我,有事儿派人来递单子就是了。”
冯桥桥不是傻瓜,商人利字当头,不过见了几面,柳嬷嬷自然不是关心她穿的好不好,只是现如今真的发现冯桥桥是个摇钱树,又怎么可能不巴结着?达官显贵的穿着佩戴,身价越高,东西便越贵,普通绣娘绣的衣物不过几钱银子,她也不可能心疼。
“你啊,就是会说话……”柳嬷嬷转过脸去。
冯桥桥想了想,只怕柳嬷嬷是害怕以后自个儿自立门户抢了她生意吧?如果不给她吃个定心丸,日后也不好合作,于是道:“我不喜欢太麻烦的东西,况且我手头还有点事情,等一会儿巧巧来了,你记得帮她量身做衣服,柳嬷嬷有心,多做几套没关系,要是花销太多,就从我的利钱里面扣吧。”
柳嬷嬷眉梢一动,道:“那是自然。”
*
阮府书房
“他说不定已经心有所属了。”
阮清嫣闻言,眼皮都没动一下,冷淡开口:“我不介意。”
西京眼皮无力的抽了一下,“他介意啊……”
阮清嫣,天下第一美人,京城的万家灯火,银河的璀璨星辰,都比不上她嫣然一笑,但,美人冰冷,生平未笑过一次,如此这般,依旧引的各家王孙公子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奈何妾心如铁,誓死追寻父母为她定下的夫君。
哎,从未见过这么死心眼的女人,尤其,这个死心眼的女人还是他妹妹。
“他为何要介意?自古男人三妻四妾,只要我不介意就是了。”她平静的看了西京一眼,仿佛两人正在谈论晚饭菜谱。
“你就这么喜欢他?”西京挑眉。
“他是我未来夫君,我不喜欢他喜欢谁?”阮清嫣反问一句,眼波平静如死水。
喜欢个屁!
西京抬头望房顶,差点爆粗口。
唰——
西京展开折扇,道:“你见着他了,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与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注定了是夫妻,他既然不愿回京城,我自然是要留在茶山与他一起。”
“所以?”
“如果他不喜欢婚事铺张,那也没什么,红烛一对喜被一床就可以。”
西京无力感再次衍生,抚额闭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事儿,此时,门口传来轻叩,外带一声欢快的呼喊:“大哥大姐,瑶华来帮你们送茶点!”
兄妹二人视线转向门口。
“进来吧。”
哗啦——
门开了,一红衣绝美女子端着托盘站立,先是小心看了下屋内情况,才俏皮的眨眼,吐了吐舌头,走进屋内,道:“厨房准备了点心要送来,我正好也想来看看哥哥姐姐,便帮忙端来了,你们快来尝尝吧。”
她迈步走了进来。
她梳着典雅的飞仙髻,娟秀的斜挑眉,额贴鸟型花钿,丹凤眼,眼尾上翘,平添俏丽活泼之感,鼻如玉葱,弧度完好的唇儿微勾,让人瞬间便觉得万物复苏,世间明媚。
让人惊艳的,不单是她的长相,而是,她与白衣的阮清嫣一模一样,一冷一热,一风华绝代,一明媚怡人。
“瑶华,这些事情让下人去做就是了,你怎么自个儿来了?”西京站起身来,道。
阮瑶华笑了笑,将托盘放在了桌上,对着西京眨眼,“大哥,你是不欢迎我来参观你的书房吗?我还想着来看看你书房里有没有什么好看的字画呢!”
“快行了吧,你这家伙,本公子的书房可是只藏美人图的,各个比你好看,小心看的你自惭形秽!”
阮瑶华笑意不减,“你又胡说八道,姐姐被封为天下第一美人,我与姐姐孪生姐妹,定然也差不到哪里去,我就不信,还有人能比我姐姐还漂亮的!”
“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你自个儿随便看吧!”西京摇头道,从桌上拿起扇子,迈开步子,走到了阮清嫣面前,皱眉瞪她,嬉皮笑脸的表情第一次,没挂在他脸上,他是希望这个妹妹幸福的,可惜……后者只做不知,冰冷的视线停驻在手中书册上。
阮瑶华微垂了眼脸,唇角牵强的动了一下,放下托盘,往内走去,随意的翻看着画缸之中的画作,大部分都是美人图,图角还有注解,不管是京城还是江南的花楼名妓,大多在其上。
阮瑶华无聊的翻看了一会儿,眼角一动,看到书桌一侧,用镇墨押着一张折叠的宣纸,不由来了兴趣。
她走到桌边,小心的打开,一看,诧异的道:“哥,你怎么也会画这种东西?”
西京闻言回头,看到她手中展开的画作,一挑眉:“这东西,不过随手画来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阮瑶华也学他挑眉,嘟着嘴细看,只是简单的宣纸上,画着一只简单的绿竹笛,很普通很一般,的确没什么特别的。
阮瑶华放下纸张,见西京瞪了阮清嫣一会儿,百无聊赖的出门去了,于是,稍微待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丫鬟小心跟在身后,阮瑶华唇带微笑,飞仙髻上的流苏簪子随着她的步伐一晃一晃,忽然,她脚下步子停了下来,看着远处被管家带着,抱起盒子往母亲居住走去的一个朴素少女。
那个女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腰间,挂了一只绿竹笛,和方才她看过的画作是一样的。
阮瑶华,看着消失在门后的少女,目光深沉了起来。
“那是谁?”
“穿绿衣服的是翡翠阁的丫鬟,穿蓝衣服的那个没见过,不过看打扮,可能是茶山上的采茶女。”
“哦,采茶女啊……”
*
解决了翡翠阁中的事情,冯桥桥便往江家去了,不过,看来她才到县城,江管家已经知道了,这会儿,正在门口等着她呢。
“冯姑娘,在翡翠阁中买东西了吗?”
冯桥桥心道:是了,天香楼和翡翠阁离的也不远,定然是有人看到了,通禀过他。
“买了些女儿家用的东西罢了,让江管家久等了,我们走吧。”
“这边请。”
冯桥桥点头,便跟着他走了进去。
江管家没有领着冯桥桥往书房去,反而还是带着她到了昨天去过小阁之中,冯亮和江岁安在小书房之中习字,江岁宁依旧在院中石桌之上办公,就近看顾着妹妹。
“少爷,冯姑娘来了。”
江岁宁闻言抬头,今日,依旧是蓝衫水绣,头戴蓝色绒边发冠,内敛温柔,见冯桥桥走来,道:“冯姑娘今天的气色不错。”
“多谢江公子关心,只是……”签个协议罢了,有必要专门见他吗?不是和管家就可以搞定了吗?
江管家上前道:“公子是怕姑娘想见亮少爷,所以专门请姑娘到这里来。”
“哦。”冯桥桥点头,想着江岁宁估计知道她们姐妹一起来,所以带到这里想见见巧巧,哪里知道巧巧去了阮家,于是对着江岁宁道:“谢谢江公子的好意,今天和妹妹一起来的,可惜她有事儿去了别处,我也不好意思在这里久待,协议签了,我便早些回家,亮亮在你这劳烦你多多照顾了。”
“嗯。”江岁宁点头,又道:“不知道姑娘昨天做的食物,可有什么名称?”江岁宁接过冯桥桥拟定的协议,细看之后,开口问道。
“煎饼。”
“以前没听说过这种食物,冯姑娘,很聪明。”
冯桥桥弯眉笑了笑,这不能叫聪明,只能说她上辈子好吃,所以才记得这些,江岁宁道:“姑娘巧思,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菜色介绍?”
“应该有吧,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等我想到再说,定价你们自己来,赚的多我分的多,赚的少你们分的少,你们自个儿看吧,没什么事儿,我要回去了。”冯桥桥收起一份协议看了看,没什么问题,于是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江岁宁一怔,道:“昨日笛子还回去,令妹是否心情愉悦了些。”他本是见冯桥桥就要离开,便随口一问,哪知冯桥桥一听这话,心中更加肯定,这家伙绝对是看上她妹妹了。
冯桥桥意味深长的笑道:“还不错。”
“嗯。”江岁宁将协议递给管家,也站起身来,道:“只怕还要麻烦冯姑娘,毕竟,只是菜谱厨师未必做的顺手。”
冯桥桥点头:“这点我知道,不过今天太晚了,我想回去了,爹娘还在家中,无人顾念,不行,明天我早些过来,你看是在府中还是天香楼,我和他做一次,我想他该是可以学会的。”
江管家道:“既然这样,明天早上我去接冯姑娘。”
冯桥桥本想拒绝,但想到如果又是和冯巧巧一起,势必两人一起离家,于是点头应了。
*
冯桥桥回到翡翠阁之时,小妹也已经回来,柳嬷嬷正拉着她量袖长。
冯桥桥挑眉微笑,以柳嬷嬷的手腕,冯巧巧定然是说不过她的,又等了一会儿,冯巧巧面色尴尬的任柳嬷嬷一干人等量好了身量,才结束一切,便收拾了布匹和针线,又到小市集买了菜,驾着车回家去了。
天蓝蓝,草青青。
冯桥桥坐在骡子车上,瞥了无甚表情的妹妹一眼,道:“你觉得江岁宁公子怎么样?”
“就那样。”冯巧巧脸都不转,觉得她的问题很奇怪。
“哦。”冯桥桥于是闭口不语。
冯巧巧的岁数,在古代也该是定亲的时候了,她虽然喜欢许秋白,可见了几次都觉得许秋白似乎对小妹没什么心思,江岁宁又喜欢小妹,这似乎是个机会,只是,古人尊卑分明,看江岁宁的样子,不是普通商人,若他真的喜欢小妹,一入侯门深似海,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引来冯巧巧的诧异:“想什么呢?亮亮在江家过的不好吗?”
“没有,我昨天见过了,很好,而且也认了不少字,过几天就会回家来一趟。”冯桥桥回神道。
“嗯。”冯巧巧应了一声,便是一路无语。
回到家中不过是正午时分,两姐妹将车上的东西搬了下来,白氏正在屋中扶着冯海坐起。
“爹!您能坐的起来了?”冯桥桥欣喜的上前去,道。
冯巧巧也是愣了一下,眉宇之间难掩惊喜之情,“昨天不是还不能动吗?现在能动有没有什么要紧的?”
冯海无奈的笑了笑:“没事儿,好着呢。”
白氏道:“看把你们两个吓得,早上罗兄弟又来看过,走的时候你爹爹便能坐起来啦,这不,他才刚走,你们便回来了。”
冯桥桥怔了一下,“嗯,对了娘,柳嬷嬷那里又有绣活给我们,我将尺寸拿来给您看看,我和巧巧先做饭去。”说完,便和冯巧巧出门到厨房去做饭,只是刚进厨房,忽然想到什么,连忙转身回到自个儿的卧房一看,她一直写字的那个位置,果然放着一只食盒。
她瞪着那只食盒,过了一会儿,才走到桌边,打开一看,三种食物端正的摆在食盒之中,红萝卜黄亮的颜色在冯桥桥的眼中分外刺眼,她瞥了一眼橱柜上放着的动物牙齿和银针,忽然觉得有些别扭,那动物牙齿,只怕是他很重要的东西,就算她现在不想要,以后也是要找时间还给罗烈的,现在这样放在这里,感觉怪怪的。
她想了想,将那带着皮绳的动物牙齿拿了回来,不愿挂在脖子上,便放进了衣袋之中,转身进了厨房。
冯巧巧正在熬药,冯海虽然可以坐起来,不过还是需要药物治疗,这是两姐妹早就准备好买回来的药材。
小小的灶台上放着口径十厘米的瓦罐,冯巧巧拿着扇子煽着火,瓦罐冒着热气,煮着的药材沸腾翻滚,冯桥桥看着妹妹的动作,忽然眉心一蹙,想到了某种吃食。
砂锅!
她眼前一亮,道:“巧巧,家里还有你现在熬药这样的罐子吗?”
“有是有一个,就是有些脏,在骡子棚下面呢,你找那个做什么?”冯巧巧抬头问。
“中午的饭麻烦你做了,谢谢!”冯桥桥没时间回答她的问题,连忙跑到了草棚下,那瓦罐承铁灰色,边上还有两个小耳,冯桥桥惊喜的拿了起来,跑回厨房中,倒水清洗。
冯巧巧见她如获至宝,皱眉看了会儿,不发一语的做饭去了。
砂锅这种吃食,在现代也算是有名堂的,不过后来出了各种菜系,砂锅便成了三流食物,上不了大台面,不过,这是古代,这里的人,只怕也是没见过这种东西的,她可以试试这种食物的可行性,如果可以,便将这东西写成了食谱,可不止一种菜呢,尤其是冯桥桥最近看了好多医书,十八反,十九畏,(中医里的食物相克)甚至可以发展成药膳也说不定?
她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有谱,便埋头准备,以前虽然也吃过这东西,不过时间太过久远,她已经记得不清楚了,配料是很重要的,多一份儿少一份儿都不行,她不是专业厨师,在这方面,自然吃力了些,好在,曾经在家中和母亲做过自制砂锅酱料,还记得几种作料。
看了看眼下的材料,她珍重的对冯巧巧道:“帮我杀了那只鸡怎么样?”
冯巧巧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又想吃鸡肉了。”
冯桥桥也不解释,道:“对啊,是想吃了,爹今儿个能坐着了,不是好日子吗?快吧快吧!”
“好吧。”冯巧巧应了,鸡本是为了娘补身用的,不过现在条件好了,自然不会为了这只鸡再次吵架。
她的速度很快,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便将鸡准备好了,冯桥桥,也在厨房内把香菇和葱蒜准备妥当,见她提着鸡进来,一把接过,道:“我切几块,剩下的你来煮吧。”
于是,也不等冯巧巧反应,便切了几块鸡胸肉,递了过去。
今天白天买的菜,除了葱蒜之外,还有些青菜和豆腐,虽然这都不是砂锅最好的作料,不过做实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江豆腐切成了两指宽的方块,先把青菜放进了砂锅底,然后将茶树菇放在青菜上面,接着,摆放豆腐,鸡块放在最上面,有切了一些老姜放进去,将葱切成小段,摆在鸡肉一边,添了八分满的水,便端着砂锅走了出去。
此时,冯巧巧已经熬好了药,那小灶固然是闲着的。
冯桥桥把砂锅放在了上头,盖好盖子,拿过大蒲扇,添柴熬煮。
冯巧巧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的动作,想着估计是又做什么莫名其妙的吃的,便也不理会她,熬鸡汤去了。
其实这砂锅还是差了好多东西,冯桥桥一遍打着蒲扇,一遍想:要是可以做粉条就好了,以前的粉条到底是怎么做的呢?
……
砂锅试验还算勉强成功,毕竟是第一次做,不过味道是很不错的,只是里面的料有些单一,而且,这样的食物如果要端上桌,势必还得有能看过眼的容器……
她不是个可以把想法搁置到第二天的事情,晚饭后,也不去睡,正好家中有土豆,便喊了冯巧巧来帮忙。
“又要做什么?就算家里现在条件好了一些,你也不能这样折腾!”冯巧巧见她将三四个土豆全部拿了出来,现在刚吃过晚饭,不知她搞什么鬼。
“做点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你要不要帮我?”冯桥桥抬头看她,“你不帮就去睡吧,我自个儿多试几个自然也就会做了。”
话落,冯巧巧立马蹲下身子,她是实诚人,不管再怎么,都不能容忍冯桥桥的浪费。
冯桥桥一笑,教她怎样做土豆粉。
现在的工具简陋,两人折腾了大概半个时辰,才把四颗土豆捻成碎末糊状,放到清水之中,去抓土豆蓉。
而冯桥桥,则是和了一小疙瘩面,放在盆中,不停的用水清洗。
很早以前,奶奶曾经用这法子做过很有劲道的面筋,但愿她记得不错了。
她不停的捏洗,一盆又一盆的换水,直到剩下劲道十足的面筋才罢手。
“你把面洗成这样,怎么吃?”冯巧巧瞪大了眼。
冯桥桥提着那块面筋,冲她眨了眨眼,“不管是水还是面,现在可都是好东西!喏,你看——”她说着,冲着冯巧巧的脸方向拉了一下面筋,那块面筋一抖,缝隙里的水淀粉弹了几滴道冯巧巧的脸上。
“干嘛?”冯巧巧懊恼的别过脸擦拭。
冯桥桥见她这幅表情,忽然起了玩心,“给你看面筋呀!”手下又是一拉,不单冯巧巧的脸上滴了不少,甚至还有几滴弄到了衣服上,“看面筋,看面筋,哈哈——”手下还一直不停的弹啊弹。
“你这家伙——”冯巧巧气闷了起来,用自己捏了土豆蓉的手冲她甩了过去,一股土豆味扑鼻而来,冯桥桥的脸上湿了一半,让她嬉闹的动作怔在原地。
“你……你拿水丢我?!”她不可置信。
“谁叫你拿面筋弹我了?”
“好……”冯桥桥看了下眼下的东西,水淀粉放的较远,立刻将面筋丢回盆里,手撩起另外一个盆中的清水冲她泼洒过去,“叫你丢我,叫你丢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冯巧巧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闪躲,可是身子也湿了一半,想冲她泼水,但又不想浪费自个儿做了半天的东西,于是几步走到水缸边,想要端水泼她。
冯桥桥大声道:“你耍赖!居然用水缸里的水。”
冯巧巧到底是没有这么嬉闹过,一听她这么说,却愣了一下,冯桥桥瞅准机会,又撩起水泼洒过去。
冯巧巧是练过武术的,手脚麻利,连忙闪开,只是见冯桥桥那无赖模样,把心一横,顺手拿起舀子舀了一勺水,冲冯桥桥泼了过去。
冯桥桥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狠,心下一惊,慌忙躲闪,不管不顾的把手中水盆的水全朝她泼了过去——
哗啦!
……
清脆的泼水声响起在寂静的小院内。
屋内。
白氏帮冯海擦拭脸颊双手,欣慰的笑道:“看来这两个丫头是越来越好了。”
“这不是你早就想要的结果吗?现在,没了心结,你的身子也好了很多。”
屋外。
两只落汤鸡大眼瞪小眼。
扑哧——
两人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忽然都笑了起来,也许是心结解开,两个少女的笑声如银铃,传遍了山野,竟然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两人到底都是勤劳的性子,浇成这个样子,也不想放弃做了一半的东西,冯桥桥便领着冯巧巧,到了原来她捉鱼和挖竹笋的地方,一起洗了洗,冯巧巧有些尴尬,不过也没拒绝。
梳洗之后,二人回到家中,冯巧巧烧火,冯桥桥则用冷水,面粉,和洗出来的水淀粉,和土豆蓉,用冷水糅合,弄成了较为稀软的面团。
这面团,过软和过硬都是不可以的,冯桥桥便小心的斟酌水量,还好,最近这段时间都是做饭,做的面食较多,这次用水也算控制得当,等一切准备妥当,水也开了。
两人拿出多年不用的木质漏勺,将面团放在了漏勺之上,拍打着让面团承条状进入开水里。
“这东西只怕开水一烫就成了糊,你做这个干吗?”冯巧巧的头发用一根发带系着,问。
冯桥桥摇头:“我和面的时候放了刚才洗面的水,那水叫淀粉,不会让这东西成糊的。”
冯巧巧点了点头,弯腰添柴。
本来是实验,和的面就不多,一团面只不过打了一碗粉条,冯桥桥拿着筷子试探着勾起看了看,见着东西果然没有碎成糊,脸上露出欣喜。
“我要准备什么东西?这样就可以了吗?”
冯桥桥道:“找簸箕来,然后找一块干净的布扑在簸箕上。”
“簸箕也好久不用了,你等我洗洗吧。”
冯巧巧应声去了,不过她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便端着簸箕走了进来,簸箕上扑着一块洗白的蓝布。
冯桥桥将粉条挑出来,放在了簸箕里。
“好了,我们去睡觉吧。”
“就这样?”冯巧巧诧异,忙了大半晚上,就做了这几条东西就要睡觉?
“哦,还有!”冯桥桥敲了敲脑袋,把洗好了的面筋撕成了小块,也放在了簸箕里,道:“好了,就这样。”
冯巧巧蹙着眉毛,看了一会儿,自个儿也不懂,于是,放下簸箕,和冯桥桥一起回了屋。
食盒还是孤零零的放在小桌子上,冯桥桥看到那食盒的时候,表情微怔,想了想,道:“你饿不饿?”
“是有点饿了。”
“哦,那一起吃吧。”冯桥桥上前将食盒内的食物拿了出来,粥是蔬菜瘦肉粥,已经凉了,却没有任何腥味。
冯巧巧诧异于这食盒的存在,想了想,也只是随意吃了一块糕点,便睡觉去了。
冯桥桥喝着冰凉的粥,喝了两口,心情又变差了。勉强吃完之后,坐在桌边翻看和抄写医书。
第二日
天晴云淡。
江家的马车一早就来接人,冯桥桥交代了下粉条的事儿,便和江管家一起离家了。
昨日冯桥桥拿回来的绣活订单,是天蓝色布料和淡粉色布料,按照冯桥桥的想法,白氏和冯巧巧两人先行裁剪,等晚上回来,冯桥桥在告诉她们做什么图案。
木工们来的准时,敲敲打打忙的不停,看这样子,大概过几天就可以完工,小巧的院落之中也如现在的院子一般,挖了菜池子,不过围起了篱笆,地面也铺了砖,虽然是极其便宜的青砖,看着却十分和谐,门前和院内,还种了几株小树。
白氏看着眼前的景象,简直不敢想这家中两个月前的情况。
冯巧巧端着早饭去了四叔家中送饭,她便自个儿喂喂骡子什么的,平日里,都不让她出门办事,女儿们也都够勤劳,即便是去了县城,这几次都是中午就回来,倒是闲了她了。
眼角一转,草棚之中的草少了许多呢,哎,定然是最近两姐妹都忙,忘记事多了。
白氏搁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