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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易舒把那副字裱好了装进木框里,小七依旧没猜出为什么叫竹予书院,他来来回回的缠着易舒告诉他,但易舒只是笑着不答。
小七没了辙,心想:哼,下回在榻上的时候再问,要是不告诉我,就赖着不动让你进退不得。可回神一想,昨夜里虽说前半场确实是自己占了主动,但后头那可是一败涂地啊,怎么会如此不济?定是星君耍了什么花样!什么花样这么厉害?真是闻所未闻,连桓君都不会!看来下次定要好好观察,学了过来!
想好了小七便又得意起来,也不追着易舒再问了,帮着易舒把那匾挂到了大院正门口,左右看看摆正了便高兴起来。从今往后,便是他和星君两人一起开书院了,星君还是他的夫子,他又能跟着星君看书写字了。
小七这时候自然还没想明白,易舒的花样,叫做“色授魂与”。
那竹予书院的横匾刚挂好,小七和易舒便听得身后一声招呼,转身一看,是两位提着竹篮的大婶,便也笑着点头示意。
“这位夫子是要开书院么?”两个大婶见着易舒一身儒雅书生打扮,相貌堂堂,一看便是极有学问之人,便客气地问了起来,“夫子贵姓,刚从别处迁来吧?”
易舒点点头道:“免贵姓易,我们昨日才迁来此地,今日书院开张,往后还要大家照顾。”
两位大婶看易舒一番话说得彬彬有理,又长得一表人才,便顿时高兴起来,毕竟谁都喜欢自家附近住个有学问又好相处的夫子,忙笑道:“说什么照顾呢,往后要夫子多多照顾咱们这一带的孩子才是!”
其中一个胖大婶又道:“正巧了,我那大孙子今年八岁啦,等会儿我把他领来,夫子给看看,若是不嫌他呆傻,往后可能跟着夫子学些学问?”
“自然可以。”易舒笑道。
“夫子啊,”另外一个瘦大婶也道,“我外甥七岁,可也能来?”
“能来,都能来。”易舒笑着点头,小七在一旁傻傻看着笑得温和的易舒,觉得这人怎么这般好看,一时出神没发现一旁的两个大婶正在打量自己。两个大婶看小七心中都有些惊讶,这新来的夫子已经是长得神仙一般玉树临风了,可这小公子怎么也竟是生得如此漂亮,真像是画里的人儿,那胖大嫂忍不住便问道:“这位小公子如何称呼?可也是易先生的学生?”
小七这才一回神,还没开口,易舒便伸手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道:“是啊,是我的学生,姓范,此次和我同来,也算是来帮帮我的忙。”
小七被轻轻的揉了脑袋,脸色微微一红,便抿嘴嘲那两位大婶笑了笑,这一笑两个大婶可是彻底看傻了眼,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公子,简直连顺庆最好看的姑娘都顿时失了色。
四人又寒暄了一阵,两个大婶便走了,但不过半个时辰,易舒的书院门口便水泄不通地围满了来瞧热闹的相山镇居民,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的四散开去,说镇里新来了个教书的夫子,待人和气,又长得像神仙一般好看,带着一个学生也是好看得不得了,不信便去瞧一瞧。
易舒和小七忙着招呼了整一个下午,看来这书院是不愁没人来了。
直到日头偏西,书院门口的人才渐渐散去,有几个热情好客的街坊定要拉着易舒和小七去自家吃饭,易舒坳不过,想想小七也该饿了,便跟着一家住的不远、家中两个孩子都想来念学的邻里去做了客。
这家人家姓刘,家里四代同堂,当家人刘老伯是个热情豪爽的花白胡子老头,七十多岁的人了,腰背挺拔,笑起来声如洪钟。刘家祖祖辈辈都在这相山上种茶叶为生,祖传的制茶手艺高明,到了季节,顺庆的茶商都会竞相前来收购,赚的银子倒也足够一家老小十几口人过个简单而舒心的日子。
小七和易舒都从未去这样的平凡人家做客,一开始倒也有些拘谨,但刘家上下都热情的很,一大家子叽叽喳喳的围着张大圆桌坐得挤挤的,桌上盛菜的碗一个比一个大,刘老伯拉了两人上座,又挖了自家埋在院子里好多年的好酒出来招待,盖子一掀开,小七和易舒便相视而笑起来。
桂花酒,桂花香,那是从前安玚殿里的味道。虽说其实离开安玚殿也没过多久,两人却都有一种如隔三秋之感,这一家人轮番前来进酒,刘老夫人更是不停地给两人夹菜,整个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周围还有几个三四岁大坐不住的小娃娃尖叫打闹,两只黄狗在桌下乱窜,这鸡飞狗跳的喧闹,却叫易舒和小七的拘束感荡然无存,跟着众人热闹起来。
一顿饭一直吃到天色漆黑,易舒和小七谢过刘家人,便沿着土路走回书院去。
小镇的夜晚安静极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大伙早就回家去了,池塘里的青蛙咕咕的叫着,偶尔能听到几声犬吠,一路上没有灯火,全靠明月繁星指路。刚刚走出那刘老伯家的时候,小七还是落了易舒半个身子乖巧的跟着他身后走的,也不知何时,手便被易舒握在温暖的掌中了。
小七和易舒就这么拉着手慢慢的走着,一路倒也没说什么话,但两人的心里都说不出的温暖惬意。
“小七。”易舒先开了口唤他。
“嗯?星君?”小七仰头看他道。
“往后别叫我星君了吧。”易舒道。
“嗯,我知道的,在凡间自然按照凡间的称呼唤吧。”小七点点头,在凡间自然不能再喊星君,他今日是跟着大家一起“夫子”“先生”的喊易舒。
易舒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眼睛看着远远的前方,顿了会儿时候又道:“在人前随你喊什么,就我们俩的时候,也别喊星君了吧。”
“啊?”小七有些疑惑,抬头瞧着易舒,但易舒却不看他,小七想了想道,“那喊什么呀?”
易舒轻声笑了笑,视线的焦点似乎在那星空的尽头,道:“叫名字吧。”
小七一愣,但片刻反应过来后,脸便瞬间绯红到了耳根,心脏急速地跳动起来,小七忙低下头去,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易舒不听他应话,便低头瞧他,即使只有微弱的月光,小七染红的脸颊依旧清晰可见。
易舒放开小七的手,伸手揽过他的肩,往自己身上靠了靠,小七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更猛了,他的半边身子挨着易舒,另外一侧肩上,搭着他的一只手。
“小七。”易舒唤他。
“嗯。”小七道。
“小七。”
“嗯。”
“小七。”易舒握着小七肩臂的手稍稍紧了紧。
“……嗯。”小七的脸红得就像是熟透的苹果,脑袋压得越发低了,简直恨不得埋到地里去。唤他名字么?从前在安玚殿里意乱情迷的日日夜夜,在极北的天寒地冻的日日夜夜,他在心中无数遍唤过的那个名字,如今就在他的唇边,为何就是念不出来?
曾经他多么羡慕景苒,那一声直呼其名的“萧池”,昭示着她在萧池心中与众不同的地位,如今星君也是要给自己这样直呼他名讳的资格么?他的姓,他的名,一旦喊出口,他便不再是他殿里的谁,而是他心上的人。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嘴唇不过是轻轻一开一合,可小七却突然胆怯起来,长久以来的奢望如今那人双手奉上,而他自己却退缩了。这样的殊荣给他,自然是欢喜的天旋地转,但会不会有一日那人厌了他,便要把这两个字从他这儿收回?若是有这样的一日,便是要从他心头上剜肉。
“小七。”易舒停下脚步,扳过小七的肩膀俯□子瞧他,小七的脑袋埋得很低,抿着嘴不说话,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极快速的微微颤抖,脸颊上的红霞一直蔓延到耳尖。
易舒轻轻地笑了笑,背过身去半蹲道:“小七,上来。”
“嗯?”小七的魂魄都在外头飘着,一抬头瞧见易舒蹲了下来,便一时愣住。
“上来,我背你。”易舒说着便拉起小七的手往自己身上一搭,起身一颠,便把小七背在了身上。
“星君……”小七慌乱之中一阵手足无措,但片刻还是安静下来,乖乖地伏在易舒的背上,脑袋靠着他的肩,闭口不语。
“小七,”易舒缓缓地往前走,道,“不肯喊我的名字么?”
“自然不是……”小七轻声喃喃道。
“还是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易舒笑道。
“自然知道的!”小七急忙道。
“那怎么不喊?”易舒道。
小七咬了咬嘴唇,思量半晌道:“我不敢……”
“怕什么?”
“星君……小七只是一只狐妖,不过五百年道行,你从前院子里至少有一半圆毛都比我强,王母娘娘不喜欢我缠着你,我害怕给你惹麻烦……”小七低声道。
“是么?”易舒淡淡道。
小七点点头道:“是我害得星君脱了仙籍…… 其实星君不必特意如此,小七只要能伴在星君身旁已是天大的满足。”
易舒沉默了许久,缓缓道:“你觉得萧夫人有几年道行?”
“嗯?”小七略有些吃惊,这个时候易舒怎么突然说起景苒来了。
“你觉得萧夫人是哪家名门仙家之后么?”易舒继续道。
小七一怔,景苒的底细他是知道的,从前是个半妖半仙不上不下的尴尬身份,只是萧池对她极为着迷,甚至在她死后为她招魂才有了如今的仙体。这事儿极其隐秘,他以为易舒并不知道,迟疑了片刻道:“原来星君知道?”
易舒轻轻一笑道:“看萧池的态度能猜到一些。”
“哦!”小七恍然大悟般点头道,“所以星君才特意写了那本《晋安萧池及夫人小记》?景苒给我读过,但我知道她以前的事情不是这样的。”
易舒笑了起来道:“那个自然是我编的,给萧池打个掩护,堵一堵旁人的好奇心罢了。”
小七也笑了起来道:“星君真好!”
易舒摇了摇头道:“小七,我估摸着萧夫人的年纪比你还小些,也敢喊一声萧池的名,你怎么就不敢喊我呢?”
“那自然是不一样的,”小七接嘴道,“萧先生和景苒……”小七突然一时语塞,他原本想说他俩是夫妻啊,但确实在成亲前景苒也是喊萧池名字的,小七又想说萧先生多宠景苒呢,但转念一想,易舒也是极宠他的,那萧池和景苒,他和易舒,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呢?小七的脸又红了起来,支支吾吾的半晌道:“萧先生…… 很喜欢景苒的。”
“小七,”易舒道,“我也很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竹予书院神马的,谁猜到了易舒的心意,这个,易舒就给谁领回去玩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