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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我曾爱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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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濠州城外的绿柳谢了翡翠珠帘,一地荒芜萧萧的枫叶沿着曲折山脉蜿蜒而上,彼时彼刻,落日余晖尽情地抚着他的脸,姬君漓已经沉默地打坐了两个时辰。

    碧珑在一旁守着,终是扯了一把溯时的翅膀,担忧地喃喃:“族长已经一日未进水米了,他这是在惩罚谁?”

    溯时白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反正还不是乐湮那小丫头惹的事。

    “乐湮怎么这么狠心,要是她知道族长这么后悔这么伤心,不知道又要怎么闹了。”

    碧珑悠悠一叹,天上自在流云浅薄,投掷几片虚虚的絮团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暮色四合,霞光敛了双眸,姬君漓才睁开眼,他吐出一句话来:“乐湮好心办了坏事。”

    “啊?”碧珑不解。

    姬君漓摇了摇头,无法详细解释,只道:“徐娆出事了。”

    也就是这时候,姬君漓还这么淡定,溯时忍不住暗自吐槽:呵,我早知道那小丫头靠不住,每回她惹的债,却要主人你来擦屁股……

    闻言姬君漓的脸色一黑,抽了抽嘴角。

    溯时这话分明是说,他把乐湮当闺女在养?

    一只笨鸟讽刺他老?

    姬君漓冷冷地瞥了它一眼,然后飘然起身,玄青色的裳服激风一荡,风华高卓,碧珑似乎要上前劝慰,却被他的话堵住:“我有事要走一趟,你们回客栈等着。”

    真是,怎么又要离弃她们俩啊!

    碧珑无奈地跺着脚,一见溯时大人似乎正优哉游哉地晒着月光,登时不高兴了,一脚提起就踹在溯时圆鼓鼓的肚皮上,她骤起发难,溯时避之不及,登时骨碌碌地沿着小土丘往下滚去……

    ……

    在朱元璋怀里的女子,终于没有了声息。

    不会笑,不会哭,不会动,也不会呼吸了。

    心疼得一阵滞闷,像被一只无形的蛛网勒得喘不过气来。他低眉试探地伸手抚过她的眉,秀丽的眉骨,玲珑小巧,沿着眉峰下滑,她的丹凤眼那么好看,又冷又冰,勇敢又不妥协,她执剑的模样那样刚毅大气,只看一眼便不能不印入心底。

    头突然一阵疼,他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地嘶吼了一声,有什么东西抽丝剥茧,自最深的红尘记忆里,纷至沓来。

    ……

    “重八,读书念经心要诚,你做到了吗?”

    那一年,烽火连绵,他们家朝不保夕,饔飧不继,他流离之中落入皇觉寺,剃度为僧。方丈对他不错,原本一直和蔼,可惜生民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寺里的良田遭逢旱灾,也是颗粒无收。后来他待不下去了,住持将众僧解散,各自云游乞讨为生。

    自从,十七岁的朱元璋自己也过上了托钵流浪的艰苦日子。

    临走之时,寺里的藏书也被散了不少,老住持交给朱重八的,唯独一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他感念住持的恩情,下山之时捧着经卷日夜诵读,倒背如流之时,他遇上了一生之中最重要最亏欠也令他最遗憾的女子,那女子便是徐娆。

    那一场潇潇夜雨突然而来,如铁马冰河势不可挡,朱重八衣衫单薄,被一场暴雨浇了个透心凉,最后扯着一座山前的破庙里挂着的一条经幡,躲了进去。

    破庙的断壁残垣,架不住外边电掣雷鸣风雨交加,深秋的夜里格外寒凉,朱重八全身打湿,淋得瑟瑟发抖。他将全身裹得严不透风,嘴唇发白,一颤一颤地抖着。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以为自己将会死在这个雨夜里,有一个女子,也是浑身淋湿,执着一柄并不怎么好看的长剑,走了进来。

    她白衣若云,墨发如藻,朱重八自少年以后便一直待在寺庙之中打杂,鲜少见过女子,还是如此美丽的女子,一双微微上扬的丹凤眼好似藏着碧海丹霞,柳叶眉又长又细,一颦一笑顾盼生辉,已经发育完全的少女身体充满了青春的花朵抽苞之美。

    他傻愣愣地看着这个女子,如有一道雷电击中了自己,劈得灵台跟着火烧火燎了起来。

    直到徐娆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且不再眨眼的时候,他猛地心弦一颤,竟飞快地低头念了声“阿弥陀佛”,既而又开始闭着眼背起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他背得流畅飞快,他以为这样可以挡住内心的一点欲念,一点邪恶,一点少年对少女的爱慕。

    徐娆看得有趣,她提着剑走到朱重八面前蹲下,见他扭过身子别扭地继续念经,她终究是没忍住,在他瓦亮的脑门上敲了一记,朱重八大惊失色,睁着眼来看她,小和尚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黑如点漆,徐娆展颜一笑:“羞什么,过来姐姐好生瞧瞧!”

    她这么一说之后,朱重八更羞了,几乎不敢再看着她,把徐娆执意伸过来拉拉扯扯的手一拨,然后低着头小声地说了一句:“别碰我……”徐娆眼色一暗,他又执拗地吐出两个字:“我脏……”

    徐娆突然一阵心疼,她挨着他靠近,朱重八把身体一缩,却被她猛然扯过来揽住,朱重八大惊失色,徐娆叹息地靠着他,“你一点也不脏……”

    少女吐气如兰,幽幽的兰花清香如一道醉人的雾,窗外冷雨潇潇,他的内心第一次觉得炙热。

    他看着她,眼睛里冒着火。

    “小和尚,你是出家人吗?”她突然又笑开,自然,她看见了他眼睛里的渴望。

    他摇头,“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哦还俗了。”徐娆了然,“那没事,小和尚,你近过女色没?”

    “没有。”朱重八喉咙艰涩,哑着嗓子道,“我跟家里人走散了,也没见过什么女人……”

    这样啊,比她好一点,她连家人长什么样她都不知道,就在半年以前,与她一直相依为命的师父也与世长辞了。可这乱世之中,同病相怜的如此之多,为什么她就为一个小和尚觉得心疼呢?

    她听到自己勇敢的甚至有一点不知羞耻的声音:“那姐姐让你近近好不好?”

    那一年,朱重八只有十七岁。他第一次尝到女人的滋味。

    寒风冷雨带来的刺骨感在拥着她温香软玉的身子时再也不复,两个人裹着破烂的经幡,就在一尊残败得毫无光泽的佛像下紧紧交融。

    他那么用力,又那么生涩,撞得她那么疼,可是,为什么一颗心竟然那么满,那么的,对已经满目疮痍的世界又重生期待?

    **过后,她疲软地倒进他宽厚的胸膛里,摸着他的脸喘着气说:“你得赶紧把头发留起来……好看。”

    他脸上红晕未散,也喘着气,将女人箍入怀中,便是一副不放手的姿态,“你叫什么名字?”

    “徐娆。”她安静地答。

    “徐娆,跟我一起。”他坚定坦白。

    “一起怎么?流浪?乞讨?”

    “就算是流浪乞讨,我也能给你一个家的安稳。”

    少年的承诺这么郑重。

    徐娆眉开眼笑,“好啊,我觊觎丐帮的打狗棒很久了,正想去瞅瞅,不如我们加入叫花子大队?”

    他失笑,抚了抚她柔软的香汗淋漓的长发,温柔地在她发旋儿上吻了一口。

    “徐娆,我叫重八,我姓朱。”

    徐娆当时便是死也想不到,这将是未来的国姓,与她缠绵风雨的人,会是未来的一代帝王。

    是啊,她怎么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