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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需要一个新木盆。
如果金鱼肯答应我的要求。我一定不提什么新房子,更不提什么金碧辉煌的宫殿,让那贪婪的老太婆见鬼去吧……
于艮刚给沃淩和龌龊,以及九个小萨满讲完了《渔夫和金鱼》的故事,收获了满眼的小星星。
“做人呢,不能那么贪心,贪心会坏事!”
沃淩替阿布卡赫赫做了总结,包括龌龊在内的小朋友们,频频点头,一定是在深刻地自省。
“悟性不错!”于艮揉了揉沃淩的头发。咦,这小子的头发怎么变干净了——不会是为了让阿布卡赫赫揉得舒服吧……
好吧,哥还脏着呢!哥也不贪心,哥确实需要一个大木盆。
四天前参观了世界首富之家,于艮就觉得臭味粘在了身上。昨天又沐浴了一场冻土和冰雪,头发里全是土渣子。更别说还出过好几次透心凉的冷汗。
可是,盆奴里人只在夏天洗澡,松花江和汤旺河就是他们的浴池。家里有个脸盆的,那就是小康生活……
听完故事,沃淩开始履行大师兄的职责。大通铺上摆着一堆短木棍,沃淩随意抓两把,让一个小萨满做十以内的加法。
除苏都哩之外的八个小萨满,从七八岁和十二三岁,都是部落里的孤儿。父死母改嫁,萨满芬济玛收养了他们。义子仆役接班人,反正随意培养,也是随意使唤。最重要的就是不虞泄密……
世界首富家里,老是炫着那么一大堆财富,没白没黑的,很容易养成孩子的拜金主义啊!于艮于心不忍,比如,现在让这些孩子好好走路都困难,还要教会他们开心地笑。
于艮说什么,芬济玛当然是无所不从。胡沙虎也是无所不从的,尤其是昨天的大爆炸之后。
于是,隔壁的地窖子也归了于艮。包括苏都哩在内的九个小萨满,白天回芬济玛处帮忙生产,从昨晚开始住在隔壁。没娘的孩子早当家,也无须于艮更多操心。
可是,这些孩子实在是太臭了。我真的需要一个大木盆——参照“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的调子……
小萨满们挨个做算术,做得不对,就要滚到地上去做俯卧撑,嘻嘻哈哈地好不热闹。
做得对了,沃淩就会给予奖励——一张花花绿绿的糖纸。
于县长进山走访时,通常都带着一包糖果的。这是和小朋友们拉近关系的利器。今次未进彼山进了此山,但糖果还是好东西,早就被沃淩和龌龊吃光了。当然,分配的权力在沃淩,龌龊能得到三分之一就不错。
说来也怪。龌龊同学白眼一翻,那是不见凡尘的。于艮当然不在五行之内。除了于艮,也就沃淩能欺负一下龌龊了。龌龊还就吃沃淩这一套。也许是沃淩在智商上死死地吃住了龌龊……
糖纸却被沃淩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还派上了大用场。
大通铺的尾端,龌龊在制作一个高级玩意儿——杆秤。杆秤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不等臂的天平。找一根硬木棍做秤杆,在粗的一端固定拉线秤钩,离开秤钩几公分,固定一个向上拉的提手。秤砣是一只装满水的矿泉水瓶。
“刻度零”和“刻度一”是于艮亲手确定的。秤钩不挂物体,秤砣在秤杆上移动,找到平衡点,这里就是“刻度零”。秤钩上挂着另一瓶水,同样移动秤砣,找到平衡点,这里就是“刻度一”了。
“刻度一”被阿布卡赫赫定义为“一斤”。龌龊的工作是把秤杆上的一斤分成十等份,每一小份,阿布卡赫赫将其定义为“一两”。然后,还要把刻度扩展到五斤。
不过,龌龊同学身为二师兄,有点眼高手低的毛病。大活儿是沃淩的,小活儿却可以分派给三师弟苏都哩,大模大样的。反正沃淩有多欺负龌龊,龌龊就有多欺负苏都哩。
说来也怪。苏都哩之智商,比沃淩可能不如,吃住龌龊却是没有问题的。但龌龊又不跟人家比智商了,拳脚上的优势那是相当的明显。对了,龌龊还有一个理由——你个新来的……
龌龊拿着一根草棍,比量着“一斤”的长度,皱着眉头思考半天,最终还是很不屑地交给了苏都哩——十等分,小事尔!
还别说,苏都哩出身于屎壳郎——呃,科学世家——从小耳濡目染,芬济玛又有心传承,这小子的动手能力特别强,好奇心就更强,很喜欢琢磨各种道道。
很快的,一个精确度为“两”,最大量程为五斤的杆秤制作完成了。
其实龌龊对这两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塑料瓶更感兴趣。像纸一样薄,像冰一样透明,能看见水,水却流不出来,真是怪了个哉的。不知道阿布卡赫赫的巨大神器里面,还有什么宝贝?据说沃淩曾经登堂入室的……
装满了水的矿泉水瓶,肯定要比后世的一斤略多一些,不过原始人不会那么计较的啦。
于艮制作杆秤,当然是为了让盆奴里的科学研究进入计量时代……
门响,温迪罕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壮汉——呃,抬着一个大木盆?
好么,这家伙不会是蹲在门外偷听过吧?终不成哥内心的狂喊被老天爷听到……于艮瞄了温迪罕一眼,这家伙的表情果然有一丝不自然。
“哈哈,多谢多谢,真的太需要了!”
于艮收礼也自然,并且很体谅送礼者。送礼其实是个技术活儿,不是谁都能做到“润物细无声”的。收礼者有责任化解尴尬,提高升送礼者的自信心,培养送礼者的熟练程度。
当然,还要考量礼物的价值,倾听送礼者的要求,核算收入成本比。如果超越了制度乃至法律的界限,还要计入东窗事发的概率,以概率的倒数乘以收入。总之,收礼也是个技术活儿。当官不容易,大家互相体谅……
这大木盆——好吧,叫浴桶更合适些——椭圆形,高度七八十公分,长度接近一米,宽度半米有余。厚达三四公分的松木板材,做工也算精致。好东西啊!适合一个人半躺着泡澡,好吧,两个人挤挤也行……
呃,好像不是新的?好吧,哥其实不是很挑的。
咳咳,于艮摩挲桶壁时,温迪罕的脸色好像更加不自然了。
嗯,礼物收下。下面该听听温迪罕的要求了,哥会答应的。
“苏都哩,带大家回去吧。每个人都练习一下称量,手要稳,杆要平。”于艮解散了小萨满,这也是收礼者的心情很不错。
一众小萨满稀里哗啦地跑了,苏都哩紧抱着刚刚制作完成的宝贝。至于用法,阿布卡赫赫早已讲解过了。于艮相信,今晚苏都哩会把所能找到的小物件,全都称出个斤两来……
“龌龊,我们去跑步!”沃淩拖着龌龊下炕,龌龊嘴里嘟嘟囔囔的,但最终还是从了。
地窖子里安静了,空气也清新了许多。温迪罕犹豫了一下,坐在饭桌对面,显得略有点难为情。
温迪罕和胡沙虎,还真是不太像哥俩。胡沙虎长得五大三粗的,一脸的络腮胡子。温迪罕则比较匀称刚劲,阳光少年小鲜肉,近乎点中性的美。于艮不无恶意地揣度——介是亲哥俩吧……
性格也不一样,胡沙虎咋咋呼呼的,说话如炸雷,直来直去,热情外溢。温迪罕则内敛许多,不太爱说话,爱听别人说话,至少是爱听于艮说话。
这些天,温迪罕每天都会过来一两趟,安静地听于艮给沃淩等三人讲课。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反正没提问过。每次还都不空着手来,或者一两样干果,或者一两米麻布,还带来过两个马扎子。
浴桶这么大个的礼物,倒是第一次送。于艮有点好奇了,温迪罕会有什么要求呢?倒也不好开口去催。
“盆奴里是鹰路的咽喉,大辽国屡次征伐,都被拔乙门打败了。”温迪罕终于开口,貌似还是“从前有座山”……
于艮勉强听懂了,却是一知半解。鹰路是有历史记载的,胡里改人称鹰——也可能是某种特定的鹰——为“雄库鲁”,温迪罕说的就是“雄库鲁之路”。历史上说鹰路代表了大辽国对女真人的压榨。
可能是大辽国分不清女真人和胡里改人吧,也有可能是后来的修史者没有分清。因为大金国建立之前,胡里改人就已经融入女真人了。也就是说,鹰路是大辽国对胡里改人的压榨才对。
此时于艮才猛然醒悟——前面受到女真人的直接威压,倒是忽略了,大辽国才是此时此地的大佬啊!
事情有点复杂,大辽,女真人,胡里改人互相敌对的。大辽,垂垂老矣的庞然大物。女真人,活力四射的新兴力量。胡里改人,好吧,顶多是个添头……
温迪罕送个大浴桶,不会是为了给哥讲个故事吧?于艮面带微笑,耐心听讲。
东方红,太阳升,胡里改出了个大英雄。
拔乙门十六岁只身猎虎,十八岁开铁弓射二百五十步,二十岁徒手搏熊,终成为盆奴里的部落联盟首领。
松花江中下游有五个部落联盟,大辽国称之为“五国部”,按江水流向,依次为越里吉、盆奴里、越里笃、奥里米和剖阿里。五国部都是胡里改人,源于黑水靺鞨的。
五国部不堪大辽盘剥,拔乙门应运而生,盆奴里率先抗辽。逐渐的,一盘散沙的五国部,被拔乙门团结起来,形成了胡里改大联盟。拔乙门当选为总盟主,同时也是天下胡里改人的共主——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大辽国派出的银牌天使——负责搜刮的官员——及其侍卫,就无端地蒸发于白山黑水之间了。
有大臣奏报辽帝,蛮夷凶残,伐之无益。不如学习唐宋经验,采取“以夷制夷”之策,册封能征善战的拔乙门为节度使,以确保五国部鹰路畅通。
于是,拔乙门被封为五国部节度使,这也是东北边陲的第一个辽朝大员。
有多大呢?节度使是一方诸侯,统摄地方一切军政事务,替大辽国镇守边陲。大辽尊称之太师的,相当于国务院副总理级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