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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鸿良让人把弯刀送来,比湘玉想象中还要小一些,蔓草拿在手里颠了颠,又找出一块废牛皮试了试,回过身笑道:“小姐,这个刚刚好!”
接下来几个人研究了一下每条带子上刻什么花样,一天其他的没做,蔓草把带子刻完,天已经要黑了。
厨房的人过来问小姐晚上想吃什么,湘玉点了几道菜,有两道菜的食材她供应里没有,让采薇摸银子出来,给那人带走。
湘玉根本不缺银子花,冯氏每个月都要塞给她五六十两,湘玉自己都惊呆了,没想到冯氏这么有钱,不过冯氏给她了,她就接着,压在盒子里面,偶尔打赏个下人,要么就是加菜时花。
冯氏开始本想着,湘玉花费的账都记在她名下,可转念一想不妥,冯氏毕竟是所有孩子的母亲,只管着湘玉的花销,难免被人说偏心,这偏心私底下摆摆就行,明面上还得让人寻不到一丝的错漏。
湘玉早起背着书包去前院学习,不过几个月,小重宇长高了一些,脸上的更加肉嘟嘟的,可见平时没少吃。
湘玉的字进展很大,苏重秉不再让她练字,而是拿了书诗本让她背,湘玉打开一看,册子像是个人装订的,随口问道:“这个倒不像是书铺里买的,哥哥你从哪里寻来的。”
苏重秉头也没抬的回道:“我自己抄的,快背你的,一早上五首诗,别躲懒。”
重宇放下毛笔,在一旁拍手:“七姐姐快背诗,别躲懒。”
湘玉一把揪住小重宇的耳朵:“好啊重宇,胆子越来越大了,敢打趣你七姐了?”重宇拿起笔:“我不和你闹,我要写字。”说罢自己一本正经的描字。
五首诗倒不难背,湘玉打好精神,摇头晃脑的背起诗来,还别说,这么晃晃脑袋真的舒缓身体,放松精神。
早课也就半个时辰,她让采茶拿了上课用的书本,小丫鬟带着重宇回了后院,她径直去上课,到了新府邸,冯氏专门挑了一个安静的院子,让女先生教书,院子里栽种了两棵梅花树,等到了严冬,能开出一树的腊梅。
湘雪是柳女先最喜欢的学生,她骤然不来上课,开始说生病这托辞女先生还能信,但时间这么久了,再好的病也该痊愈了,苏家人也不愿意柳女先去见湘雪,她自然察觉出不对,可她到底是外人,湘雪不管如何了,也轮不上她插嘴,安心授课罢了。
如今只有两个学生,学的进度也差不离,女先生也清闲自在,湘莲偶尔会请教问题,湘玉可是下课收拾书包便走,柳女先不是太满意,这哪里是求知问识的态度呢,想想之前,即便是下课了,湘雪也拉着她讲小半个时辰呢。
柳女先是一个古板的人,觉得湘玉太过于懒散,可人家是家里的娇小姐,湘玉平素也规规矩矩,她也挑不出错来。
待上完了课,湘玉把冯氏的话带到:“太太昨日和我说,若是女先讲完了课,去正院找一下太太,她有事相谈。”
柳女先觉得奇怪,她从来苏府授课就见过太太三次,一次是太太挑人,问了几个问题,二是来苏府授课,客气的说了几句辛苦先生了,这几个孩子若是调皮尽管告诉我,第三次便是湘雪生病,她找苏太太说想见一次湘雪,被苏太太回绝了,这次是为着什么。
湘玉话带到了,下课后柳女先跟着湘玉一起来了正房,湘玉笑道:“太太在屋子里,我去找鹦鹉玩儿。”
找鹦鹉玩不过是一个说辞,冯氏找女先生一定事出有因,她进去不合适,但又想知道发生了何事,于是只能来正院等着,以求获得第一手消息。
湘琪见湘玉来了,搂着不撒手,两个人去了厢房。
冯氏见进门的女子面若桃花,身段比上次见时更轻盈了几分,年纪比她还大,可是竟然还有少女般的娇态。
冯氏和善一笑,让丫鬟赐了座,柳女先两手放在腿上,问道:“不知太太找我来有何事。”
冯氏没说话,让赵妈妈递上一样东西,随手说拿给柳女先看吧,脸上依旧笑着问:“柳女先看看,这件东西可曾眼熟?”
柳女先把东西接过去,脸色大变,颤颤巍巍的放在桌子上:“这可是奇了,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在太太手里?”
冯氏万万没成想到了此刻她还嘴硬:“你不认?”
柳女先强自镇定:“太太这话真是诛心了,我要认下什么?我也没什么好认的,太太说再多,都是诬赖我的清誉罢了。”
柳女先看着柔柔弱弱的,内心倒是十分强硬,铁证都在手里了,还能抵赖不成?冯氏也不急,早晚她得自己忍,缓缓说也无妨。
丫鬟端来两碟子芙蓉糕,方方正正的样子,冯氏让丫鬟放一盘在柳女先的小桌子上,冯氏举起一块儿:“女先生尝尝,这糕点味道不错,厨子是江南过来的,之前是知名酒楼的大厨,年纪大了想念家乡,便回了咱们湖南,老爷得知他回乡,特地高价请到苏府来做点心,其他的不说,这位师傅的糕点,倒是真心一绝,女先生一定要尝尝。”
冯氏再三礼让,柳女先机械的拿起一块糕,眯着眼睛打算放在口里,只听到冯氏哎呀一声,手里的糕点也应声掉到了地上。
离她最近的赵妈妈忙过来问,冯氏拿帕子擦擦手:“没甚大事,只不过我在糕点上见了一只虫子,心下害怕,是以松了手。”
赵妈妈是何等精明的人,顺着冯氏的意思道:“莫不是咱们的面粉生了虫?”
冯氏把芙蓉糕厌弃的推到一边:“不是面粉生了虫,不然那就是饴糖招了虫,有了上次的教训,竟还能发生第二次,咱们的厨房真是宽松,什么错漏都能出。”
柳女先就算再糊涂,听到这里也全明白了,冯氏知道了前后的联系,特地叫她过来摆这一出鸿门宴,今儿想全须全尾的走出门,怕是难了。
但她到底见过世面,任凭冯氏如何说话,我自岿然不动,冯氏暗道,这真是一个不好对付的。
冯氏手里捏着证据,不怕她逃缝,跟这种精明人也别兜圈子,索性撕破脸皮,眼神示意了一下夏岚,夏岚点头,低头悄声退了出去,院外的东北角好几个婆子蹲着呢,就等着夏岚来叫,夏岚让五六个粗壮的婆子悄悄的进了正院,守在窗根底下,冯氏可早就交待了,若是屋子出来的女子逃掉了,可拿她们几个是问,所以没人懈怠,集中精神盯着屋里的动静儿。
冯氏见柳女先死活不上钩,问道:“苏府待你不薄,你为何弃信忘义,做阴毒之事?”
柳女先挪挪屁股,脸上一片坦荡,就仿佛说这人不是她:“太太还是在说笑。”
冯氏又道:“你也是给小姐们上了好几年课的先生了,我和老爷都十分满意,看你孑然一身孤单,讲课也算尽心,一直用着你,可没成想,就喂出一条白眼狼,若不是我偶然间的发现,还不知道你的真实面目呢。”
柳女先没吱声,静静的看着窗外。
冯氏说了好半天话,嗓子都要冒烟了,杯里的茶早就凉透了,赵妈妈出去换了一杯,茶水太烫,晾茶的功夫她又捋了捋思路,说:“本来我没明白其中关窍,直到昨日湘玉院里的丫鬟蔓草去了一趟厨房寻刀,她没找到刀,却寻到了另一个物件,你根本不想让人发现的物件,恰巧路过正院掉地上她低头找,被我看到拿了过来。”
冯氏说完看了看柳女先,她眼中的光芒似乎暗淡了几分,冯氏又说:“没错,就是你当日匆匆离开厨房,遗漏在厨房里的一只耳环。是一个珍珠耳环,你姓柳,上面刻了一枚柳叶,你第一次见我便戴的这幅耳环,我还夸过你珍珠柳叶,大俗大雅,心思巧妙。那你的耳环,怎么在厨房?你一个女先生,去厨房做什么呢?再者说后院没有人提起过,柳女先去过厨房,你是悄悄去的,这事就蹊跷了。可我仔细想想,前事后事串联起来,就不难估计了。当日重阳节的花糕大家闹肚子,厨房说是面粉不洁,我就生了疑窦,按理说不至于那般厉害,满院子都闹的不消停,现在全清楚了,你趁着厨房没人,偷偷的溜进去下了泻药,我猜是把巴豆碾成末?具体细节只有你自己最清楚,而你之所以这么顺利,自然是有湘雪的丫鬟助你一臂之力,可你百密一疏,耳环松动落在了角落而毫无知觉,后几天你是提心吊胆怕被发现吧?后来你知道,你平安了。”
冯氏喘了一口气,又道:“对,你和湘雪,湘雪视你如师如母,十分敬重你,而你却利用了她,早在重阳之前,万忠说有孤本给湘雪,湘雪根本递不出话,她课下跟你抱怨两句,是你善解人意的说,可以去找万忠替她牵线铺路,到后面万姨娘和湘雪的种种,都有你的出谋划策,我便纳闷,依照万家人的秉性,是想不出那么狠辣的法子的,若是你,那就全通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派人去盯湘雪的丫鬟,几乎没什么收获,因为真正联络万忠的,是你柳女先。”
冯氏说道这里,十分痛心,摇摇头:“重阳节那日你们没得手,一是因为大夫的药见效快,我们无事,二是因为老爷没去万姨娘那,你们没把握能拿到印章,对吗?还有,湘雪不来上课你为何焦急的来找我说见她,不是担心她,而是怕她把你供出来,对不对?你为何这般做?一步步的,把苏家往困地上去逼?”
冯氏几乎说的分毫不差,柳女先惨然一笑:“我以为,你们不会知道,苏太太真是聪慧。”
“这句我权当你是在夸我。”
柳女先讽刺的扬了一下嘴角:“湘雪、万氏兄妹都是蠢货,还以为我是真心帮他们,他们不过是我的棋子罢了。”
冯氏想了一夜,虽能推测出前因后果,但柳女先为何这么做,她实在猜不出,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竟然行事如此诡谲阴狠。
事到如今,柳女先也不想再瞒,她缓缓说道:“我夫君前些日子已经去世,我现如今也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被你们知道了,我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冯氏和赵妈妈皆是一惊:柳女先夫君不是早亡,她做了多年寡妇吗?怎么突然冒出一位夫君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