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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烛(21)
窗外一点斑驳的树影,一片孤零的落叶,和一个满脑子开飞机的老少年。
郁冬原是闹着玩的,她闲着无聊躺在床上刷知乎,正好看到一条热门问答——如何逼死你的老干部男朋友,顿时被吸引了兴趣。
回复多达数千条,郁冬随意翻几条就笑得比门口的京巴还欢脱,“趁男朋友熟睡时拍下自己半遮半掩的裸/照……”郁冬立即脑补了一下陆自喃那张“你再胡来我就亲你”的神情,偷笑道:“还是换一下一个好了……嗯……穿性感睡衣隔屏撩人?”
这个……郁冬觉得可行。
虽然她身材不错,腰身细瘦却紧致,陆自喃用“剥了壳的荔枝”形容过,不同于常年不运动所带来的细腻、柔软的质感,郁冬的皮肤是吹弹可破的。
还……还有嚼劲?
虽然这好像不是什么形容词。
郁冬翻箱倒柜好好折腾了一番,最后在衣柜最下角找到一件求职面试时穿的短裙和黑丝袜,她眯眼偷笑,换好后在床上合拢双腿曲在一侧,用手机从上往下拍,不仅显得双腿细长,还能从短裙遮住的地方还是绵延想象。
犹抱琵琶半遮面这一出果然对谁都是极其好使的,就算是陆自喃这样当初交往两年也不曾戳破那层灯笼纸的老少年,在收到图片时,也莫名动了动喉咙,挤出一句:“靠……老子总有一天死在你手里……”
开车门,连楼下的京巴他也懒得逗了,径直大步往楼上走,连蝉鸣都消停了一阵。
陆自喃知道郁冬家没其他人在,却还是整了整衣服正欲抬手,想着头一回在郁冬家留宿,怎么能空手而来?于是他又原路折返,在所有已经被打断的脑回路中摩挲郁冬喜欢的一切——
花?郁冬最喜欢的应该是香槟玫瑰,象征高贵和我足以与你相配,这丫头很在乎“匹敌”所带给她的平等感觉,大概是大学时人人都道“郁冬你真幸运”。
短短一句便让郁冬心中苦涩,为什么是她足够幸运得到上帝垂怜,而非陆自喃的好福气呢?
酒?啧,这丫头酒品可不太好,大学时喝完酒缠了他一夜,嘟着嘴一直念叨“陆同学……你给我讲故事吧,我要听好听的故事,像七个小矮人大战牛魔王啊,白雪公主和灰姑娘争夺红孩儿……”
陆自喃那会儿要是稍带敷衍,郁冬一准眨巴她那双水汽迷蒙的眼睛说:“你不给我讲故事我就哭,真的,我哭起来可凶啦,就跟自来水龙头坏了一样……”
陆自喃那时候不知道郁冬的家境,凭外在的乐观和良善,以及平日里的没心没肺,他就主观臆断郁冬是个小公主。她应当跟自己一样,被父母呵护、保护,是那种皱个眉头都有一群人哄着、捧着的小姑娘。
现在他倒是能明白郁冬执着于听童话故事的原因了,大概人醉时,心反而明朗了。
佛说人生七苦,无非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和求不得。郁冬年纪轻轻却早已占据不少。
对寻常人家的孩子而言,睡前卧床听父母悉心讲童话故事的小习惯,温情不减,但就现在更专注于往pad小游戏的孩子们来说,被故事引领情绪、天真的去幻想另一个世界的魔力却不多。
可郁冬恰好保留那一份迷失的童真,她小时候除了自己得到过一本《格林童话》外,几乎就只有电视剧版的《西游记》一路陪伴。
以至于郁冬可以清楚的记得每一只妖精的名字、法术、法宝和来头,甚至是哪九九八十一难。这样异于常人的记忆让陆自喃很是歆羡,但与此同时,他又心疼得不行。这个小姑娘并非如他所想。
到底是看了多少遍,才能如此烂熟于心呢?
陆自喃恍惚中买好花,零食、啤酒还有酱板鸭,几大袋子拎在手上摇摇晃晃的响着。手机上却“叮”一声又出现一张图片,郁冬在家有些仓皇,尤其是陆自喃没回她短信的每一次。
随即一条短信跳入:想要高清图片请先发红包哟,白嫩嫩,香滑滑的郁小冬在这里呐!
陆自喃点开图片,是郁冬穿着吊带的上身,可惜的是……该打马赛克的地方都打了马赛克,露出来的肩膀和小腹其实也能起到差不多的点火功效,至少对陆自喃来说,只要是郁冬,怎么都是死穴。
回到郁冬家楼下,陆自喃客套地轻轻敲门,发愣之际才发现门上贴了张兔子状便利贴:钥匙在门口鞋盒里面,嘿嘿,哈哈,呵呵,哟哟。
哟呵,一看到这样的字样,陆自喃就自动在脑海里演了一出《舌尖上的郁冬》,“她,是生命开始的地方,每个人的一生都在不断的寻找落地的种子。”
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们生火、切菜,煮米、做/爱,用食物凝聚家庭,慰藉爱人。平淡无亲的锅碗瓢盆里,盛满了中国家庭的伦理,更折射出中国式夫妻的爱意。
人们成长、相爱、别离,互相践行、目送,既是家常,也是日常,更是人生百味。
陆自喃沉下心,满身大汗地赶去浴室洗了把脸,有些燥热,直接拿冷水浇了头。板寸的好处就在此,女人动情时手指无法插/入发丝之间,好给男人们动手反扣在床头的间隙。
知道郁冬此刻正贴在门后偷听,陆自喃不疾不徐地呼了口气,把刚买的零食放入冰箱,一层一层的装好,还细心地考虑到郁冬生活上的小迷糊,于是随意找了张纸,写好了冰箱里所装的食材。
至于花,还是带进房间的好,倘若郁冬躺下身,头枕在他的胳膊下,抬眼便是一束娇嫩的香槟玫瑰盛放在床头,那……那心情大概会更好,情动大概会更甚,专属他们的第一次记忆大概也会永生铭记。
算了,就是想方设法又想不出什么花样,只好拿花哄她而已嘛……陆自喃无奈地想。
准备待发,陆自喃觉得当军人的,是时候拿出“亮剑”精神了!他推门而入,却见郁冬穿了套高中的蓝白校服,呈大字型平躺在床上,一脸可怜地歪着头对他嚷嚷:“李湛然说……他等下来接你……”
“……干什么?”
郁冬懊恼,“说是你们家的酒会。”
“我说你这穿的什么?”
“校服啊,”郁冬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无奈地说:“我想闹个制服诱惑来着,可我又没制服……我们报社的衣服就别提了,楼下大润发搞活动送的文化衫……”
文化衫上还印着“消费拉动经济增长,南海只属于我国观音,跪!”给跪……
陆自喃走过去,直勾勾地压在了郁冬身上,跟她鼻子贴鼻子,嘴巴沾着嘴巴,轻声说:“酒会不用管。”
“不行呀,我都替你答应了。”
“……”陆自喃抬头。
郁冬见状生怕他真动气,赶紧动手拉下他,哄小孩似的在他唇舌上乖乖舔了一会儿,才说:“真不怪我,是李湛然说,说他可以帮我弄到加内特的签名,我这才一个见利忘义……”
“你想要签名怎么不直接问我要?”
郁冬想了想,理直气壮得反问道:“你会给我别的男人的签名吗?”
“我当然不会啊!”
郁冬说:“……我就知道。”
陆自喃这人啊,爱党爱国好青年,爱家爱老婆好迷夫,主要毛病就是爱吃小醋,吃了小醋还不说,说了还非得郁冬卖身求饶好好哄,哄好了还得信誓旦旦表示自己绝对是有原则——
好比,加内特或者杨洋跟陆自喃一起掉进水里,那必须是救陆自喃哇!
郁冬要是敢说第二种答案,陆自喃就会冷着眼默默丢出一句:“嗯,很好,我果然是不能指望你……”
陆自喃闻言哭笑不得,开始徐徐解开郁冬的睡衣纽扣,郁冬羞得赶紧别过脸,却又被他钳住下巴捏了回来,“躲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睡衣里细腻的肤色一览无余,看文和看人一样,喜好连绵起伏,就像鳗鱼,煎炸烹煮都可以保持其原汁原味的呈现在食客面前。
但若是配上顶级的酱料,再将最接近人体肌肤质感的鳗鱼卷起,一口含住,让酱汁淋到口中慢慢融化肉质,让鳗鱼稍微凸起的不平整在舌尖流连,一点一点的吞噬这种美妙的感觉。
就像陆自喃一点一点舔红郁冬的乳,颜色愈来愈深,舌尖轻颤,郁冬的身体也跟着微微发抖。
可是这家伙太坏了!
陆自喃一路慢火轻吻,却在手指来回抚摸腰身,向上引到乳,他常年训练手指粗糙,以至于抚摸时带有一种特定的触感,有些霸道的侵占,却又舒服的来来回回,撩得郁冬连发丝间都是黏腻的汗。
“陆同学……”郁冬呢喃,“我身上都湿透了……”
陆自喃声音黯哑,“那我帮你脱掉好不好?”
“好,”郁冬乖巧地点点头,奶声奶气地说:“那你真的不去酒会了吗?你家主办的诶……”
陆自喃笑得讳莫如深,他刨了之前一贯的温柔细腻,直接伸手探到郁冬身下,摸了一手糖浆,他探进去两根手指,郁冬难受得直蹬腿,陆自喃抽出手来按住乱扑腾的旱鸭子。
陆自喃拉过被角,“睡前小甜点,”他欺身亲了一下眼神迷离的郁冬,说:“睡吧,我准备一下去参加酒会。”
“哦……那好吧……”
陆自喃的话语像是某种催眠的咒语,郁冬乖乖地合上眼,可怎么说郁冬也是根正苗红的党/员啊,怎么能在男/色面前抛弃我党原则和底线呢,她猛然惊醒,委屈地说:“哦!你竟然纯撩我!”
陆自喃暧昧的笑笑,“怎么?急了?”
“谁……谁急了……”郁冬语塞,“我只是、只是怕你烧着自己!”
“……你再说一遍?”陆自喃俯下身,原本郁冬下身就被他压着,现在手臂也被钳在头顶。
郁冬服软,撒娇说:“我疼——”
陆自喃急着松开手,“哪儿疼?”
郁冬学着赵丽蓉的调调说道:“一杯你开胃,二杯你肾不亏,三杯五杯下了肚,保证你的小脸儿呀,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黑不溜秋,绿了吧唧儿,蓝哇哇儿地,紫不溜湫,粉嘟嘟儿地透着那个美……”
越说越心虚,郁冬装傻偷笑:“那什么,我心疼……心疼……心疼你这么好却瞎了眼看上我……”
啊呸!心疼你烧着自己!
心疼你枪都上了膛却没能走火!
烧死你得了!
忍冬(22)
郁冬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时陆自喃已经离开了,但床头柜上晾着的白开水还是温的。
柠檬片飘在水面,这是陆自喃的习惯,知道郁冬扁桃体时常发炎,一句“多喝热水”就像蒲扇之余冬日,多余而让人哭笑不得。陆自喃不同,他习惯言胜于行。
分开五年,郁冬很多时候不经意回想起时,满眼尽是陆自喃各式各样的小习惯。
像将零钱按面值分类装在钱包,像手机备忘录里满满关于对郁冬的提醒,像是路边转角偶然邂逅的、眉眼与郁冬相似的小小小姑娘。
那时候郁冬的室友总爱夜谈时给她做各种恋爱战略指导,几个女生就着一碗泡面或是一盒鸭脖,就能轻易把男人的心思分析得头头是道。
哪怕明知自己在感情里输得一败涂地,也好似从没受过伤似的用过来人的语气,说爱情的无畏,说爱情的无所谓。不就是谈个恋爱吗?
能有多难。
郁冬那时候是信的,一切看起来华而不实的名言佳句,从爱情歌颂到自由的控诉,她都读得认真。在陆自喃面前,她一贯没有自信,有些来自于家境烙印在她背上的屈辱感,也有一些源于自己。
撇开陆自喃父亲是国家篮球队教练,和传闻其母是荣光影视的董事长外,陆自喃本身并没有过多享受,甚至是预知家庭所带能给他的更多光环。
被教练挑去八一队试训时,陆自喃每天在高压的训练强度下,自我苛刻,每夜加训两小时。纵使筋疲力尽,甚至蒙受不公时,他也没有跟家里抱怨过一秒。
直到大学开始职业生涯后,他更是没有再问家里伸手要过一分钱,他从没送过郁冬以金钱衡量尤其贵重的东西,每一次的礼物都融在生活的细腻里。
一顿亲手做的饭菜,一次不远不近的郊区旅行,一场午夜电影,直至十二点跟郁冬亲吻,一本贴满比赛所到国家风景照片的纪念册……
无一不是以手抵心,平淡细长。
按陆同学的说法,他对于郁冬全然是完整的一个灵魂个体,除了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有点扒光郁冬这件事上,其他时候,他都可以向电影念的那样——
'shand.
it’sabouthayouarone'dlove.
幸福,不是长生不老,不是大鱼大肉,不是权倾朝野。幸福是每一个微小的生活愿望达成。当你想吃的时候有得吃,想被爱的时候有人来爱你。
当郁冬每日清晨醒来,手边总有一杯温水。
思来想去郁冬还是有些迟疑,以前恋爱时陆自喃就带郁冬回家见家长的念头,只是郁冬一直跟他打马虎眼,他也不便勉强。
如今他临走前再提陪同他参加酒会的事,郁冬不是没有动心的,只要她一想到陆自喃身边出现的落落大方的富家小姐,她就急得直想哭。
没有比较时,她还能够保管好自己的自尊心。一旦有了鲜明的对比,她就害怕得不行。
陆自喃这次依旧把选择权交给了郁冬自己,手机上有陆自喃发过来的造型店地址,无论是礼服还是首饰,他早已经精心挑好。
前提是,郁冬肯去。
车子在楼下一直候着,陆自喃先回家帮忙,没有主人家跟客人一同进场的道理。陆家只有他一个少爷,但凡出点小毛病,就是给人直戳脊梁骨的机会。
但所幸陆自喃的父母还算开明、本分,这些年家里丝毫没有沾染外界的权钱纷争,至少家里没有。
对于陆自喃的生活他们也向来不会多加干涉,尤其是常年在外训练、比赛的陆父,就更少跟儿子谈论职业篮球方面的事。
几个人卸去假面,一回家就全然是另一番样子。
其实陆家极少办酒会,一来是儿子、先生不迎合这样的场合,再者陆母佟立模特出身,独自经营一家享誉全国的影视制作公司,要说真有多大的利益往来,倒也不至于,无非是跟圈内人打打交道。
这一出酒会请的也大多是公司艺人和陆家的好友,门外记者围堵,各路不太冒头的小花旦抓住时机挡在门外各种搔首弄姿。
但风头反倒被迟来的几位世家小姐抢了空。
陈冉祖父一辈都是生意人,实打实的做事业发家的生意人,家庭背景深不可测,尤其是官政皆通。
佟立这一出戏,到底还是为陈冉演。
无论是从小跟陆自喃一起长大的李湛然,还是小时候多有接触的陈冉,陆立都有打算。无论如何,这丫头绝不能落到旁人家里去。
陈冉父母皆是反贪局管理层,今晚的酒会不宜出席,但陈家也是给足了佟立面子,不仅来了一位不靠家里的陈冉小姐,连陈家老太太也到访。
佟立赶紧迎上去,扶着老太太的胳膊说:“您来了真让我受宠若惊,”摆手拍拍陈冉,“冉冉越来越水灵了!”
老太太客气道:“哪里,这丫头天天在外头跑新闻,皮肤又黑又干燥,可心疼坏我了。”
“哪能啊,冉冉放哪里那都是拔尖儿的好,孩子嘛,靠自己也好,我们呐,总有顾不上的时候。”
“自喃更是如此。”
陈冉乖巧的跟在一侧,一路大方的举杯与其他人打招呼,笑而不言,很快吸引了一众目光。佟立看在眼里,递了句话给老太太:“冉冉今年多大了?”
老太太何等眼尖,瞄了眼向她们走来的陆自喃,提高音量:“不小了,正是该结婚成家的时候。”
“陈奶奶,陈冉。”陆自喃站定,同他们点头。
“你们俩认识?”佟立问。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意会说:“从小冉冉就爱跟着自喃后头跑,这哪能长大了就不认识了?”
“是、是,孩子们私下里的事我这个当妈的都不清楚,”佟立给陆自喃使了个眼色,“你今晚好好招待冉冉,我跟你陈奶奶要到里面歇会儿了。”
陈冉答应,陆自喃看她一眼,没开腔。
陈冉自然而然挽过陆自喃的胳膊,一路皮笑肉不笑的问:“没带女朋友来?”
陆自喃笑笑,“时间还早。”
陈冉挑眉,憋了一口闷气,停在长桌边把玩手里的高脚杯,晃了晃里面只剩一口的香槟,“跳舞吗?”
“不太会。”
“我看你是不想跟我跳。”陈冉似笑非笑,看不出语意里是否带着愠气,“真当你只是运动员呢?”
陆自喃对她语气中的鄙夷有些不快,放下手里的酒杯,“我确实不会跳舞,运动员肢体不协调。”
陈冉轻哧,“今天是什么场合你我都明白,你不愿意请我跳舞我自然不勉强,只是等下你女朋友来了,这开场舞轮到谁也轮不到她。”
陈冉在心里哂笑,你以为我不知道郁冬是什么货色?
龙葵(23)
陆自喃骨节泛白,捏着玻璃杯的手有些置气,他目光飘远了一会儿,说:“劳你费心。”
“你好自为之,”陈冉气不过,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不是每个人都有一次、两次拒绝我的机会。”
“抱歉,我并不以此为荣幸。”
“哼!”
裙角飞扬,对着油盐不进的陆自喃,陈冉第一次体味挫败感,这人油盐不进,他不同于其他*的圆滑世故,他像只充满少年气的风筝。
飘飘荡荡却有着绳索的羁绊,绝不随波逐流,就算是一两句唬人的敷衍,他都不屑。
说完便只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郁冬并不知道自己会在这样不恰当的时候遇到陈冉,她听同事嚼过舌根,只知陈冉家境优渥,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
南瓜马车已经驶到门口,水晶鞋也牢牢套在脚上,郁冬每挪一步,每一次惶恐的接受别人的注目,都分外觉得自己的格格不入。
有些事情不是换了华服就可以彻头彻骨改变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披在身上,虚弱浮泛的步伐,骤然的敏感的自尊,堆积在一起的某一刻。
都会让郁冬弃甲而逃,只有当自己足够自信时,旁人的眼光里才不是鄙夷和不屑,而是歆羡和赞赏。
尽管她越夜越美丽。
郁冬游走在场地边缘,担心自己吃相不好,唯恐自己酒品太差,以至于绕了一刻钟也没敢碰任何点心和酒水。
郁冬连同自己和手机、衣服一起落在造型店,手不知该如何摆放,来搭讪的人也不知如何得体的回应。
一袭水蓝色抹胸纱裙,紧贴在郁冬身上衬出腰身极曲致,下身蓬松感的衣料让郁冬整个人看起来优雅、清新,水晶鞋灼着光亮。
尽管她一直低调地在进口处溜达,但还是很快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殊不知手她的高定礼服太扎眼,还是她举手投足间的羞怯难得一见。
陈冉眼尖,近乎一眼撇过去就看清了来人,本能地冷笑道:“穿了条裙子就以为自己是公主。”
站在陈冉身后的男孩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话头却接的好:“冉姐认识?看着不像跟你玩得上的啊。”
“同事。”
他眯着眼往郁冬方向看了看,郁冬正笑着婉拒别人的邀约,“报社的同事?哪家的小姐?”
陈冉捂嘴而笑,姿态娇媚,“哪家的小姐?那我可真是不知道了,问你喃哥吧,你喃哥比谁都了解。”
见陈冉语气阴阴沉沉,男生也不多问,只是松口一说:“长得倒是真漂亮。”
陈冉抱臂冷眼看着郁冬,她还在小心翼翼地提着裙子往人少的地方躲,陈冉玩味的说道:“漂亮,是真的漂亮,琉弟,你不妨去请她跳支舞。”
“嘿,我才不去,刚刚那些哥哥们溜一圈儿全被她给拒绝了,我可不自讨没趣。”
“怂!”陈冉一巴掌拍到他背上,“那你想不想邀请她跳开场舞?”
“想啊,”宋琉整了整自己的领结,“我想也没用,等下喃哥来了,肯定要把全场最美的女人挑走。”
陈冉眼神凌厉,宋琉耍个小聪明舌尖一卷,“冉姐你可准备好了哈,开场舞非你莫属。”
“哼,算你脑子转得快。”
陈冉也不多废话,直接附到宋琉耳边说:“你放心去邀请她跳开场舞,她要是不同意,你就问她认不认识卢其同和林振义,问她清不清楚当年……”
“真的假的?!”宋琉憋得脸通红。
陈冉睥他一眼,一口红酒灌下去,不耐烦地催促:“什么真的假的?让你去你就去!”
“得令!冉姐我这就去!”
……
红酒是怎么泼到宋琉脸上的,郁冬也不知道,她大概是气昏了头才会在做出如此鲁莽的举动。
“妈/的!你竟然敢泼我!”宋琉捏紧郁冬的胳膊,疼得她直往后踉跄,“你放手!”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到底是谁让你这样的人混进来的?嗯?!”
“你给我放开……”郁冬委屈得小脸通红,头发也送散开来,不敢在这样的场合大声呼号,又心寒于所有人保持笑意的冷眼旁观。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人敢泼我,你可以啊,你有种啊,”宋琉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闹起来没个限度,无论管家怎么阻拦,他都不肯撒手。“舔干净!”
“什么?”郁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宋琉一字一顿地说:“给我一点一点舔干净。”
“哟嚯!宋少这是假公济私啊?”
“舔哪儿呢?哈哈哈哈!”
“宋少这招高明……”
……起哄声越来越大。
郁冬强忍着眼泪,挺起身站稳,毫不畏惧地回瞪过去:“你——做——梦!”
宋琉沉下脸冷笑一声:“好啊,那我就当众来讲讲你的出身好了,看看我们这位漂亮的小姐有多高贵。”
“听说你爸爸挪用公款购置低价不符合标准的建筑材料,导致众多民工意外身亡,随后畏罪自杀。你母亲从小就抛下你跟别人跑了,宁可守着别人家的孩子,也从不去看你。”
“够了!”郁冬咬着牙说出,“不许你说我父亲。”
“哦?好啊,那我们说说继父,听说你继父在陆家的印刷厂工作,时常偷厂里的废铁钢筋出去卖,被工友发现还死不承认。”
“还不止呢,我还知道……”
不需要宋琉钳住她的手臂,她也实在站不住了,宋琉一松手,她就整个人倾跪在地上,低声抽泣起来。
众人将他们围在一起,只有刚跟行长谈完一笔大生意的陆自喃一家人站在别墅二楼,佟立还在竭力推荐自己儿子,好让他跟这些老伙计认识认识。
殊不知陆自喃陡然脸色一沉,猛地奔下楼。
陆自喃个高、力气大,他冲进围观人群的速度极快,近乎撞到了不少名媛,怨声连连。
“都给我滚。”陆自喃俯下身,心疼得一时不知道怎么抱郁冬好,郁冬只是哭红了眼看向他,什么也不说。
“滚!”
众人吓得后退一步,宋琉摸不清状况,还不怕死地拉了拉陆自喃的胳膊:“哥,这女的不是什么好人!她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听说她以前还被她继父……”
陆自喃把郁冬护在怀里,抱住她的头,“不怕,有我在,是我不好,是我让你看到这些恶心的人和事。”
宋琉闻言脸色煞白,一脸惶恐的看着陈冉,她却无能为力的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陆自喃横抱起郁冬,不顾姗姗来迟的佟立,及在场所有宾客的质疑,一步一步往门外走去。
走了两步,他才复又转身,一一扫过所有人或惊讶或看笑话的神色,冷冽的留下一句:“今天的账,我们稍后再算。”
陆自喃放下郁冬,将他护在身后,几乎是没有给人喘息的机会抄起手边的啤酒瓶就冲宋琉头上砸去,直到触碰的最后一刻才停下。
“啊——”连郁冬也惊叫一声。
“陆自喃!你混帐!”佟立稳住脚,气得胸口直突突。
宋琉则是吓愣在原地,陈冉涌上去抱着宋琉的头四处查看,汩汩血流从宋琉的脸颊顺流而下。
郁冬担心地拉拉陆自喃的胳膊,他用力回握住,眼神还是凉薄的,立在原地一字一顿的说:“伤害郁冬的人,就算是孩子,我也不会放过。”
“再有下次,你——你们——尽管试试看。”
烂摊子丢下,陆自喃重新打横抱起郁冬,回到车中,他搂紧郁冬连胳膊都在颤抖。
反倒是郁冬沉静下来,拍拍他的背,像哄受了惊吓的小朋友一般,说:“我没事,真没事。”
沉默须臾,陆自喃吃痛的眼神让郁冬心悸,他心疼地说:“我怎么舍得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郁冬笑中带泪,“不怪你,从小到大我都习惯了,总是因为家庭而矮人一等,无论多么努力都会被区别对待,哪怕有些区分是善意的,好心人觉得我更需要关爱。”
“我小时候特奇怪,现在离婚率那么高,这世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来自单亲家庭,为什么我就要因为父辈的过错而羞于提及家庭呢?”
“郁冬……”
思来想去郁冬还是决定带陆自喃回自己出生的地方看看,那里才是真正完满的郁冬。
前几天郁冬回过老房子一趟,准确来说她早就想搬回去住了,房子里的陈设都一如二十年前,镜子模糊了,桌椅泛黄发旧色,没有电器,该搬走的、当初能变卖的都没了。
但郁冬就是喜欢这里,这是唯一让她觉得心安的地方。
父亲生前所拍的全家福还挂在墙上,玻璃罩被人砸了个稀巴烂,照片边角也倦了起来,但郁冬却指着相片对陆自喃说:“看!我爸爸妈妈是不是都很好看?”
神色骄傲的郁冬,陆自喃很喜欢。
郁冬喃喃:“其实那个孩子没说错,我爸爸确实挪用公款购置了一批劣质建筑材料,导致好几十人家破人亡,那时候他们每天都上门要债,要不到钱就殴打我跟我妈。”
“虽然都是皮外伤,但那是夏天,身上一大片青的、紫的,害我连门都不敢出。”
陆自喃找不到抹布,只好摊开几个郁冬添置电器用剩的瓦楞纸盒,搂着郁冬坐下,郁冬却笑着拉起他,说:“我赔你一个开场舞吧。”
三分钟愈合伤口,止住眼泪,这是郁冬这些年锻造出来的厚脸皮。
拿手机放不合适的音乐,没有观众,陆自喃早已经脱了西装,郁冬也把高跟鞋甩到一边。
他们虽不擅长跳舞,只是依偎在一起,郁冬不必踮脚,陆自喃低头搂着她的脖子,贴着耳朵、连着心说起悄悄话来。
郁冬说:“后来我妈把我丢在外婆家,她不声不响就跟卢宇的爸爸结了婚,起初日子过得不错,我大多时间都在住校。到暑假就没办法了,学校不让住只能回家,但平时省下来的零花钱也足够让我在大通铺撑上几天。”
陆自喃知道郁冬说这些不是需要安慰,只是静静地听,心跟着她轻快的语调隐隐疼。
“然后呢?”
“然后……妈妈再嫁过得还行,卢叔其实人不错,至于偷钢材废铁的事我不清楚了,大概是想多挣点钱贴补家用吧,那时候我妈在家照顾老人,还流产了一回,没法工作。
郁冬不知不觉又流了眼泪,全湿在陆自喃颈间。
耸耸鼻子,她继续说道:“后来我们在一起,我的生活刚有点起色,原以为上天终于在我耗尽好运气遇见你以后,肯再满足我想要一个家的愿望,”郁冬自嘲,“大概是我太贪心了,才莫名又一次毁了短暂的平静。”
……
具体的郁冬也解释不清楚。
当初郁冬正在学校跟陆自喃腻歪,突然接到妈妈的电话,说是上完夜班的卢叔和隔壁的林叔在路上被人殴打,现在满身是血,警/察和救护车刚到……
郁冬连夜赶了过去,却被告知卢其同的左手手筋被人挑断,林叔至今昏迷不醒。
在床边守了一天一夜,卢其同才醒过来,见到郁冬的第一句话却是……
你和陆自喃都是杀人凶手……
“但我真的不懂为什么他要说我跟你是……”
郁冬突然回神,急忙收住口,陆自喃还想追问,郁冬自己好好咬了咬陆自喃的耳朵,心一横贴上他的下身,转移话题地问:“我们……还做不做?”
“嗯?”陆自喃明显一怔,“……你行吗?”
郁冬傻乎乎地笑起来:“你才不行呢!”
“等下你就知道我行不行。”
陆自喃抱了些瓦楞纸盒去房顶,树边的铁梯子风吹日晒早已经生锈,陆自喃扶着郁冬先上去,他站在上边还能看见郁冬小时候起的四个轮自行车和挖土的小铁锹。
“这里?”陆自喃有些迟疑,“确定吗?”
郁冬可怜兮兮地点头,“我喜欢这里,这是我小时候的秘密花园。”
仪式感太强,陆自喃干咳两声,铺上柜子里剩下的军大衣,反扣在地上,内衬都是干净粗制的,郁冬缓缓躺下去,手指摁在陆自喃的脖颈上,像弹琴一般带着节奏感。
大约是今晚的气氛太过凝重,陆自喃的吻也落得格外郑重,一点一滴尽是陆自喃想要照顾郁冬一辈子的真心,从洁白的乳/房一路舔到腿窝,郁冬周身透着淡淡的奶香。无论含一口哪里,都能让他贪婪地吮吸出声。
“别忍着,这里都荒废了,没人。”陆自喃诱哄郁冬叫出声,手摸到下面,花苞微微张开,他手指进入得很顺利,丛丛的绒毛很柔顺,像是摸喵星人的手感。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陆自喃无师自通却不敢陡然冲撞进去,只得继续哄着、揉着,郁冬的腿很细,随意弓起来就能夹紧陆自喃的腰。
郁冬仰头看着星空,嘴里不自觉碎出:“大象……游乐场……”
她的声音变得更软,眼神空洞,陆自喃抬起她翘挺的屁股,蓄力一送……
慢慢地,人在抖,天上的飞的象也在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