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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轻不重的声音灌入每一个人的耳里。
彷如雷击,盛夏呆住了,她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表情逐渐呈现出茫然。
即便之前有所预料,然而听到真正的答案时,唐晚笙同样滞了滞。
“唐晚笙。”慕淮南语气沉沉的开了口,“答案你已经得到了,现在满意了,可以把西西还给我了?”
他正要动,唐晚笙猛地出声,“你别过来!”
慕淮南迈开的脚步倏然又是一停,因为忌讳着唐晚笙手中的匕首伤害到西西,他虽然确实可以强行把西西带回来,然而此时的情况下,唐晚笙会在他抢回西西之前伤害到西西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他现在基本是有些被动的,乃至于不敢随意轻举妄动。
唐晚笙看了看怀里茫然不解的西西,又望了望那边呆愣怔忡的盛夏,暗暗的咬了下唇,心底彷如被一层层的巨浪拍打,激得她浑身从内到外的不能平复。
“你……”艰难的,盛夏张了张嘴,她缓缓低眸,望着干净的地面,声音几乎是沙哑而哽咽的,“晚笙……”
想说什么,可是喉咙像被堵住了一般,干涩得她几乎说不出一个字来。
分不清心底究竟是怎样的情绪,甚至不知道应该是震惊错愕又或者应该欣喜感动。
盛夏努力了很久,才艰涩地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话语出口时,低低淡淡得仿佛没了力气,“你是不是……跟医生串通好了,故意……故意编造了这个事?”
她好像还是不太相信,而她的表情平静得窥觊不到她内心的情绪。
慕淮南侧头看她,眼神深,且幽远。
唐晚笙听闻了她的话,冲动得脱口而出,“盛夏你疯了,我怎么可能跟医生串通编造出这种事?我编造这种事对我有什么好处?难不成就为了特意让我不痛快?!”
她都还没能完全接受,反而盛夏却说是她编造的?
唐晚笙简直觉得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了。
“是啊。”盛夏低低淡笑,平静得彷如飘渺的薄烟,声线浅浅的自言自语的低喃,“我好像真的要疯了……”
慕淮南心中像是被一块石头狠狠砸了一记,他五官遍布着冷峻之色,伸出手刚想抓住盛夏的手臂,却被她敏感得像是被电流触碰一样猛地推开,“别碰我。”
她说。
语气是平静的,然而仔细听的时候,不难发觉,她的声线里有微微战栗的颤抖。
慕淮南眸光一暗,犹如利剑一般的暗沉眸光看向唐晚笙,唐晚笙被他猝不及防的眼神看得心底一冷,只感觉他的那眼神像幽凉得像是鬼魂一样的索命。
盛夏也慢慢的看向唐晚笙,只是,目光在她身上望了一眼,接着,便是落在她怀里的西西身上。
西西恰巧也睁着一双不安的大眼睛凝视她。
半响,盛夏才能扯扯唇,语言飘渺得像是被风吹散了,“既然不是……不是假的,你又是从什么地方,得到我的东西拿去做DNA检测的……”
她觉得这不合乎常理。
也不合乎她一贯相信的事实。
“你忘了你从小在唐家长大了?”唐晚笙目光森冷的道,“虽然从你离开之后你的东西都被扔了,你的房间也没人再踏进去一步,但是想从你以前的房间找出一根属于你的头发没什么困难的。”
毕竟那个房间,曾经只有她一个人住。
很多属于盛夏的东西都可以扔了,但像床角之类的地方,找到她的几根头发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盛夏浑身都僵了,唇瓣蠕动了下,“也许……你也有可能拿错了……”
“你说这么多不过就是自欺欺人的不肯相信事实而已!”唐晚笙到底还是有些了解她的,一眼就洞悉出她说这些话的意图,“既然不相信我让人检测的结果,你干脆问问你身边的男人,问他西西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他的话你总可以相信了吧!”
慕淮南看着她的眼神更为幽冷了。
而盛夏也没开口问他。
陆止森注视着几人,抿唇没说话。
沉默着,过了良久,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相信那个事实,盛夏缓慢道,“那么现在……可以把西西给我们了吗,你抓着孩子又不是用她来威胁我们做什么,西西对你而言没什么用意,你能不能……把她还回来。”
“休想!”唐晚笙也不知道怎么了,听着她这么说,反而更不想把西西还回去了。
盛夏猛然抬头,声音几乎是暗哑的,“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盛夏,我希望你们能搞清楚,我让人验你们的DNA,让你们知道结果,可不是为了让你们一家三口见面团聚的!”她的心还没好到这种无私奉献的地步,何况对象是他们,“这个孩子我不会还给你们,我要带她走!”
慕淮南语气森森发沉,“唐晚笙,你是不是想让我把唐家两老带来跟你交换?还是你想让他们为你的行为买单负责后果?”
“慕淮南我也警告你,你敢动我爸妈一下,不择手段我都要你痛不欲生,让你彻底失去你女儿!”唐晚笙面容铁青的冷冷道,“何况盛夏要是连起码的良心都没有,她真敢让你动养育她多年的养父母,她就没有做人的资格,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这个道理你们总该懂吧!”
慕淮南依然沉得让人发憷,“你好像还没弄清楚,唐家这两年相安无事,包括你现在还能在这里威胁我们的原因是什么。”
倘若不是他一直顾及着唐家是养育盛夏的人,此时此刻又哪里会是这番境地。
唐晚笙知道,慕淮南想动她和唐家,有的是方法,可即便如此,她却仍旧止不住冷笑的瞟向盛夏,“这么说我们还应该感谢你了?”
语言讽刺得很,也着实的刺耳。
盛夏唇瓣抿紧了,四面仿佛都是逼近她的荆刺,正在一点一点慢慢的刺进她的皮肉里,她喉咙梗得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一样,艰难的低声对旁边的男人说,“够了,别说这些了。”
说得越多,不过越是像一把把的利刃刺透过她的血肉。
意识到这件事本身就说不清楚,何况唐晚笙心里怨恨了他们两年时间,不论他们纵然说些什么她都不可能听得进去,甚至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动容她自己的想法,于是慕淮南沉默下去。
唐晚笙冷冷起唇笑道,“这个孩子暂时就由我来负责了,倘若不想她受到什么伤害,不想让她因为你们而留下什么跟我一样难忘的心理阴影,你们最好别试图做什么。”
接着,她又格外郑重警告的盯向慕淮南,“特别是你!”
慕淮南这个男人有时候绝对不是一个善类,他恶起来的时候甚至非常人所能比拟,特别是关系到他在意的人的时候,他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所以她不得不郑重的警告他,“慕西西在我手里会怎么样,全看你有多老实安分,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也应该知道现在的我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所以他最好是什么都别做。
这个时候,慕淮南不得不承认唐晚笙是个极度棘手的人,因为她几乎掐住了他的七寸,最为致命的地方,纵然他现在有通天本事,此刻也不能对她如何。
不止是慕淮南不敢动了,盛夏亦是如此。
即便他们现在都恨不得把孩子从唐晚笙的手中抢过来,唐晚笙的几句话,还是宛如魔咒般把他们定在原地。
因为西西现在正在她的手里,而她手里有匕首。
唐晚笙有太多的可能性,在他们夺走西西之前完全可以让西西留下什么阴影,甚至会伤害到她。
“我们走。”确定了谁都不敢再有什么念头,唐晚笙对两个保镖吩咐。
按住陆止森的保镖即刻松开了他,站在她身侧的人也走到她身后,推着她的轮椅。
可在他们离开之前,盛夏还是忍不住地哑声问,“你把西西带走究竟想怎么样?报复吗?”
“对!就是报复!”唐晚笙回头,冲他们冷冷弯唇,“我都失去一双腿过了两年时间,你也应该尝尝刚刚得知自己的亲生女儿就在自己面前,却又不能立刻团聚的滋味是怎样的。”
“……”
“很公平的,不是么。”或者说,她对他们,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只不过她的这个仁慈拿捏得太好,偏偏他们越是在意什么,她就越是要夺走他们什么,盛夏的命她从来没想要过,也没想让盛夏也失去一双腿来偿还她。
比起身体上的痛苦,她太清楚,精神上的痛苦远远超过百倍。
而比起让盛夏不能跟慕淮南在一起,现在让她感到有意思的是,让她们母女刚知道彼此的身份,却又不能在一起团聚的滋味,一定会比盛夏不能和慕淮南在一起更备受煎熬。
“唐晚笙。”慕淮南冷峻的低凉道,“西西若是有半点闪失,整个唐家上下都会为你陪葬。”
他低凉的嗓音说着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唐晚笙漂亮的脸蛋绷了紧,即便知道他绝对能做得出来,可气势上却仍旧不甘示弱,冷笑着,“她会不会有什么闪失,全看你们的表现,我会派人监视你们的行为,你最好是能安分点。”
旁边的陆止森多多少少已经看出了唐晚笙的脾性,她似乎已经不将任何人放在眼底,这种高傲以及果决的姿态,是容不得任何人在她面前高高在上的。
哪怕,对方是让大多数人都战战兢兢的男人。
“姨姨。”这时,在她怀里的西西喏喏的出了声,揪着她肩膀上的衣服,眨巴着明亮又可怜的眼睛,“我想跟爹地妈咪在一起。”
唐晚笙低眸皱了皱眉看她,却是没有理会她的话,最后,对身后的保镖道,“我们走。”
他们要离开,而在慕淮南没有发话的前提下,另外两个黑T恤迷彩裤的男人也不敢动,看着他们走出来,只得往旁边移开。
西西爬到唐晚笙的肩膀上,看向后面的慕淮南跟盛夏,小嘴瘪了瘪,“爹地,妈咪……”
“西西——”
盛夏脚步不受控制的往前,身体本能的想朝她跑过去,然而她的步子刚跨出一步,却被慕淮南抓住了手臂,因为唐晚笙后面的两个保镖在见到她有什么动作的时候目光瞬间凛然了。
而唐晚笙发现了她的举动,再是看到慕淮南拉住她的手臂,这才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
他们最终还是离开了。
盛夏是眼睁睁地看着唐晚笙堂而皇之的带着西西离开的,她没动,也不敢上前一步。
公寓的门口空空落落的,没有了离开几人的身影。
盛夏浑身仿佛失去了力气一般的颓然下去,脚下的力量被抽空了似的,一双腿倏然一弯,若不是身侧的男人及时发现她的异样,伸出手堪堪拦住她腰肢,她差点就要双腿无力的跪到地上。
女人的身体,在不受控制的发着抖。
陆止森察觉到他们之间突然涌起的怪异气氛,目光调向扶住盛夏的男人,眉目间满是晦涩的复杂,唐晚笙的每一句话,包括之前电话里那个医生的语言,犹然历历在目着。
这已经不是他再能插手得进去的事了,他深知。
于是陆止森终归不发一句的走出公寓的门。
“你们也出去。”慕淮南低到冰沉的嗓音,在安静的空间内响了起。
两个黑T恤迷彩裤的保镖闻言,点了点头,无声退下。
顿时,整个空空荡荡的公寓大厅里,只剩下了被遗留在原地的两个人,气氛安静得诡谲,像是能听见针尖落地的声音。
慕淮南低眸看着臂弯中身体柔软得像是没了骨头跟力量的女人,刀雕似的俊脸轮廓遍布着紧绷之色,线条完美的下颌收得很紧,他扶住她腰肢的手臂力量不敢加大也不放松,透过彼此身体触碰着的部位,她身体发着抖的知觉清晰的传递给他。
只是她低垂着脑袋不知道是不是在看着地面,他望不见她的五官上的表情。
像被凝结的喉咙缓缓终于松动了下,男人低哑的声响慢慢叫了声她的名字,“盛夏。”
“我终于知道之前为什么我一直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了,这段时间西西一直能在我身边是因为你的安排对吧……她是你女儿……”有晶莹的光珠一颗一颗从她眼眶落下砸到地面上,眼泪滚烫着,炙热着,可她的手脚却是冰凉的,“她也是我的女儿,应该没错了吧……”
慕淮南唇畔紧抿。
盛夏抬头盯向他时,双眼通红溢满的泪光一颗颗的往外涌,脸色白得如纸,唇瓣止不住发着抖的嘶声崩溃,“可是为什么你一直不告诉我啊!”
整个公寓里只有她用尽浑身力气崩溃的声音,承载着悲凉之感。
公寓外面的走廊上。
陆止森靠着墙壁,一手抄在裤兜里,一手夹着一只燃了一半的烟蒂。
记忆中,他一直不怎么抽烟的。
甚至,他其实并不喜欢抽烟的感觉,因为尼古丁有点麻痹的作用,抽多了会让人依赖性严重,他也并不喜欢思维被尼古丁麻痹的感觉,因几乎不怎么抽烟,他不习惯刚抽的时候甚至会有些眩晕感。
可此时此刻,却有些忍不住的抽一根短暂的缓解一下心绪。
大概也很清楚,不论盛夏跟慕淮南之间如何,他们为什么会多出来一个亲生女儿跟他实际上没什么关联,所以一支烟烧了半截之后,他就捻灭烟蒂,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双手抄在裤兜里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他只是太意外了,他想。
误打误撞却得知盛夏跟慕淮南还有这么一个女儿,而盛夏显然才刚刚知情,他内心里一定是太意外了,所以此刻才会觉得压抑而难受着。
特别在听到她崩溃嘶吼的声音时,他竟然会觉得不是滋味。
走出公寓楼的时候,陆止森忘记了拿车,无意识的走在没什么人迹的人行道上,人行道的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木樨树。
他忽然想到几个月前他刚见到盛夏的那会儿。
在一个偶然的机遇下,他意外得知刚刚进入风恒娱乐公司有一个叫盛夏的娱乐记者,盛夏这个名字跟慕淮南的前妻太像,虽然后来他用自己的方法证实了她跟慕淮南的关系所以决定要让她成为他的未婚妻,但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他的第一感觉是她麻木空茫的。
当时他不太完全清楚她究竟是怎样的人,也不懂得她究竟有过什么。
而现在,虽然她跟慕淮南的事情他也许并非完全清楚,可多多少少也猜出了某些原因。
是真的没有想到过,她还会有一个女儿。
也没想到过,她跟慕淮南之间早就是容不得外人闯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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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如墨的暗沉笼罩了整个海城。
南苑别墅,橘黄色的灯光透出斑驳的光线。
盛夏被慕淮南带回来了,在回来之前,盛夏的心理疾病差不多又一次发作了,因为被冲击,因为被猝不及防的事实冲击得她毫无准备,那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之后,慕淮南就察觉了她的不对劲之处。
幸而的是,他的车内留有曾为她准备的镇定片,尽管这次她的状况不像曾经那样难以控制,可考虑到她现在的情绪问题,他还是拿了药给她吃下。
打开车门下车时,他弯腰要车内木讷空茫仿佛没了知觉的女人抱了出来,徒步迈进屋内。
“先生,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保姆见了进屋的两人,急忙迎过去。
慕淮南抿紧菲薄的唇,没答话,而是抱着怀里的女人,径直到客厅里的沙发中放下来。
小岚听到汽车声时,就急急忙忙地从二楼书房里下来,瞥见客厅里的两个人,却没有见到西西,她匆匆的跑下楼,“先生,夫人,小姐她人呢?”
为什么没见到小姐,难道他们没有找到她吗?
此时此刻,盛夏听到她的称呼,真是觉得自嘲无比。
她垂眸,淡淡的笑,自言自语的喃喃道,“为什么现在才想通,本是一开始就该想到的事呢……”
分明一直以来,提示都这么明显,小岚和西西两个人分明应该是露出了很多马脚才对,特别是在称呼上,西西从来没叫过她一句什么称呼,而小岚一直都叫着她夫人,她本应该早就有所察觉的。
可为什么……偏偏是到了现在,当从别人的嘴里得知了事实,才猛然发觉,原来他们给她的提示这么明显?
特别是想西西刚被掳走的时候,小岚的种种表现,已经是表露得无比异常了。
小岚察觉了两人怪异的气氛,不安地看了看客厅里的男人,脚步放慢,“先生,这是怎么了吗,发生什么了吗……小姐她……出什么事了吗……”
“西西没事。”慕淮南站在盛夏的身前,倨傲挺拔的身躯彷如一道黑压压的阴霾将她笼罩在内,就那般盯着她,看着她,话却是对小岚说的,“你们都下去。”
“那夫人她……”
小岚欲言又止着,盛夏木讷空茫的模样让人不放心极了,直觉里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可看着客厅里的两个人,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小岚最终还是带着保姆跟其他佣人退下了,把整个空间都留给两人。
先生说小姐没事,那应该就是没事。
慕淮南定定地看了盛夏好一会儿,自从公寓他强行带着她离开之后,她没有对他说一句话,一直沉默到现在。
属于他们之间和谐融洽的气氛,好似在之前被一道利刃刺破,刺破得支离破碎,荡然无存。
唇角的线条冷硬成一条直线,慕淮南性感的喉结动了动,然而终归是没能说一句话,就那么盯着沙发中无声的盛夏,他一边掏出手机,刚想吩咐什么,脑海中却又猛然飞快的掠过唐晚笙的话。
“她会不会有什么闪失,全看你们的表现,我会派人监视你们的行为,你最好是能安分点。”
唐晚笙的确让人来监视他们了。
就在他们从公寓离开之后,一直有人明目张胆的跟在他们后面,哪怕此刻他们已经回到南苑别墅,那些人始终在周围逗留,不曾离开。
慕淮南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让他们不声不响的消失,让他们足可无法监视到他的行动。
可真这么做了,唐晚笙一旦没有了她安排的人的消息,西西那边必然不会发生什么好事,她用了最让人致命的人来做筹码,令他开始感到举步维艰。
至少,短时间内,他绝不能有任何行动。
思来想去,慕淮南最后还是放弃了所有冒出来的念头,无声的放回手机,垂下手臂。
而盛夏这时则有了动作,她猛地从沙发中站起身,没说一句话的朝着门口走。
慕淮南眸色一暗,上前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扯了回来,“这个时候你去哪?”
“放手。”盛夏连头都没抬,声音冷淡得致命,“别碰我。”
慕淮南抓住她手臂的力道僵了僵,可却并没有就这么放开她,语气不轻不重,重复道,“你想去哪?”
“不是想离开你。”盛夏淡淡的笑,目光望着地面,眼皮底下却满是暗淡之色,“你放心好了,现在即便是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
停顿了下,她温温浅浅的嗓音遍布着讥诮的意味,“西西毕竟需要父母,我不想让她回来的时候要么只看到我,要么只看到你,却看不到我们两个人在一起。”
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时,慕淮南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放松。
相反,她的每一字每一句,几乎将他一点一点的凌迟到底。
他抓住她的手不自觉的收了紧,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绷了住,喉结滚动了下,他缓缓低沉道,“那么,你现在去哪里。”
“唐家。”从她的唇瓣中吐出两个平静的字眼。
无需多问慕淮南也能知道她这个时候想去唐家做什么,唐晚笙故意带走西西不过就是为了让他们不能团聚,被这种刚得知她们是母女关系却不能在一起的滋味煎熬,而在被人监视着他们谁都不能乱做什么的情况下,盛夏这个时候去唐家无非是想求唐晚笙。
“没用的。”慕淮南一句话就打消了她刚刚滋生的念头,“唐晚笙不会打消她的决定,你去了也只是徒劳白费功夫。”
盛夏睫毛半垂,“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她是什么样性格的人你比我清楚,不管你试还是不试结果都是一样。”
唐晚笙的铁石心肠以及她的怨恨,他们谁都能清清楚楚的感知得到,慕淮南说的也的确是事实,盛夏知道,即便她下跪求唐晚笙都没用。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她低低无声的笑,“即便见不到西西,即便唐晚笙不会动容,去唐家也会比待在这里好,起码……”
她咬了下唇,残忍的把唇瓣咬出一道血痕,“起码,西西在唐家,就算不能进唐家,哪怕只待在唐家的外面,我也是跟她相处在一起,而不是……”
她的胸口逐渐剧烈的起伏着,满腔的压抑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而不是……各在一端,不是她不在了而我还活着,却永远都没办法看见她不能触碰到她的这种所谓的事实。”
客厅里水晶吊灯投射出来的橘黄色灯光璀璨耀眼,照亮了客厅里每一处奢华的布置。
然而,灯光即便耀眼,却无法照明男人眼角下浅浅的暗沉。
慕淮南颀长伟岸的身躯站在橘黄色的璀璨水晶吊灯下,一头碎短的墨发配合着他的五官,彰显出他与生俱来的野性气质感,只是此时此刻他流露出来的气息彷如夜里幽凉的雾气一般飘渺而寂静空然。
他久久地抓住她的手臂。
森森白骨的记忆宛如魔魅致命的涌上心头,他却没能说出一句话,唯有固执的,偏执的,抓住她。
“放手。”盛夏冷淡至极的态度堪比尖锐的冰刺,可他没放,她只能缓慢的抬起手,用力的推开他的,出语冷漠地说,“别碰我。”
接着,收敛着浑身的冰凉之感,她迈出脚步朝着大门的方向走。
但她没能走出去几步,男人挺拔的长腿越过她站到她的跟前,阻挡住了她的去路。
盛夏抬眸,瞟着他,忍住了发抖的唇,“让开。”
慕淮南没让,分不清是怎样色泽的眼凝视她的脸庞,他道,“如果你很想去唐家,明天我可以陪你一起过去,今天太晚了,你需要休息,而且从早上到现在,你还没吃过什么东西。”
“不用了。”她寡漠着,“我不饿,也不困,更不需要你陪我去唐家。”
慕淮南喉咙滚动,“盛夏。”
她却显然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了,见他迟迟挡在她前面不肯移开,她干脆越过他的身侧,然而就在她越过他身侧时,她的手臂就被他再次箍住,紧接着她被他强势拽了回来,二话不说带往餐厅的方向。
盛夏试图挣脱开他,“慕淮南——”
“不论你现在怎么想,唐家今晚不许去!”她不吃不喝不睡,就这个样子去唐家,无非是折磨她自己而已。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劲,盛夏卵足了力道用力一下就挣脱开他双手的束缚。
她蓦然后退了好几步,脆弱的眼,却是倔强的瞪着他,“假仁假义……你分明知道西西是我女儿,一直让她故意在我身边出现却又不告诉我,处心积虑隐瞒了她身份这么久,我该说一句,真是辛苦你了么。”
说出最后几个字时她的唇角是带着受伤以及残忍的笑的。
慕淮南看着她。
知道他现在不会让她去唐家不容置疑的决心,盛夏点点头,“好,我可以不去唐家,我去休息。”
“盛夏——”
“你别再跟我说什么。”她身体禁不住的瑟瑟发抖着,冰冰冷冷的像是没了温度,艰涩着,她喉咙沙哑的道,“慕淮南,你太残忍了……你明明知道我早就被失去孩子折磨疯了,为什么这么久你明明让西西在我身边却偏偏不告诉我她是我女儿啊!”
所有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瞬间就决了堤,她崩溃得真像是疯了一样的歇斯底里,喉咙哽咽得她又刺又疼,每说一个字仿佛都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胸口剧烈的起伏不定,用力深吸了很长的一口气,她才勉勉强强的压下基本不可能压下的情绪,赤红的眼淡淡的看着他说,“你别再来打扰我,我上楼休息。”
说完她就转身朝着二楼的楼梯口走去,消瘦的身形艰难的维持着不乱的步履。
慕淮南长腿站在空地中,浑身的气息都被收了紧,下颌绷出一条冷硬而冷峻的线条,抬眸一点一点凝望着女人即将消失在二楼楼梯口的背影,他终归还是做不到如她所说的别再打扰,长腿即刻就迈了开。
步伐凌乱,难得的彰显出了男人急切而凌厉匆忙的一面。
他的脚步快得甚至是不稳的。
可当他追到二楼的时候,迎面扑来的是主卧房门用力甩上的声音,他伸手欲要去拧门把手,里面的人却率先从房间内反锁了住。
用力的拧了几次都没能拧开,慕淮南双手握拳的敲打着房门,“盛夏,开门。”
里面没有她的回应。
像是生怕吓着她,他尽量放缓了语气,淡淡的笑着说,“先去吃点东西,之后再上来休息。”
但仍旧没有她的声音透出来,哪怕是门松动的迹象都没有。
慕淮南挺立的身躯站在主卧门外,知道她能听得见,反而是试着柔和道,“你先开门,我们当面说,嗯?”
她似乎是铁了心此刻不想理会他,不论他说尽什么话,不论他在外面一次又一次敲了多少次的门,她始终没有给他一个字传递而来。
如果想的话,撞开门对慕淮南来说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只是他却没有那样做。
一次又一次的试探无果,慕淮南站在房门外沉默了很久,眼皮底下尽是一片浅浅的暗淡之色,过了好一会儿,他低缓的声线说,“给我点时间,以后我会跟你解释清楚。”
解释么……
靠着门板无力滑落坐在地上的盛夏低低的笑,如果想解释为什么不能现在解释?以后……她要撑过多少个日日夜夜才能撑到他所谓的以后?
确定这不是他一时用来搪塞她的借口?
他一定不知道,亲生女儿就在身边,而她却直到现在才知道是什么感受。
盛夏的身体不能自控的瑟瑟发着抖,手指颤栗得厉害,浑身上下由内到外仿佛都被冰凉的感觉充填了,冷得她心脏都像是被冰块冻结了,脑袋混混沌沌的几乎不能思考其他,手脚也无法做出任何奢侈的举动。
慕淮南是后半夜的时候,拿了备用钥匙从外面打开门进入主卧的。
夜里清幽的月光从落地窗折射进来,透出一片盈白皎洁的光线。
没有开灯,整个偌大的主卧极其安静且幽凉。
男人挺拔的长腿踏着一室的寂静而来。
但宽大柔软的床上并没有看到女人的身影,透过皎洁的月光照亮,他漆黑冷寂的眸子慢慢看见了落地窗边,窗帘帷幕旁抱膝坐在木质地板上已经像是困倦得终于睡了过去的女人。
她身上还是白天穿的那套衣服,没有换,他也是一样。
慕淮南走了过来,在弯腰把她抱进怀里时,他仍旧感知得到她身体禁不住微微颤抖的余韵,身影顿了顿,借着月光的照亮,他低眸睨见她的脸色尤其的惨白,不见半分血色,分不清是因为身体的冷还是月光的因素。
他喉结滚动了下,漆黑的眸色又下去了一些,也愈发的冷寂萧瑟了。
停顿了须臾,终究还是动了动硬邦邦的身体,他把她抱回床上放好躺平,理过被单给她盖好,注视着她,却是半响没能说出一句话。
小岚在这时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先生。”
她的手中端着冒着热气的晚餐,不是刚刚热的就是刚刚做好的。
慕淮南的视线渐渐从盛夏的脸上收回来,回身走出房门时,将房门轻轻带上,淡淡的吩咐着,“拿下去,她睡着了。”
“可是您不进去休息吗?”看着他关上房门,小岚问。
慕淮南垂下眼皮,低沉的声线极轻,“不必,我去书房处理些公事。”
这是借口,小岚一听就听出来了。
可还没让她多说什么,慕淮南便率先道,“这里还有多余的房间,现在时间太晚不必再回萧山,最近这些日子你都在这里住下负责照顾她,把东西拿下去你随便选一间房间去休息。”
“……是。”
小岚退了下去。
慕淮南站在走廊上,回头看了眼主卧的房门,凝眉思虑了好一会儿,狭长深邃的眸底满是讳莫如深的暗沉。
接着,他收回视线,心里不知作何感想,转身进了隔壁的书房。
盛夏其实没有睡着,只是在之前听到有人拿了钥匙打开房门时,不过假装了睡着而已,因为她知道进来的人会是谁,而她现在的心情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他。
于是唯有佯装睡着。
唯有如此,才可以避免过多的交谈,可以避免他加诸给她的任何东西,甚至她可以私自的避免和他的对峙。
在听到房门关上,外面两人说话的声音消失,再是男人的脚步从房门口离开后,她才慢慢打开了双眼,看向屋子顶端的墙壁,犹如潮水般纷至沓来的情绪令她久久不能平复,甚至是无法入眠的。
而这个夜晚,不能入眠的,注定不止她一个人。
翌日早晨的时候,天很早就亮了,然而慕淮南硬生生待到早上七点半,才终于打开书房的门出来。
同时打开房门出来的不止是他,还有盛夏。
在眼角的余光里瞥见同样站在房门口的男人,盛夏不由自主地抬眸看向他。
慕淮南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只是他的眼部周围明显的有一圈青青暗暗的痕迹,细看之下还能看见他眼珠里的血丝,一贯好看干净的下巴冒出了青青浅浅的胡茬,说不出来一股该是男人成熟的味道还是沧桑的感觉。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对撞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