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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好解释的,这种事情只会越解释越乱,而且你一个小姑娘不好好做你的大小姐等着嫁人,整天想着这些男人应该考虑的事情干什么。”眯着眼睛享受午后的阳光,皇甫逸嗤笑道。
淡然一笑,翩跹从容不迫道,“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的,我想公子比我更懂得这个道理。”笑话,难道让西门吹雪来做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么,那自己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咬了咬下唇,她心中暗想。
“有些事情,我不必做,你更不必做。能够置身事外,何必踏入泥淖之中呢。”斜斜倚在榻上,皇甫逸依旧是懒洋洋的语气,却带着一丝洞察世事的通透。
“不然。”这次摇头的却是段总管,他捋了捋因为保养得宜而自然飘逸的雪白长须,“此战定于紫禁之巅已是大大不妥,然诺不可轻许,既有前盟,不可轻背,以他的心性,叶城主若败亡,白云城之兴衰万梅山庄责无旁贷。”
伸手遥遥止住了皇甫逸没有说出口的话,段总管的目光有些渺远,“对他们来说,彼此已经不止是对手,更是知己,无论是谁落败,胜者必然会承担起对方未竟的责任,否则心境若不能圆满,迟早会死在这上面。他身后只有这一个孩子,万梅山庄赌不起,我更赌不起。”
“所以你们不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其实是我偷偷调兵把叶孤城给干掉么,这样打也打不起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后续的幺蛾子。”正盘算得好好的却被翩跹和段老爷子一起盯了过来,皇甫逸浑身一激灵,翻身坐了起来,叫嚷道,“喂,你们什么意思,就算只是挂着名头,好歹我也是个辅国将军,调私兵围杀一个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翩跹的面色更古怪了,她上下了扫了两眼皇甫逸,基本是在用看白痴的眼神在看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宗室子弟,然后转过身来,对段老爷子正色道,“所以问题在于,怎么化解目前的僵局,同时又不会平白失去一个可靠的消息来源。”
“也就是你怎么继续和那位九公子保持联络,但是又不会引起进一步的僵局?”默契地没有再用吃醋这个词,更没有理会皇甫逸出的馊主意,段总管总结道。
点了点头,翩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还有怎么进入紫禁城,再怎么说,那里也是皇城重地。”这个问题本来因为魏子云等人的下注变得不是问题,但是在现在的情况下,如果忽略了这个问题,反而会引起别人的疑心。
这回轮到段总管和皇甫逸一起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翩跹了,顿了一会儿,皇甫逸幽幽道,“都说了我乃堂堂长公主之子,御赐辅国将军,好像还不至于连带人进紫禁城这点事情都做不了吧。当今天子虽有勤政之心,然自大行皇帝起,六部之事无需御旨亦可运转自如,所以……”他摊了摊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不怕被大内侍卫抓住说你谋逆,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可是最接近直系的宗室血脉了。”翩跹嘴上开着不轻不重的玩笑,心底却在暗暗算计,皇帝帝身边的人居然会就那么被轻松调走,而魏子云等人也有胆子就这么放江湖人士入皇城,还擅离职守前去观战。原来,居然是因为帝势衰微,君臣不睦么,这其中……又有多少和宫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不以为然地哂笑一声,皇甫逸压低了声音道,“要是在别的地方说那可是谋逆的大罪,不过在这里也没人会说出去,我就告诉你也无妨,就算当今皇帝薨了,先帝也还有一子在世,哪里轮得到藩王世子和我们这些人,所以你说南王有什么心思,那还真没什么用处。”
皱了皱眉,段总管呵斥道,“有的事情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是另一回事,口风一旦松了,迟早被人拿到把柄。”
无谓地笑了笑,皇甫逸悠然道,“外祖母名义上膝下无子,太平王又心有不甘,迟早瞒不下去的事情,有必要这么揪心么。”
“等等……太平王,你是在说先帝嫡长子……”刚刚端到唇边的茶盏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溅起的钧瓷瓷片和黄绿色的茶水让皇甫逸心疼地跳了起来,从榻上起身扑过来珍而重之地捧起其中一块瓷片,怒视翩跹。
勉强支撑着身体站起来,翩跹抖抖巍巍地伸手指向拢着手里的钧瓷碎片欲哭无泪的皇甫逸,颤声道,“你开什么玩笑,先帝嫡长子怎么可能和太平王有什么关系?!”
开什么玩笑!别人不知道,翩跹还不知道太平王世子是谁吗,就算江湖朝堂云泥之远,然而翩跹轻易便可推断出本朝子嗣并不昌盛,先帝膝下只有当今圣上一子,所以当今圣上才会年幼便承继大统,而按照皇甫逸的说法,这正是连大内侍卫都会擅离职守的原因,即便是先帝也只有太平王和南王两个兄弟活了下来。
如果宫九居然是先帝嫡长子,怎么可能远避京城寄养在太平王名下,太平王又怎么会甘愿让并非亲子承继王爵?!还有,皇甫逸说的是,他是长公主的儿子,那么他口中的外祖母定然是当今太后无疑。太后真正的儿子被放逐到太平王名下,反而收养了别人的孩子,并且扶持了别人的孩子登基,这位太后娘娘难道也是疯了么?
“够了!”段总管用力拍了一下厚重的黄梨木案几,沉闷的声响提醒了皇甫逸他提到的是多么隐秘的阴私之事。然而话已出口,覆水难收。面对翩跹震惊中还带着一丝了然的神情,段总管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五指缓缓蜷起,淡淡的杀意逐渐渗透了午后温暖的气息。
用手绢包起瓷片的皇甫逸忽然感觉一股寒气爬上了脊背,手一抖,刚刚包好的瓷片又散落下来,在地上溅开,好像也被凝重的气氛感染,没有再出现悦耳的迸裂声。
皇甫逸只是觉得有点冷,翩跹却可以清晰分辨出那弓弦般微微有些绷紧的身形和几乎微不可闻的骨节错动声意味着什么。没有一丝慌张,就像第一次在清颜房内见到南王世子的时候一样,她从容地拢了拢额边的碎发,清雅的微笑宛若空谷流泉,云淡风轻道,“恰好我认识的那位公子也自承是太平王世子呢。”
宫九当然没有自承过太平王世子的身份,他只是侧面展示了手下力量的隐蔽和庞大,从而暗示了翩跹自己身份不凡而已,这个不凡落在寻常人眼中也不过可能是江湖暗中势力的魁首,或者如叶孤城般被皇亲贵胄奉为上宾,如是而已。毕竟,未奉诏就擅离封地对藩王之子来说,可是杀头的大罪。
然而,宫九有没有说过,对皇甫逸和段总管来说重要吗?他们只是会通过翩跹的口得到这个消息然后去确认而已,皇甫逸虽然挂着将军的名头,却得太后宠爱,可以随意出入京城与江湖人士相交,提起天子也不过是一句说笑而已,段总管习惯性手握万梅山庄的情报网络,运筹帷幄之中,协西门吹雪为江湖除害。这两个人其实并没有太把皇室贵胄和所谓律法放在眼里,更不会觉得宫九此举是多么的令人诧异。
所以翩跹看似平淡地说了宫九的身份之后,段总管的杀意固然随之收敛,皇甫逸亦是恍然大悟地说了一句,“难怪要找上南王世子别苗头,原来是他的主意啊。”
了然地点了点头,段总管拈须微笑道,“既是如此,万梅山庄久不涉朝堂之事,亦可称耳目闭塞,不若……”既然太平王世子已经找上了翩跹甚至已经愿意坦诚自己的身份,说明对于他来说,翩跹已经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助力。万梅山庄既然已经被暗示了立场,也要看清楚了棋局才能成为弈棋之人而不是被人操纵的棋子,而想要看清棋局走向,皇甫逸无疑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慌忙摇了摇手,皇甫逸苦笑道,“不是我不愿意为您和外祖母分忧,而是有些事情一旦牵扯进去就是连绵不断的麻烦,而且家父一向性情耿直不阿,洁身自好,是断断不肯让我涉入这种事情的,就算当今天子失德,最多也只会清君侧罢了。毕竟,母亲可不会轻易下嫁给野心勃勃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