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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速公路拆迁过程中果真有状况,有位五十开外的倔强老头提出了过高的补偿要求,足足高出规定标准的两倍有余。拆迁办自是不会同意,包括重点办在内,大家齐心合力,分头做工作,好话说了一箩筐,办法想了一大堆,一点效果没有,一下子成了老大难问题。
这老头的理由是,房子虽老,却越老越值钱,一点不夸张地说,是文物,价值连城。理应不同于一般标准,何况,这房子在城郊结合部的黄金地段,地段特殊,随着城市扩建,升值空间巨大,就赔这么点钱,岂不是打发叫花子。
东方煜是第一次遭遇这类事件,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点子。见陈春他们同这个老头子理论,他也就跟随着注意观察,看看究竟如何解决这类矛盾,也好长点见识。
“你们不是大谈‘为人民服务’嘛,说你们的服务宗旨就是这个嘛,我也是人民群众之一啊,现在,到了该为民服务的时候了,我就等着享受怎样的服务,此时不替民作主还要等候到什么时候?”
“你说的不错,你属于人民群众之一,”陈春盯着这个趾高气扬的老头子,厉声责问道,“可人民是一个整体,谁都懂得个人利益必须服从整体利益,只有服务好更广大人民群众,才能服务好每一个人……”
“呸,你这是强盗逻辑,恐怕这是你们一贯的伎俩吧,是糊弄广大人民群众。试问,人民个体问题都解决不了,还谈‘广大’嘛,以为‘广大’就能够忽悠人了嘛,我告诉你,我被这种论调折腾了几十年,一辈子就是吃了这个亏,现在不再是愚民时代了。你们还在搞这一套偷换概念的老把戏,把人民群众忽悠得云里雾里,跟着稀里糊涂上当受骗,你们的目的达到了,任务完成了,还有谁想到人民群众。”老头不待陈春说完,抢了话头,一口气说了许多。
陈春没有继续说下去,凭经验,他知道这不是个善茬,扯嘴皮子无济于事。
的确,这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之后,东方煜了解到,这老头是个有故事的人。早年,他在街上混混,三十好几的人了,还领着一班十多岁的小孩打打杀杀,欺男霸女,干了不少缺德的勾当。“严打”后期,他被一网捞进了号子里,一关就是数载。记得当时是以抢劫、**等罪名定罪,若不是形势变化,是肯定打了头的。出狱之后,又因盗窃“二进宫”消耗了一年年头,也算人生坎坷,命运不济了。没有稳定职业,没有固定收入的他,眼下,就指着祖宗留下的产业,改变境遇。若是这一茬发了,也算是他的造化,所以,他没有理由不殊死一战。这些年来,他在里面耳闻目睹,也学了不少的法律知道,他也能够说出一点子丑寅卯来,他始终认为,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就应该得到应有的保护和尊重,怎么说拆就拆,大**吓寡妇,以为冠以国家的名义就可吓唬人了嘛,即便果真是国家需要,那也必须在合法的同时,还要合情合理,一切以人民群众的利益为重,私有财产就应该得到应有的保护,就应该物有所值,就应该有相应的补偿,哪能要拆就折,要占就占,没有一点自主权,这也是侵犯人权。
东方煜见状,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了,于是,他一旁低声说道,我们一切要以国家建设需要为重嘛!
“还国家建设需要为重呢,谁信呢,你信了,我俩换个位置,我穿你的老虎皮,你流民一把,我让你也来理解一下,如何?哼,你知道什么,就你们这拨鸟人,个个借着国家名义,私下干着权钱交易这类不可告人的肮脏勾当,一个个中饱私囊,却让我们这些穿草鞋的人替你们的肮脏行为买单。现在说什么国家建设需要,当初,我进号子时,不也说是社会形势所迫,必须严厉打击嘛,我就那么点破事,却硬是把我关押了那么多年,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说我抢劫,我抢劫了嘛,仅仅因为开玩笑地拽了一下朋友的金项链,就因为那朋友开不起玩笑,说我抢他的金项链,你就以他的口供定了我的罪,我是欲哭无泪;说我**,那是我女朋友,男欢女爱,谈何**。女人被搞得正快活时,哪个不是呼天叫地跟杀猪似的,那就是违背妇女意志,你们搞女人时,遇到的女人都没有杀猪般的叫声嘛!那个臭婆娘也不知怎么的了,平日里冲着死缠烂打,一个劲地要啊,要啊,无休无止没有桶底的,被你们一吓唬,那是那种德性,死要面子,把我往死里整,说了那么多的违心话,你们居然也信了。你们仅凭此就断定我是违背了那个臭**的主观意愿,定了我**,让我跟在后面活受罪。真是笑话,做女人的风险怎么就这么小,做男人的风险就这么大。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不会是跟在那个臭**屁股后面捣鼓了一把,揩足了油吧,那**可是一把好料子,感觉一定挺不错的吧,哈、哈!反正,倒霉的是老子,你们怎么说怎么好,就没有我说话的份儿。关了我那么些年头。你们这班道貌岸然的家伙,有谁敢说,屁股比我干净,有我清白。”那老头象一座山杵在那儿,手指头点了点东方煜,指点江山般地一划拉过去,“我看谁也不敢说吧,即使违心地说了,恐怕半夜三更要做恶梦被鬼拉了去。关了我一个,社会形势果真好了,社会果真进步了,人民果真有了安全感了嘛?哼!”
东方煜无语,反正这老头说的这些,他是无法回答得上来,也没有必要吱声。他瞥了瞥近在咫尺的陈春,见陈春铁青着脸没任何表情。东方煜知道,陈春身为公安局长,是有压力的,不论这个家伙说的对否,这么说,让不明真相的人有了一个清晰的感知,肯定有不良社会影响。何况,现实中,的确存在问题,很难说这个老头就是信口雌黄,造谣滋事。还有,处理涉及拆迁、征地类社会敏感问题,也是必须讲究方式方法政策到位,切不可因工作方法、办事态度等人为因素引发社会矛盾乃至诱发群体性事件。
“你刚才说了那么多,说得天花乱坠,姑且不论是非,我只问你,你对盗窃有什么说辞,这总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吧,追求你的法律责任,也是应该的吧,没谁冤枉你吧?”陈春和风细雨,尽量克制情绪。
“这个嘛,”那老头迟疑着。看得出来,陈春揪准了他的软肋。“这是事实,我是男人,敢作敢当,我不赖帐。你们判了我劳改,这个帐我还清了。可是,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时,我也是被逼无奈。“严打”抓了进去,出来时没了工作,没了饭碗,我要生活,要过日子啊,可是,我到处求爹爹,拜奶奶,想找个饭碗,堂堂正正做人。可是,我是到处碰壁,东家推到西家,西家说归东家,没人理睬我,到头来,我走投无路,迫不得已,才寻上那条道的,活人总不能被饿死吧。”
“现在是法制社会,你应该相信这个社会是公平、正义,讲公道的,每个人都有合法获取生存的权利,你这种认识和看法是偏激的。大家都要为建设美好家乡添砖加瓦,配合、支持高速公路建设,这就是最为具体的体现,你说呢?”
“哼,你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他听了陈春的话,顿时瞪大了眼睛,“你是到月有得拿,巴结你的人也不会少,平日里也不少有人贡奉,我可是两手空空。现在,就这点老祖宗的产业,也要被你们兼并了,你们讲点良心好不好,替民作点主好不好哇?”
“国家有规定的标准,是赔钱的,怎么能说是兼并?你还指望一锹挖个井啊?”
“国家是有标准,我也不指望一锹挖个井,若是真能够按标准到位,那也谢天谢地,可是,可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们这些人了。就这么一点可怜的赔偿,还层层盘剥,到了我手里,还剩下几个小钱。”
“哪里还有这种事,信口雌黄,不可以乱说的。”东方煜一旁帮腔。
“我才不会信口雌黄。当年,你们抓我时说得多好听,什么‘坦白从宽,’什么‘抗拒从严’想方设法让我交待,我信了你们,我违背事实地胡乱说了,我违心地坦白了,我说了许多冤枉我自己的话,还以为说完了就可以回家,结果怎么样,拷打我不说,还判刑从重处理。此后,又说是形势需要,形势需要就可枉及无辜嘛,都是一拨言而无信,不时道义的家伙。你今天又说的这么好听,又想故伎重演嘛?那你赔上我的拆迁费,就你说的按规定好了,你能赔我一分钱嘛?”他责问陈春,“赔不上钱,说了许多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