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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留下的痕迹都呈现在沈穆锌的脸上,他瘦了,轮廓依旧是那么精致,线条却少了几分阴柔,多了几分坚硬。
他站在那里,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黑色长裤,微卷的发丝变成短硬的碎发,整个人一丝不苟,苏夏看着看着,竟然从他身上看到了沈肆的影子。
那也不奇怪。
他们的父亲是亲兄弟,都是沈家人。
沈安安忽然惊呼,“妈咪,漂亮叔叔哭了!”
苏夏,“嗯。”
她牵着的小手挣脱开,儿子单薄的小身影奔向那个痛哭流涕,情绪激动的男人。
这一刻,苏夏不知道该往脸上摆什么表情,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
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追上儿子,也将这个距离一点点的缩短,拉近。
近到可以听见男人喉咙里发出的呜咽声。
苏夏弯身要去抱儿子,对方却不肯顺从,她有些生气了,“沈安安,听话。”
“不要!”沈安安大力的挣扎,“漂亮叔叔哭的好伤心,我要陪他!”
苏夏的脸部轻微抽了抽,她可以确定,在来这边之前,儿子跟沈穆锌没有过任何接触,这才多大会儿,他们怎么会亲近到这个程度?
她下意识往后看,还好沈肆没跟来,否则看到这个场景,一块冰山压下来,儿子要吓哭。
多年后再相见,真实发生了,似乎并没有以为的那么不能自己。
过去了。
苏夏回神,儿子已经举着手帕,一副热切的模样,她趁机把他抱起来,他又是闹,还哭。
“妈咪你放我下来,我要下来!”
苏夏头疼,这小子是怎么了?她没用什么力气的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
“沈安安,你闹够了没有?”
“哇——”
沈安安小朋友嚎啕大哭,“妈咪打我,妈咪好坏,安安不喜欢妈咪了,安安喜欢漂亮叔叔。”
苏夏满脸黑线。
她被儿子这么一闹,看见沈穆锌的复杂情绪全没了。
海风拂过,裹着淡淡的咸味,不知道是因为海水,是站在对面的男人。
苏夏把儿子的手帕递过去,“擦擦脸吧。”
沈穆锌不敢置信的抬头,他的眼睛还是红的,脸上都是泪,显得那么狼狈,失措,激动,暴露着此时的|情|难|自|制。
颤抖着去接手帕,沈穆锌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女人,“好久不见,苏夏。”
苏夏像是没听到般,没有反应,只是在哄着哭闹的儿子。
想起了什么,沈穆锌看看苏夏,又看看瞅着自己的小男孩,半响,他说,“我不知道他是你儿子,也不知道你在这里。”
他的呼吸变的粗重,近乎是急切的解释,“苏夏,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跟踪你。”
见苏夏依旧没有回应,沈穆锌下意识的伸出手。
苏夏退后两步,她终于开口,平静道,“我没有怀疑。”
儿子现在又长的变了样,不太像沈肆了,也不像她,还会改变。
沈穆锌颀长的身子一震,随后有强烈的惊喜翻涌到眼中,铺满一张脸。
似乎对他而言,得到苏夏的信任是多么可贵的事。
曾经渴望着,后来日子一长,想都不敢想了,现在怎么能不让他激动。
沈穆锌现在的样子,让人看了会忍不住感到悲伤。
苏夏抬眼和沈穆锌对视,将他的所有情绪收尽眼底,“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穆锌愣怔了许久,“我两年前就来了这边。”
苏夏,“哦。”
她的视线微顿,注意到对方的鬓角全白了。
过去的人和事都早已消失在苏夏的世界,她从有意不去关注,到真正的忽略,用了两三年时间。
所以说,时间这东西可爱,也可怕。
沈穆锌偏过头,视线落在水色深蓝的海面上,“当年你在电话里说,你不想我过的那么舒坦,所以几天后,我就把自己弄出来了。”
“人太清醒了,也不好。”
什么都记得,那些想遗忘的忘不掉,想逃避的逃避不了,只有痛苦的面对,日复一日的受着折磨。
“我知道你那么说,是想要我摆脱药物,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不是。”苏夏给出和当年一样的答案,“我是为了我自己。”
“你在里面,那件事就过不去,而我想过全新的生活,沈穆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穆锌悲凉的挑了挑唇,嘶哑着声音,“我明白。”
被忽略的沈安安小朋友还在一下一下的哭鼻子。
沈穆锌的余光始终都在苏夏身上,他的话是说给小朋友听的,“安安,男子汉不能轻易就哭。”
沈安安扁扁嘴,“可,可是,漂亮叔叔你也哭了。”
沈穆锌的唇角动了动,“叔叔是开心。”
搂着妈咪的脖子,沈安安瞪大湿漉漉的眼睛,“漂亮叔叔,你撒谎,我妈咪说开心是会笑的,怎么会哭。”
沈穆锌看了眼苏夏,那是开心的眼泪,唯有哭才能表达内心的感受。
他只是出来透透气,谁能想到会碰见一个小男孩,还恰巧就是故人的孩子。
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触手可及,可是沈穆锌已经没了去触碰的勇气。
她还是记忆的模样,岁月似乎对她很是偏爱,就连眼角的一点点皱纹都是温柔的。
沈穆锌的心脏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就剧烈的跳动着,一下下的撞击着肋骨,疼的他呼吸困难,直不起腰。
直到现在都没有缓下来的迹象。
他闭了闭眼,沈穆锌,这就是你活着的感觉。
木桥上,一阵阵的微风旁若无人的游荡。
沈安安要下来,苏夏绷着脸,“安安,回去了。”
沈安安吓到了,他没再闹,只是不停的挥动小胳膊,“漂亮叔叔再见!”
看到苏夏转身,沈穆锌不自禁的向前走,想摸一下飘扬在风里的乌黑长发。
他抬起手,有柔|软的发丝从他的指尖上轻轻划过,霎那间,心底最深处,有什么悄无声息的涌了出去,又沉下去。
“再见。”
他喃喃,“那是多么幸运的事……”
背后传来沙哑的声音,苏夏的脚步停顿,又接上去,她没回头,耳边是沈穆锌的声音,“我欠你一声,对不起。”
苏夏听着,也接受了他的道歉。
快四十岁的人了,她如今家庭幸福美满,事业顺利,跳着喜欢的舞蹈,和爱的人一起享受平凡又浪漫的生活。
有些事,注定烟消云散。
沈穆锌在后面喊,“苏夏,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想你过的好。”
苏夏的脚步不停,“我很好,也会一直好下去。”
立在原地,沈穆锌一瞬不瞬的凝望着那道纤细的身影,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说,“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沈穆锌用手盖住脸,深吸一口气,再缓缓的吐出。
他再去看,排排木屋绕着海搭建,女人走在桥上,一身白裙随风飞舞,美如画。
沈穆锌掉头,步伐很大且迅疾,他要回去将那个画面画下来。
一间木屋前,苏夏在跟儿子串词,以防他进去乱说,生事端。
沈安安揪着小眉毛,“妈咪,为什么不许我再找漂亮叔叔玩?”
苏夏看着儿子,“你先告诉妈咪,你为什么想跟他做朋友?”
沈安安抠着自己的衣服扣子,“漂亮叔叔会讲故事给我听。”
苏夏的脸上闪过诧异,想不出沈穆锌跟安安相处的画面,“什么故事?”
沈安安的眼睛亮晶晶的,“大海的故事!”
他攥着小手指,失落的垂着头,“爹地不给安安讲故事,他不喜欢安安。”
苏夏的心一紧,“这是谁告诉你的?”
沈安安眨巴眨巴眼睛,“我自己想的啊。”
苏夏摸了摸儿子的发顶,“安安,你不能那么想,你爹地他只是还不会讲故事,他很爱你。”
沈安安瘪嘴,“爹地只爱妈咪。”
苏夏忧心,问题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看来她要好好跟沈肆谈谈了。
“还有哦,漂亮叔叔会变魔法,他说闭上眼睛就会有神奇的事情发生。”沈安安兴高采烈,“妈咪,你知道吗,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沙滩上有一座好大好大的城堡。”
苏夏笑着说,“那么厉害啊。”
“嗯嗯!”沈安安趴过去说话,很小声,“妈咪,漂亮叔叔是海里的王子吧。”
苏夏满足儿子,“嗯。”
沈安安急忙问,“那王子还,还会回到大海里吗?”
“对,”苏夏说,“那里是王子的家。”
沈安安的小脸上写满失望,他耷拉着脑袋,“噢。”
苏夏亲了一下儿子的额头,“那安安能不能答应妈咪,王子是我们的秘密,不告诉爹地,太爷爷。”
沈安安大力点头。
苏夏松口气,“走吧,我们去吃烤鸭。”
大人不能要求小孩子的思维跟自己一样,沈安安小朋友在吃掉一块鸭腿后,就把什么都说了。
苏夏用手抚额。
木屋气氛有些难以言喻的怪异。
裴玉跟白明明眼神对视,俩人一同拿余光去瞟不动声色的沈先生。
对方端坐着,看不出任何异样。
白明明咳了两声,“那什么,我跟裴玉吃多了,回去躺会儿。”
说罢,他就很有眼力劲的拉着裴玉离开了。
这种时候,还是不掺和比较好。
木屋就剩一家三口。
沈肆慢条斯理的放下酒杯,拿着纸巾擦嘴,“漂亮叔叔?”
苏夏如实说,“是沈穆锌。”
沈肆的面上不见表情,“见过了?”
“嗯。”苏夏点头,她挠挠后颈,“只是说了几句话。”
沈肆问道,“在哪?”
苏夏说,“西边的桥上。”
沈肆的眼帘半阖,他侧头问儿子,“安安,还吃吗?”
沈安安吃的满嘴都是油,他的声音模糊,“爹地,我把肉吃完就不吃了。”
木屋又静下来,只有小孩偶尔咂嘴的响声。
苏夏用指尖描摹着桌上雕刻的细纹,心里七上八下。
她真的只跟沈穆锌说了几句,却在这个男人问起的时候,心虚又忐忑,还紧张。
明明说他小心眼,苏夏一直记着。
“我……”
身旁的男人突然起身,苏夏仰起头,愣愣的看着他走了出去。
她把视线挪到儿子身上,又转而一想,食言而肥连大人都常做,更何况这么大的小孩。
沈安安吃完没一会儿就呼呼大睡。
他不晓得,自己的父母正在四目相视,一场家庭大会开始了。
苏夏盘着腿,“说吧。”
和这个男人比谁沉得住气,她从来就没赢过。
沈肆开口问,“安安好像很喜欢他。”
苏夏,“唔。”
沈肆的眉宇间出现一条深深的痕迹。
“你平时不苟言笑,冷冰冰的,很严肃,话又少,”苏夏说,“孩子怕你。”
沈肆的面部不见情绪起伏,薄唇却紧紧抿在了一起。
“就是你现在这样,”苏夏快速拿手机把他这会儿的样子拍下来,“很吓人。”
她把手机正对着沈肆,“你自己看看。”
沈肆的眉头一挑。
“就你这样,我天天见,都不能习惯,更别说一个小孩子了。”苏夏说,“你对安安多笑笑,他肯定会很高兴。”
沈肆绷着脸。
苏夏凑近他一点,“老公,你笑一个。”
她的称呼取悦了自己,沈肆勾了勾唇。
苏夏伸出手,拇指和食指按在他的唇角两边,将那个很小的弧度拉开,“就这样,很好,去对着镜子练一百遍。”
沈肆的额角微抽。
苏夏摆摆手,“快去。”
她拿出手机刷起来,“我现在上网看看故事集,多买一点。”
“等回了家,你每天在安安睡前给他讲一篇故事,他一定会跟你亲,还想跟你做最好的朋友。”
沈肆捏了捏鼻梁,默默的去对着镜子练习微笑。
过了不知多久,苏夏把发烫的手机搁一边,去找沈肆验收成果,“我看看,怎么样?”
镜子里的男人真的在笑,很清晰的弧度出现在唇边,那张一贯的冰山脸上有些许柔和,就连深邃的眼眸里都不再是波澜不起,这样的他,极度迷人。
苏夏的心怦怦直跳,都是老夫老妻了,竟然还面红耳赤。
沈肆揉揉她的耳垂,“怎么?”
苏夏认真又霸道的说道,“你以后只准对我和安安这么笑。”
沈肆的眼底有一丝笑意,他抵着她的鼻尖,蹭了蹭说,“好。”
岛上的夜景不同,是另一番景象,高挂的明月倒映在海平面上,美轮美奂。
苏夏翻了个身子,把脚抬起来,搁在身旁的男人腿上,“我睡不着。”
沈肆把她搂到怀里,手掌贴上她的后背,轻轻拍着。
片刻后,苏夏唉声叹气,“怎么办,我还是睡不着。”
明天是白明明结婚,她不想顶着黑眼圈,精神不佳的出现在场中。
但是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傍晚桥上的人和事引起的,她不受控制的翻出了所有和以前有关的记忆。
有句话说,一旦开始回忆从前,那就是老了。
苏夏感慨。
沈肆亲着她的嘴角,“那做点事。”
身上一热,苏夏压低声音,“不行,明明跟裴玉就在隔壁,这里隔音不好。”
沈肆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你叫小点声。”
“还不是因为你,”苏夏瞪他,“如果你不那么弄我……”
话声蓦然停止,她发出细碎的轻喘。
沈肆修长的手指时轻时重,“我怎么弄你?嗯?”
|酸|麻|感四处流窜,夹着丝丝痛意,苏夏张口,舌尖上的那些音节都被男人的气息卷走,片甲不留。
隔壁,白明明跟裴玉打算养精蓄锐,把最好的状态留在明天的婚礼上。
隐隐有可疑的声音传入耳中,渐渐地变的清晰,慢慢模糊,又清晰起来,他俩不约而同的扭头,去看彼此。
裴玉先说话,“不早了吧。”
白明明说,“嗯,不早了。”
裴玉拉拉薄被子,“那快点睡吧,晚安。”
白明明说,“晚安。”
然而,两人都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卧槽!”白明明痛苦的哀嚎,好似有火蛇在他身|上|缠|绕,“要死了!”
下一刻,他就扑向裴玉。
第二天是一个好天气,阳光明媚,碧海蓝天,微风怡人。
白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在热情的招待亲戚们,儿子会包机把这些人都请来,为的就是图她一个高兴。
她是知道的。
白母瞧着裴父从亲戚那边过来,她赶忙笑着迎上去,“亲家。”
裴父西装笔挺,俊老头一个,他也是堆满皱纹,“哎。”
“现在的年轻人真的会想,”白母看看脚下,就觉得是在悬空站着,她忍不住感叹道,“这水上婚礼我还是头一次见。”
裴父望望四处,“随他们高兴吧。”
白母点点头,“那是,我们做晚辈的也不求别的,就盼着孩子过的好。”
她笑着说,“亲家,小裴那孩子是真的特别优秀,明明能娶到她,是我们家的福气。”
裴父不赞同,“哪里的话。”
“要我说,明明有出息,混出那么大的名气和财富,还不骄不躁,没有一点恶习,我女儿能嫁给明明,是她的幸运。”
俩个年纪加一起,已经过百的人在相互夸彼此的孩子。
出发点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婚后能够幸福美满。
裴父忽然问了声,“亲家母,那个亲家公他……”
白母的脸色不变,“他有事,来不了了。”
裴父挺遗憾,“这样啊。”
“那就下次有机会一起喝喝茶。”
白母口头跟他约好,就去找儿子安安心。
被几个圈内好友围着,白明明没有被淹没,依然很耀眼,他一身白色西装,满面春风。
张小翎也来了,她在去年已经嫁给知名导演,因此出席的身份是对方的伴侣,家属。
“明明,恭喜。”
白明明,“谢谢。”
圈内人当中,张小翎的红包给的最大,一是她如今的身价有变,少了拿不出手,二是自己过的很好,她感谢白明明当初对裴玉的坚持,否则她会趁虚而入,那么四个人的现状就会被打破了。
“我妈来了,我去一下。”白明明说,“先失陪了。”
白母看一眼张小翎的方向,“明明,那谁啊?”
白明明说,“张小翎。”
“你追的苦情戏《三嫂》里的三嫂翠萍就是她演的。”
白母难以置信,“是吗,真人跟电视里头的看不太像啊。”
白明明说,“化妆的原因。”
没再看了,白母给儿子一击警告,“小裴是好孩子。”
“妈,你乱想什么呢。”白明明说,“张小翎是张导的妻子,人夫妻俩恩爱着呢。”
“结婚了啊,那没事了。”白母看着不远处,“明明,小裴她弟弟模样挺好的。”
白明明慢悠悠,“凑合吧,比你儿子还差点。”
白母给了一个白眼,“看把你美的。”
她说,“儿子,你大表姑的小女儿刚大学毕业,是高材生,长的也水灵,要不妈去……”
白明明立刻阻拦她的媒婆梦,“妈,千万别,那小子是圈子里的,你不是说里头乱着呢吗,就别害我大表姑家的小女儿了。”
白母自言自语,“可惜了……”
白明明松口气,一点都不可惜,让裴朗去祸害别人去吧。
那边,裴朗在跟几个美女谈笑,他难得的穿了身正装,举手投足间英俊潇洒。
现场最拉仇恨的要数沈肆。
他一出现,其他男性全成了背景。
当初婚礼的邀请名单一出来,就上了头条。
因为沈肆的名字代表滔天的权势。
白明明早就预料到自己这个新郎的风头会被沈肆抢去,却也无可奈何。
“卧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主角。
白明明弹弹袖口,整整衣领,挺直背脊,把主角光环抢了过来。
整个婚礼的所有设计和事宜都是沈肆旗下的知名婚庆公司操持,他们拥有专业的人员,最好的资源,知道怎么将婚礼打造的更加接近完美。
水上婚礼是白明明的主意,以鲜花为主题,唯美而浪漫,宛如梦境。
悠扬的乐声响起,主婚人激昂的致辞后,新娘入场。
裴玉身上穿的婚纱是世纪之恋,由拥有上帝之手的顶级设计师亲手设计,有珍珠点缀,飘逸又不失高贵。
那是苏夏送给她的礼物。
裴玉走的不快,她的眼神坚定的望着一处,那里的人将会承载她后半辈子的喜怒哀乐。
沈安安是花童之一,他也穿了小西装,还化了妆,很俊俏,像小仙童。
苏夏对他竖起大拇指。
得到妈咪的表扬,沈安安心里得意,他偷偷去看爹地。
沈肆端正坐着,他慢慢地抬了抬右手,大拇指竖了起来。
沈安安的眼睛睁大,乐开花了。
于是大家伙就见小仙童边走边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那里了。
当老子的抢新郎风头,儿子抢新娘风头,这父子俩成了现场的焦点。
苏夏接收到白明明瞪过来的视线,她回了个无奈的眼神。
体会最深的就是她了。
白明明收回视线,牵着裴玉的手,和她站在巨大的花环前面。
这一刻,属于他们的爱情被摊到阳光下,水上,鲜花中。
证婚人开始一段传统又正式的证词,再由新郎新娘宣告誓言。
婚姻最神圣的一刻便是此时。
在亲朋好友的见证和祝福下,白明明和裴玉给彼此戴上婚戒,拥抱,亲吻。
苏夏侧头,丈夫和儿子都在身边。
她的唇角上扬。
婚礼结束,所有人都前往酒店。
裴玉穿了一身大红色礼服,幸福写在脸上。
“小夏,这个婚礼我很喜欢,谢谢你。”
她又向沈肆表示感谢。
白明明佯装受伤,“有没有搞错,要不是你老公那几个月隔三差五就去过问,哪有今天的完美呈现。”
裴玉拿他没办法,“是是是,你最能干。”
捏捏她的手,白明明看向好友,“小夏,谢谢啊。”
苏夏笑着说,“我也没做什么。”
白明明给出两字,“谦虚。”
他郑重的向沈肆微弯身,犹豫着是说“沈先生,吃好喝好”,还是“您随意”。
裴父喊白明明,他的思绪被打乱,再想去说的时候,沈肆跟苏夏已经进入包间,入座了。
这桌除了沈肆一家人,还有裴朗。
别人不愿意跟一座冰山同桌,战战兢兢的,难以下咽。
裴朗坐下来后,也有点后悔。
他本来是想跟圈内人搭桌,但是他姐怕没人跟沈肆一家坐一起,担心他们有什么想法。
裴朗接触过金融大亨,商界巨头,还是绷紧神经,行为拘谨。
沈肆的气场太强大了,他坐在那里,气息冰冷,面上不连表情,嗓音没有温度,因为他,整个包间都冷飕飕的。
苏夏看出裴朗的紧张,细心的缓解氛围。
效果甚微。
还是沈安安出马,他像一个小太阳,照在冰天雪地。
沈肆给他夹菜,他就往嘴里塞,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眼睛盯着裴朗,“哥哥好!”
裴朗噗嗤笑道,“弟弟好。”
沈安安盯着他看,没见过,不认识,所以很好奇。
裴朗抽抽嘴,又淡定了,看吧看吧,他可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白明明跟裴玉过来敬酒的时候,感觉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其他包间酒香四溢,喧闹嘈杂。
这间很安静,桌上的酒没开,杯子是空的,摆盘也很整洁,几乎没怎么吃。
“你们怎么不吃啊?”裴玉喊她弟,“小朗。”
裴朗眼角抽筋,姐啊,叫我干什么,你看不出来我很不容易吗?
裴玉真没看出来,她认为她弟是炸药包,往哪儿一丟,就会砰的炸开。
所以她觉得能扛得住沈肆的压力,在那之下安然无恙的,非她弟莫属。
裴朗有苦说不出,碰杯的时候手上力道挺重,撞到的声音非常大,还好酒杯质量过关。
白明明跟裴玉还得去下一个包间,就没多待。
裴朗苦撑到最后。
不知道是不是海风吹的,苏夏的胃有点不舒服,她没参加晚上的活动,回房间睡了。
沈肆给儿子洗澡。
沈安安吓坏了,他扭扭捏捏的,“我要妈咪。”
沈肆卷起袖口调整水温,“你妈咪不舒服,不要吵到她。”
沈安安噢了声,打着商量,“爹地,我可不可以不洗澡?”
沈肆沉默着揪住他的后领,把他翻过来,三两下脱的光溜溜的。
用行动告诉儿子,没门。
沈安安被拎到淋喷头下,很快就成了湿答答的小鸡仔。
“爹地,我会长大吗?”
“嗯。”
“那,那我会长的跟爹地一样大吗?”
“也许。”
沈安安歪歪脑袋,似乎是不太懂也许是什么意思。
沈肆说道,“转过去。”
沈安安乖乖的把后背对着爹地,“张小圆也会跳舞,不过没有妈咪好看,妈咪是最好看的。”张小圆是他同学。
对于这点,沈肆完全没意见,他也欣慰,儿子的审美很正常,“嗯。”
沈安安认真的说,“爹地,我长大了也要去学跳舞。”
沈肆擦着他的小肚子,“喜欢?”
“不喜欢。”沈安安摇头,又抿抿嘴,长睫毛一下一下扇动,“但是我……我想爹地也喜欢我。”
他捏着自己的手指头,“因为爹地喜欢看妈咪跳舞,我会跳舞了,爹地也会喜欢我的。”
擦洗的动作一滞,沈肆抬眼,“你现在这样,爹地就很喜欢。”
沈安安呆呆的,傻了,“真的吗?”
沈肆把儿子鼻子上的水珠抹掉,捏了一下他的鼻尖,“真的。”
“那我不要学跳舞了。”沈安安很没有原则,他凑过去,把手放在嘴边,很小声的说,“爹地,偷偷告诉你,我很喜欢我的老师,等我长大了,我就去当老师。”
沈肆的薄唇微勾,“好。”
沈安安欢呼一声,把地上的水踩个不停。
沈肆拿了大浴巾包住儿子,擦干净水,花了会儿功夫给他穿上睡衣。
沈安安红着脸,“爹地,我的裤子穿反了。”
沈肆面无表情的给他脱下来,再套上去。
沈安安伸出双手,要抱抱。
沈肆把他抱上床,圈在怀里,压低声音讲故事。
“爹地,为什么是糖老鸭,他很甜吗?”沈安安皱着脸,“我不喜欢甜鸭子,我喜欢辣的。”
沈肆,“……”
“爹地,鸭子为什么是嘎嘎叫?他能唱歌吗?小红就会唱歌,还会跳舞呢。”
小红是家里的玩具鸭子。
沈安安,“爹地……”
沈肆掐掐太阳穴,继续给他把故事讲完,又去翻另一篇。
过了几分钟,沈安安就开始打哈欠,人也往前磕。
沈肆等儿子睡着了,就把他放在苏夏怀里。
在床前立了一会儿,沈肆走出房间,将门带上,独自去了一个地方。
清雅的小院里,不知名的花朵东一簇,西一簇,风一吹,花香飘散,那么温和,会让人不自禁的去回忆那些美好。
沈肆推门进去。
沈穆坐在院里,面前的小桌上有一瓶酒,两只酒杯,他好像知道沈肆会来。
迈步走近,沈肆径自坐在凳子上。
沈穆锌给他倒酒,“我自己酿的葡萄酒,你尝尝。”
沈肆端起杯子抿一口,酸中带甜,夹着涩。
沈穆锌是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昨晚是意外,我根本不敢见她。”
他喝的呛到了,眼睛赤红,“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最不想伤害的也是她。
沈肆不语。
沈穆锌把空酒杯扶正,往里头添酒,“我妈过世了。”
他提起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模糊,“你说人的命怎么就那么脆弱,说病就病,说没就没了。”
沈肆将杯中剩下的酒一口饮尽,涩的他皱起眉头。
沈穆锌好似是习惯了,又仿佛失去品位涩的味觉,喝的跟白开水一样。
良久,他轻笑,“安安很可爱,也很机灵,无论我怎么问他名字,他就是不说。”
沈肆的眉头动了动。
“哥,”沈穆锌,“这辈子,我祝福你跟苏夏。”
下辈子还没来,谁也说不准。
那声哥让桌上氛围微变。
却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串脚步声,伴随一道女声,“二少,你今晚有客人啊?”
进来的苏小雪看到桌边的人,呆愣住了。
沈肆放下酒杯,起身离开。
沈穆锌继续喝酒。
杵了片刻,苏小雪想到什么,面颊发烫,“二少,那个,你哥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没等到回应,她扭头,男人趴在桌上,喝醉了。
沈穆锌再见苏夏,是在街头。
凑巧的如同命运之手的刻意安排。
他支着画架,在给一个法国人画素描。
当地人都知道来了一个很厉害,长的好看,又很古怪的画家,不收钱,不随意动笔,全看眼缘。
许多人为了能得到他的亲笔画,愿意花大把时间在他的画架前走动。
连世界各地的都闻名而来,一掷千金的也有。
但是那画家依旧坚持原则,得他一幅画,非常珍贵。
沈穆锌的笔停在半空,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落向那道身影。
直到苏小雪第三次提醒,他才回神,笔尖压上画纸,摩擦的沙沙声继续。
沈穆锌是苏小雪的信仰,她爱着深爱苏夏的那个他。
每次沈穆锌看着苏小雪,都仿佛是在照镜子,她看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熟悉,和他看苏夏如同复制。
更荒唐的是,苏小雪也会偷偷的窥视着他,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躲在角落里。
沈穆锌觉得人是该信命的。
所以他选择向现实低头,匍匐,他输了,也认了。
铅笔快速挥动,沈穆锌的手臂垂下来,结束了。
苏小雪小心的把画取下来,递给年轻的法国人。
她问道,“今天还画吗?”
沈穆锌拧着眉心,那道身影不在了,也不会再找到,“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苏小雪的脸煞白,“我……我没痴心妄想……我就想看到你……”
沈穆锌淡淡道,“你坐过去。”
苏小雪呆滞了很长时间,她坐在画架前面,激动的浑身颤抖。
梦想实现的时候,她的大脑是空白的。
沈穆锌低头削好铅笔,铺平画纸,开始描绘一个轮廓。
那个轮廓一点点充实,清晰,眉眼很像苏夏,等到沈穆锌去画唇形,又不像了,变成苏小雪。
苏小雪的身子僵硬,她一动也不动,生怕自己的一个小动作打扰到对方,让他不高兴。
沈穆锌说,他的语气平静,“苏小雪,我永远不会爱上你。”
苏小雪的呼吸一颤,抖着声音说,“没关系。”
她微笑,“我来爱你就好了。”
把画拿下来,沈穆锌收起画架,将画具装起来,他慢慢地走进人潮里。
开心的抱着画,苏小雪快步跟上去,虔诚的追着那道孤独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