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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亚,千叶城。
屋外难得的下了一场雨,绵延了一整天,搞得人怪压抑的。宁夭从军情处回来,下车的时候波特已经在车门外给他打伞。大门口,朝朝暮暮从门里钻出头来,甜甜的喊‘爸爸’。
不知道为什么,宁夭今天有些心绪不宁的,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样,可一看到朝朝暮暮的包子脸,心里就轻松了很多,嘴角也不由自主的翘起。
白天的时候宁远山来见他了,带来了这十年来古武世家外出和死亡人员名单。满满一列一共有几十个,乍一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可宁远山的表情却不容乐观,因为——这些人里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参与过商家的灭门案,或者是参与者的下一代。
如今商景既然还活着,那怎么看,都像是有意挑选了仇家来作为抽血对象。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外出未归的人还活没活着,都是一个问题。不过宁夭可不打算管这档子事,商景一个人的错不是商家全部人的错,灭门这种事,他仍然打心底里排斥。这件事谁对谁错根本就说不上,有的只是互相仇杀。所以古武世家那边由宁远山全权处理,消息会尽量保密在族长之内流传,免得传出去造成恐慌。
把手里的东西给了波特,宁夭把朝朝暮暮抱进了屋,看看还没到晚饭时间,便又回房处理起了情报,当真是一刻也不得闲。
朝朝暮暮也不吵闹,坐在旁边玩那个射击游戏,最近两个小家伙可迷这个了。尤其是朝朝,每隔几天就跟楚朔汇报进度,十足像个期待长官表扬的新兵蛋子。
快要吃晚饭的时候,宁夭伸了个懒腰,估摸着楚朔也要回来了,就站起身来理了理桌上的文件,摘下他那副金边眼镜,回身摸了摸暮暮的头,“暮暮,让哥哥别玩了,下楼吃饭饭了。”
暮暮很听话,小脚一勾,电源就被他切断了。朝朝刚开始好生气,但转头一看是弟弟,立马就笑了,像雨后天晴一样,站起身拍拍屁股,拉着弟弟就往楼下跑。
“跑慢点!”宁夭在后面喊,但两个小家伙脚程特快,小短腿抡得跟什么似得。还算暮暮有良心,回头看了看被他们抛在身后的爸爸,一只手伸出,像是招手让他快去。
宁夭在后面笑,正要推门出去,却听桌上的终端机疯了似的嘀嘀嘀嘀作响。宁夭一怔,那种心绪不宁的感觉一下子又回来了。
皱着眉,宁夭快步走过去接起,是小西瓜,“头儿!不得了了!出大事了!快看我给你发的图片!”
宁夭赶紧打开图片,瞳孔猛地一缩,终端机应声掉在地上。
楼下,楚朔刚进家门,摘了军帽,就见宁夭火急火燎的从楼上冲下来,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忧。走下楼的时候咚咚咚的,引得全家人都惊愕的看过去。
楚朔赶紧把他拦下,“怎么了?”
“楚朔,祁连出事了!”宁夭紧紧抓着楚朔的手臂,“斐尔他变成兰度的皇帝了!”
闻言,楚朔立刻凝眉,杜月蘅和楚琛夫夫也看过来,斐尔他们都认识,陪着祁连来过很多次,怎么就突然变成兰度皇帝了?这也太戏剧性了吧?
宁夭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镇定下来,“他是兰度的八王子,兰度老皇帝死了,他坐上皇位了。祁连在他那儿,我得去救他!”
老皇帝死了,二王子博伦被囚禁,八王子索兰成为了兰度皇室的下一任继承者。当天晚上军队围城,无数的军政要员都跪在宫门前向他们的新皇帝致敬,而巴塞的三皇子殿下第一时间发来了贺函。
一夜之间,白云城的天变了。索兰·莫顿终于走到了大幕前,兰度的人们看着电视里报纸上那个年轻的、陌生的皇帝陛下,纷纷保持了观望和缄默——谁都不想和军队为敌。
而就是那个晚上,索兰的照片辐射向整个星际海,自然逃不过宁夭的眼睛。
收到消息的三个小时后,宁夭就收拾好了行礼,连夜赶赴空港。这件事只能由他去做,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斐尔和祁连之间的事,而想要闯进兰度皇宫从索兰手下救人,难度何其的大。最关键的是,那个人是祁连,是宁夭最重要的朋友,就算是楚朔,也不能阻止宁夭去救他。
那是敌营,一旦宁夭被抓,以他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如果是为了顾全大局,宁夭就不该去。可宁夭本质和祁连一样,总有些时候为了某些人,大局就是个屁。如果某些人死了,大局再好有什么用。
楚朔一直沉凝着脸,什么话都没有说,看着宁夭整理行李。直到他出门前一刻,才一把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上,用不容辩驳的语气说道:“平安把他带回来,否则我就踏平兰度去接你。”
宁夭怔了怔,原本布满担心的脸庞出现了一抹笑意,回头在他唇角亲了一下,“放心,我可不会让你变成屠夫。”
“爸爸~”忽然,门旁有一个头,两个头,像叠西瓜一样冒出来,四只小胖手扒着门框,巴巴的看着宁夭,“爸爸去哪儿?”
宁夭蹲下来,摸摸他们的头,“我去找你们祁连干爹啊,朝朝暮暮也很想干爹的对不对?他在外面迷了路,很久没有回来了,爸爸要去找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好不好?”
朝朝歪着头眨眨眼,暮暮眼眶红红的,很久,才艰难的点了点头,“爸爸快点回来呀~”
兰度皇宫。
祁连坐在水池旁,披着头发,赤-裸的双脚啪嗒啪嗒的在水里乱晃,百无聊赖的托着下巴,把四周那些看管他的侍卫数了第十三遍。他脚上的锁链还在,随着双脚的晃动丁零当啷,银白色的链子沾着水,在灯光的反射下五色迷离。
因为决定要不离不弃了,所以以祁连的强心脏来说,区区一根锁链他也不放在心上。时而接收到旁人投过来的讶异目光,他也就咧嘴笑笑或回瞪个白眼。
在他看来,索兰已经报了仇了,事情都会慢慢变好,锁链也总会摘下来。至于兰度和夏亚那该死的敌对关系,祁连思忖着到时候跟楚渣男和宁夭商量商量,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祁连刚想回头,整个人就被拥进一个略显冰冷的怀抱里。金属的扣子咯着祁连的背,他又抱得紧,怪不舒服的。
“你松松。”祁连推推他,却没有很强硬。可索兰显然没有意识到祁连态度的变化,也没有说话,只冷着脸拦腰把祁连抱起,放在他办公桌旁的椅子上。
“啪嗒。”金属的扣子扣下,祁连又被扣在椅子上了,哪儿也去不得。
“你、不是已经有链子了,你又给我加一层干什么?我又不跑!”祁连气不打一处来,这死渣男,还想让他怎样,非得死乞白赖粘着他才行吗?!
那天晚上之后,索兰几乎二十四小时都把他带在身边,无论走到哪里,祁连都必须得在他视线范围之内。他对祁连的动作也粗鲁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温柔,显得更加霸道、强制,很多次都把祁连给弄痛了。
索兰伸手拂过祁连的脸颊,拇指摩挲过他的唇瓣,下意识的有点用力,似乎想牢牢把这个人攥在手心里似的,“祁连,别跑,不然我会疯掉的。”
祁连张嘴狠狠咬他一口,“你个混蛋!”
你就不能好好跟我道个歉,用别的方式把我留下来吗!说过多少次我不会跑了么!
索兰收回手,舔去指尖的鲜血,却蓦地笑了。祁连看着他的眼眸,莫名感觉到一丝心悸,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时,霍斯进来了。
“陛下,西北军营的陆中将等人发来了文件声明。”
“他们说什么?”索兰微微抬眼。
“他们说……如果陛下不放博伦,他们就不会拥护陛下登基。”
“哼。”索兰的目光骤然冷厉,“我做什么,不惜要他们的同意。你告诉他们,如果不服,所有人以谋反罪论处。”
谋反,就是死。祁连终于发觉,索兰身上的戾气,甚至比报仇之前更重了!这几天以来,索兰的手段都是铁血镇压,无一例外。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脚上的链子和金属扣,索兰他……
与此同时,白云城内某个隐秘角落里,一人压低了帽子,躲在巷角看着皇宫的方向,低声讲着电话。
“什么?他不同意?!他为什么不同意,难道他想跟军部内乱吗?!博伦都已经那样了,为什么他还要这么残忍……”
听声音,这竟是个年轻的女人,大概二十来岁的样子,只是那声音里满含怒意和焦急,不复原来的甜美。
“好,我知道了……不,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他这么对我,我也要让他尝尝跟我一样的滋味!嗯……我马上去办……”
讲完电话,她最后看了一眼皇宫,然后转身匆匆离去。
晚上,祁连坐在床上冥思苦想,他总觉得索兰有点不大对劲,心里有些担心。正想着待会绝对要跟索兰好好谈一下,就听门开了,他以为索兰回来了,却没想到是送餐的。
“又有吃的?不是刚吃过晚饭?”
“这是饭后甜点,祁先生。”女佣推着餐车走过来,语气却出乎意料的有些抖。
祁连一听就不对,皱起眉,却见女佣飞快的从餐盘地下拿出一串钥匙,走到床柱边开启了锁链。
祁连一惊,“你怎么会有钥匙?你是谁?!”
难道是宁夭派人来救我了?不对啊,宁夭可不会派这么不专业的来,那……
“祁、祁少爷,你快走吧!马上就走,求求你快离开这里!”女佣开完了锁就倏地跪在地上求祁连离开,脸色仓惶害怕。
祁连心一沉,这事儿有点不对劲,除了宁夭,谁还会来救他?可就在这时,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索兰回来了!
“你快躲起来!”祁连连忙让女佣躲避,要是被索兰撞见了,后果不堪设想。
女佣吓得脸都白了,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却踩到了自己的裙摆摔了一跤。再站起来时,已经来不及了,索兰走进了房间,脸色铁青的看着她。
“你是谁?”
“陛、陛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啊!”女佣话说到一半,就被暴怒的索兰抓起来扔到了门外,“滚!”
说完,索兰转头看向祁连,和床尾解下的链子,眯起眼,话语里蕴含着风暴,“你……想跑?”
祁连连忙摇头,眼前的索兰忽然变得很陌生,陌生得他都快不认识了!他忍不住后退,却被索兰猛地抓住了脚腕子。
“你……”
索兰欺近,伸手捏住了祁连的下巴,愤怒、无助、绝望、暴躁、迷恋,所有的情绪都混杂在一起,“你为什么还要跑?为什么还想着要离开我?我只是想让你陪我那么一点点时间,一点点时间还不行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祁连反驳,可没等他话说完,索兰就吻住了他的唇,粗暴的撬开了他的牙关。
布帛撕裂的声音随之响起,祁连脸色猛地一变,意识到索兰这是要做什么。他拼命的摇头,不该是这样的,事情不该这么发展的!
可索兰根本听不见他的任何呼喊,如同一只困兽,只懂得抓住眼前他能抓住的东西。
“唔……你、你放开!”身上一凉,最后的一点防御也被剥落,身下痛楚传来,祁连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索兰,我求你……你放开我……你出去啊斐尔!”
我本来就打算给你的,但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为什么?!
听到‘斐尔’两个字,索兰一怔。他抬头,眼中好像恢复了一丝清明,可看到祁连黑发铺陈、泪眼朦胧,白皙的皮肤上布满自己留下的印记的样子,理智似乎又被剥夺。
他低头,狠狠的稳住身下人的唇,辗转吮吸,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后一口甘露。
祁连痛苦的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流入鬓边。他再没有力气挣扎,只能任由他抱,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仿佛又出现了多年之前的那个画面。
那个手臂上缠着纱布的少年站在院子的角落里,他喊他的名字,斐尔。
他走出来,终于对他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