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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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协商好,商人打扮的杀手们上楼,祁天晴也被何逍魂带上楼,她回头看那对师徒,师傅一头白色的头发只由一支木簪别住,徒弟的头发则更为简单,只是用红线将垂至脑后的发丝绑住而已。睍莼璩晓从她鲜艳的衣服上看,她和所有的少女一样,是天生爱美的,那她明明能梳个好看的发髻,为什么不?难道是不会?这装束,倒有些像秦汉、或是更早之前的样子。

    “少当家,您和翎夫人就住这间房吧。”杀手管家在前面说。

    祁天晴回过神来,这才知道他们已经上了楼,正站在一个房间前,房门已被打开,里面朴素但也整洁。这间房现在进去,得明天早上才能出来了吧,等到明天早上,这对师徒早已不知踪影了。

    “怎么,翎儿还不走?”何逍魂在旁边问。

    她看他一眼,默然无言地随他进房去。

    里面一扇窗,一张桌,两只凳,一张床。看着那床,她的心陡然一惊,这房里只有一张床,那今晚她不是要和何逍魂一起睡?这样的情况,他还会规矩吗?

    她转头看何逍魂,只见何逍魂已经径直走到床边,懒懒躺下,看着她笑道:“看来翎儿果然是时刻不忘逃走呢,连见到两名小官差都像遇到救兵一样。”

    祁天晴不再往前走,也不能回他话,只是静静看着床上躺着的他。他的笑渐渐魅惑,缓缓笑道:“实话说,翎儿的确是美人,就是瞪人的样子都美。”

    祁天晴忍不住白他一眼。

    他笑得更得意:“这两天翎儿似乎这样看了我很多次呢,怎么,我让你讨厌着?我现在倒是奇怪,你在和我恩爱缠绵后是个什么样子,是心伤哭泣呢,还是贞烈寻死呢,或者是无所谓,又或者对我恨之入骨,再或者……喜欢上我?”

    从他的眼神里,她能看到他不是开玩笑的,他是有这打算——真正的,看一看她被他占有后的反应。

    老天,饶了她吧,现在可怎么办!她不敢再挑衅这男人,不由转过身去将窗子推开,两眼远远凝望外面,一边和普通女人一样装伤心,一边想办法。

    怎么办怎么办,武功恢复不了,声音喊不出,他还在身旁,这除了向天祈祷他突然不举,还能有什么办法!

    夜色已经深沉,在离客栈不远的地方,有点点灯光燃着,再远一点的地方,灯光更多,依稀是个小城镇的模样。一点点时间,只要一点点时间,她就能骑上马,逃到那里去,等逃到那里,一定一切都好了,那里有官府,何逍魂还在大昭境内,他一定不敢多生事端,一定会放弃她……

    可是,机会从何而来,现实是她与何逍魂同处一室,而何逍魂正躺在床上。

    她黯然垂下目光,却不经意发出窗台角落里的一点光亮。那不知是什么,反射了房中油灯的光,散发出钻石般的一点耀眼光芒,她无意识地捡过来看,却是一只套在什么不明物体上的红宝石戒指。

    那不明物体在黑夜中看着几乎就是黑色,硬硬的,差不多大半个指头长,为什么戒指会套在这东西上?她又将那东西拿近了些,看着看着,不由神色大变,惊得险些将手上东西扔开!

    竟然……是指头!是人被风干之后的指头,窗台上竟有一只人的手指头!

    这手指一定是被人剁下,就为了这手指上的宝石戒指!可是剁的时候,由于下力太猛,手指头跳到了窗台上,凶手肯定是找遍了整个房间却没有找到这指头和戒指,最后只有放弃,而这指头在窗台上淋不到雨,却常有风吹日晒,最后就风干成了现在的样子,只有上面的红宝石还光彩依旧!

    “看什么,莫非,你的苏幕陛下在窗外?”何逍魂自她背后而来,她心中一惊,只能不动声色将东西臧于袖内。

    下一刻,身后的何逍魂竟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她猛然一愣,立刻要说什么,却只发出“嗯唔嗯唔”的声音。

    何逍魂就在她头顶上方,低头看着她翘起唇来轻笑,“别急,该开口时,自然会让你开口了。现在,翎儿终于可以感受感受我引以为豪的能力了。”

    话音落,她就被放到了床上,他躺在她身旁,撑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一手伸过来,轻轻抚摸她的下巴。

    她努力地宁神静气,却仍然让胸脯明显地加大了起伏,他看着她的胸口,笑道:“这儿被裹住了有些累么,我来替翎儿解开。”说完,手经过她颈部缓缓下移,她立刻伸手去挡,却被他拦住,轻而易举将手覆在了那隆起的地方。

    她恨得几乎吐血,而他却还在继续,动作缓慢,但毫不迟疑,一点一点朝她衣襟内探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咚咚”两声,小二阿金的声音道:“客官,给您上包子了!”

    祁天晴一把推开他,他没再继续,笑了两下,起身站到桌边道:“进来。”

    她立刻从床上坐起身来,还没转过头,就闻见一阵包子香。只见那阿金快步进来,手上端着两笼包子,此刻正袅袅冒着热气。

    “客倌,您一行客人人太多,咱们这小地方,就一个厨子,一时做不过来晚饭,所以先给您上几笼包子您充充饥,这是一早包好了蒸的肉包子,可香着呢!”阿金说道。

    何逍魂向来谨慎,听他这样说,问道:“不新鲜的肉,我们可不要。此地偏远,你们菜都没几样,却还能有新鲜肉包子?”

    “客倌这是哪里话,我们这肉当然是新鲜的,客倌进来时没看我们旁边养了几头猪么?前两天刚杀了一头,只是腌了几天而已,有些腊味,但味道绝对好,不信客倌先尝,不好吃不要钱!”

    何逍魂含着笑,拿起一只包子来递向他,“你先吃一个。”

    阿金发愣,何逍魂说道:“小哥见谅,出门在外,不敢乱吃东西。”

    阿金才这恍然大悟,接了包子就啃,豪爽道:“我说是什么呢,像少当家这样做大生意的,是要谨慎,是要谨慎啊!”说着,三两下就把那小包子吃完。

    何逍魂缓缓点头,祁天晴却看着包子更加生疑。就像何逍魂说的,这样的偏远地方,连菜都没几菜,怎么还有这么新鲜的肉包子?该不会……那行凶的人就是店家,这是家杀人谋财、然后以人肉做肉包子的黑店吧?

    如果是这样,那就真是谢天谢地了!现在她困在何逍魂手上,清白马上将要不保,正巴不得能有第三方来闹事呢,那样她才有机会逃走!想到此,她看了看一旁的油灯,有意将藏在袖中的戒指拿出来,对着灯光轻轻一照。油灯光芒照到红宝石上,红宝石又将光反射到阿金眼中,阿金只觉得眼前一亮,下意识就往房中看去,却一下子看到床边女人手里的红宝石。

    那红宝石不是……阿金心中陡然一惊。

    祁天晴此时正好抬眼看向他,见他正看着自己,不由将头一低,慌忙将那红宝石收入袖中,然后无比端正地坐好,一边坐着,却还一边微微发抖。这整个过程,她都表现得极其紧张不安。

    与此同时,更加紧张的则是阿金。

    他刚刚看得清清楚楚,那女人手里拿着的竟然是只红宝石戒指!他记得那时候,那刀是他亲自举起来的,戒指怎么拔也拔不出来,所以他索性就想一刀剁了那胖子的手指,没想到手起刀落,戒指和手指一起不见了。就是这间房,他们几人找了无数次,却怎么也没找到那半截指头,最后实在没办法才放弃,没想到现在过了这么久,这红宝石竟然又出现了,还被别人捡到了手中!

    既然红宝石在,那和红宝石一起的半截手指头……他再次看向床边坐着的女人,发觉她将头低得更低,身子更是抖得厉害,几乎都要缩成一团。

    她一定知道了什么,还有这个男人,要不然刚才为什么那么谨慎,还要他先试一个包子,不就是怕他们下药吗……他们已经知道这店里的秘密了!

    “那……客倌慢用,小的先出去了,客倌有什么事就吩咐。”阿金表现得异常冷静,朝何逍魂赔着笑道。

    得到何逍魂的点头示意,他这才退出房去。何逍魂转头看向床边,“怎么,昨天像头恶狼,今天不饿了么?还是昨天被喂得太饱?”

    祁天晴看他一眼,沉默着走到桌边,拿起一只包子来。

    这很可能就是人肉包子,她真的要吃吗?如果事情顺利,黑店里的人要铤而走险杀人灭口,今晚就会向何逍魂这伙人动手,那便是她最好的逃生机会,她当然要填饱肚子!

    深吸一口气,她毅然将包子递到嘴边咬下一口来。

    的确是肉味,腊肉味,也许不是人肉,也许是混了人肉的猪肉,也许,根本就是人肉……她努力不去想这些,只使劲想着活命,想着苏幕,想着各种好吃的,努力将包子吃完,再拿起第二个,第三个,瞬间就将三笼包子吃去一半。

    何逍魂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袍来,一边缓缓走到桌边,笑看着她,也拿起一只包子放入嘴中。

    “这肉包子的确不错,难怪翎儿又开始狼吞虎咽,似乎怕被我抢走了一样。”他笑道。祁天晴不语,假装赌气地把蒸笼往自己面前一拖,又拿起一只包子来。

    何逍魂当然没有生疑,任她吃着,并不去抢她的包子。

    客栈的秘密地下室,一众七八人全凝重着脸沉默着,最后,那胖胖的老板娘将桌子一拍,狠声道:“动手!”

    “可是他们有一二十人,而且看上去都是好手。”阿金谨慎道。

    老板娘看他一眼,“那又怎么样,三十人我们不是也做过?就和上次一样,先用饭菜迷倒,再关门下手,等上面那对师徒一走店里就只剩下这伙人了!”

    阿金还没拿定主意,另一人沉声道:“现在不是要不要做的问题,而是一定要做,他们捡到了那戒指,就知道了我们的底细,你们忘了之前还有官差过来查过那胖子么?今天放他们离开,明天他们就能跑去最近的官府告我们,那我们就完了!”

    “不错,不是要不要做,而是一定要做!而且我看他们不是小生意人,手上一定多的是钱,等做了这票,我们又可以轻松好几年了!”

    老板娘开口道:“今晚动手,动手之后连夜就收拾完,明天我们换地方,这地方已经待太久了,再不能待了。”

    其余人纷纷点头,紧接着快速商量一番,便立刻上去,纷纷行动起来。

    没多久,阿金就再次进何逍魂与祁天晴的房间,端着两盘香喷喷的菜,一大钵还冒着热气的白米饭。热情招呼道:“饭菜来了,菜虽然简单,可我们厨子的手艺那是不错,绝对不比城里酒楼大厨差!”

    何逍魂看一看桌上还没被祁天晴吃完的包子,问道:“不是说饭菜还要些时候么,怎么这么快就送来了?”

    阿金一边收包子,一边自然地回答:“怕少当家等得不耐烦,所以就先送上来了,这时候别的客人都还没吃呢!”

    何逍魂轻笑不语,阿金看着他的脸色,又说道:“少当家是不是……要小的也尝尝这饭菜?”说完,见何逍魂不语,就自己拿了他面前的筷子来将饭菜一一尝过,然后再把筷子放到何逍魂面前。

    饭菜倒是尝了,只是那筷子被吃得满是亮晶晶的口水,甚至还沾了半粒米饭,看着十分倒胃口,何逍魂将筷子瞧了瞧,开口道:“再去给我拿副筷子。”

    阿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好好好,得罪客倌,小的这就去!”说着就拿了那双筷子退下去。

    祁天晴暗暗叹服这店家的聪明。现在的饭菜里一定下了药,他们突然改变初衷这么快送过来就是怕何逍魂吃了太多没下药的包子从而填饱肚子,不再吃接下来的饭菜,可他们同时也知道,何逍魂一定会让人先尝菜。别的房间不敢说,但这间房,药一定会下在何逍魂待会的筷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