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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水悚然抬头——面前的空间果然发生了变化,草坪、山体、天空,都如同消融的雪一般,在她的面前渐渐消失掉了。
喻明雅依然站在她身后,保持着温和又空洞的笑容,傅明水侧头看了一眼,就赶紧收回了眼神。
她定睛向面前的世界看去,一看之下,傅明水不由屏住了呼吸。
彷佛置身于一面巨大的全息影像之前,傅明水小时候的摸样出现在上面。
从小时候被送到喻家开始的场景开始一幕幕出现。
喻华业摸着喻明雅的头,一脸厌恶的看着傅明水:“这个孩子是结怨体质,京四派还没有对她的去留做出结论,不要教她任何术法,随便找个没有孩子的亲戚给他带吧。”
当时只有五岁的傅明水懵懂的睁着眼睛,站在客厅中间,手足无措的望着喻华业。
喻华业的妻子啐了一口:“傅家怎么想的,把这孩子送到这里来。”
“他们大家族惯用的伎俩,这孩子要是在咱们这里出了事,正好推到咱们身上,”喻华业冷冷道,“说到底,还是让我负责任。”
“那可不能让她出事,要不然…”喻华业的妻子担心道。
“不用,”喻华业打断她,“结怨体质人人得而诛之,这孩子就是死在这里,也怨不得喻家,只是,”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傅明水,似乎是透过她看到了什么遥远的人,“华眉就这么一个女儿…可惜了。”
画面飞速的转动,画面中出现的傅明水看上去长大了几句,寡言的模样,抿着嘴站在一群孩子中,喻家的孩子们似乎是有意的避开她站着。
克死父母,结怨体质,令人讨厌…
在面前的场景中,无数的议论从四面八方向傅明水涌来,但那个女孩只是安静的在原地站着,眉眼淡淡,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已经长大的傅明水目睹着这一幕,只是冷漠的咬着自己的唇角。
从小到大的被孤立,傅明水早已习惯,一开始她也曾经难过曾经反抗过,但后来才发现,无论怎么做,结怨体质是改不了的,没有父母的照顾,这件事也是改不了的,与其在别人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好好对待自己。
她定下心神,继续看着面前出现的一幕一幕。
小学、初中、高中,一直被孤立,直到大学,她才有了关系尚算得上朋友的室友和朋友。
越看到后来,她的表情越带了一丝丝放松,仔细看去甚至还有微微的笑意。
就在这时,画面一转,出现了喻明雅。
独身一人的喻明雅来到喀什……然后是傅明水自己前来喀什,陈桂鸥、于博、叶梓、杜居川和杜居海,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发生,都在眼前一一重新回放起来,有一些片段,让傅明水也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
可是这不行,幻境本来就是靠着侵袭人的五感来达到迷幻的目的,单纯从视觉阻断,完全无法阻止,何况看破这幻境,是她找到柳慕的唯一途径。
喻明雅在她身后站着,脸上带了悲天悯人却又空洞的微笑神色,静静的注视着这个妹妹的人生经历。
傅明水还是站着笔直,看着面前出现的所有景象,到目前为止,她看见的全都是自己所经历过的所有人生,只是一直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这让她心中百味杂陈的同时,也感到荒谬的新奇。
可是面前下一个场景一转的时候,傅明水发现,自己已经不是站在外界,和喻明雅一样,作为一个旁观者冷眼旁观自己的人生,而是成为了其中的主角。
大约是医院的病床上,她躺在上面,眼皮沉重的耷拉着,怎么都睁不开,只闻到鼻畔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滴滴的仪器声在旁边响着,呼吸机压在她的脸上,有女子模糊的说话声从远处传来。
傅明水仔细的侧耳听着,随着她意识的渐渐清醒,听到了略微熟悉的口吻,正是杜晓晓。
“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里不知为什么带了哭腔,“傅镜止,你看着我,你看着我说这句话,我认识了你二十几年,这就是最后的结果?”
听到傅镜止三个字,傅明水勉力自己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立刻清晰了——站在她病床边的,正是傅镜止和杜晓晓两个人。
已经有几天没见到傅镜止了,即使知道这是幻境,傅明水的心脏还是快速的跳动了起来,她仔仔细细看着面前的这个人,长身玉立,优雅的姿态,清俊的侧脸在医院的白炽灯下散发出那种她熟悉的专注感。
只是这种专注感,这次面对的是他面前那个美丽的女孩子。
杜晓晓泪流满面,仰起头看着傅镜止,对于她这样的女孩来说,即使是这样一个哭泣的表情,由她做来也格外楚楚可怜。
傅镜止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还是一样的清冷,傅明水却从中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晓晓,我们出去说。”
“我偏要在这里,”杜晓晓指了指床上的傅明水,一行透明的泪水又顺着她的脸流下来,“我做了你五年的未婚妻,傅镜止,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二十几年了,你现在告诉我,你一点也不在乎我,你要和她在一起。”
傅明水整个人愣住了。
她的头脑好像忽然陷入了一片混沌,隐隐约约中,知道这个场景是不符合逻辑的,也知道自己现在其实是陷入了一个幻境,但似乎总有一个声音在旁边告诉她,这些都是真实的。
而且,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底有一种隐隐的渴望,想要听到傅镜止怎样回答。
傅镜止面前的空气仿佛忽然静止了,他沉默了一会,绕开杜晓晓,走到傅明水床边坐下来。
傅明水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她感到傅镜止伸手试了试她的体温,动作温柔而轻缓。
“我明白了。”杜晓晓的声音里不但有了哭腔,现在更是带了颤抖,“是我打扰了。”
她转头向外奔去,傅镜止的声音却在同一刻响起:“等等。”
在同一时刻内,病房里两个人的心同时停止了,傅镜止从傅明水的床边站起来,走到杜晓晓面前:“晓晓,”他的声音带了一点点叹息,更多的却是决断,“大姑让我问你,你想要在什么地方度蜜月。”
顿了顿,他又道:“还是让我来安排。”
杜晓晓不敢相信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来,带着惊喜的哭腔:“你的意思…你的意思…”
她捂住脸,似乎是被这个消息所打动,紧接着,她又转向傅明水的方向,充满希冀的道:“你对她呢?”
傅镜止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清冷而动听:“我是傅家的家主,那是责任。”
杜晓晓笑起来,傅镜止似乎也淡淡的笑了几声,两个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傅明水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脱水了的、躺在砧板上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