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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贾赦又得了御赐的一方扭头狮子金印,特特将三只狮子放在一处,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心道,爷的古代纨绔生活就靠你们了,请守护爷!正美着,那头齐周进来了。
原来贾赦准备逐渐将各处铺子的账目也换成借贷记账法,齐周自然负责此事,来寻他商量。贾赦笑道:“可是项目细则做好了?”
齐周叹道:“东家哪里来的这些主意!先是有规划书来判是否可行,又有这般项目细则一做,后头许多事都预先想好了,日后行事须省却不少麻烦。”
贾赦知道他早晚得问这个,故此早有打算,做沧桑回忆状道:“我幼年不爱读书,有位老仆教我这许多,后来我父亲去世,他便请辞了。原来他只是父亲偶然救下的,不曾卖身。因早年需父亲庇护才在我们家,后来又舍不得我,便多留了些许年。临走时极严厉的告诫我,他教我的法子或游戏虽有趣,却不宜早早现于世人面前。若要用时,少说二十五年。”贾赦摇头道,“彼时我虽不明白,倒是牢牢记下了。直至今年方才二十五年整。”
齐周闻言先是惊讶,又细品许久,方感慨道:“果然世上有高人。”又叹道,“若非二十五年,东家少年时便露了这些,只怕能惹出不少人眼红,能不能自保尚未可知。”又想了一阵子,再叹道,“东家这性子……二十五年后也不过如此。”贾赦白了他一眼。“彼时东家如幼童怀千金过市。偏这等主意非是钱财,他夺了去你手中便没有。若有人想谋东家的主意自占之,东家怕是尸骨无存的。”
因将齐周当作朋友,对于忽悠他贾赦颇有些歉意,但也只好如此了。故连连点头,又笑道:“所幸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二十五年来不曾违其言。”
齐周心中倒是深敬起他东家来。东家这些年如何过来的他是早知道了。偏死守这许多上进之资在心中不用,硬生生等了二十五年!何等耐心,何等恒心。忽然想起东家言道为了少东家谋了户部职位,齐周豁然开朗。难怪谋的是户部,东家果然深谋远虑,这借贷记账法、规划书、规划项目细则、还有荣国府如今的规矩,只待少东家来日缓缓用上,何愁仕途不亮?只怕那户部高位亦可谋得。齐周此时并不知道,日后得户部高位的竟是自己。
忽然想起一事,齐周乃道:“东家,我深知东家视周为友。如此周也不客气了,有一事想要提醒东家。”
贾赦笑问:“何事?”
齐周正色道:“姑娘已经十五了。”
贾赦愣了一愣。他知道迎春十五了,而且是虚岁,实岁才满十四。那又如何?
齐周不禁摇头,这个东家聪明的时候聪明,迷糊的时候实在迷糊得可以。“十五岁才相看人家已是很迟了。”
贾赦张了嘴呆了好半日。
哈?相看人家?迟了?十五岁?才满十四岁?这是个什么节奏?十四岁还是初二生好吧?
齐周有点哭笑不得。遂替自己倒了一盏茶等他明白过来。
老半天贾赦才回神。这天杀的古代!十几岁的小萝莉就得嫁人,发育还不完全好不好?而且给女儿寻女婿这种事,他哪会啊!一般都是主母去找的好不好?
于是又回到头疼问题:邢夫人。让他如何去请邢夫人替女儿相女婿呢?邢夫人不怎么出门应酬,京城贵妇亦不甚关照她脸面,能找到合适的吗?再说他还没来记得对迎春进行再教育呢,总不能这个性子嫁出去,那岂不是吃亏吃定了?横竖占了人家亲爹的位置,总得尽到亲爹的职责不是?
前思后想了半日,终绕开邢夫人,先去瞧迎春。
迎春穿着水绿色的家常春衫,正坐在屋子里打棋谱,见贾赦进来忙问好。
贾赦尽量使自己看上如温和一些,笑道:“这么长日子没顾得上你,是我这个父亲的不是。”
迎春笑道:“这话老爷已是说第四回了。”
贾赦摇头道:“果然天下的孩子就没有不讨债的。”
迎春得了他和颜悦色的待见了那么几回,倒是已经不怕他了,抿嘴儿一笑。
如今她奶娘已然打发了,身边新配了一位冯嬷嬷,乃是贾赦托齐周去寻的,当时他实在没功夫。另有大丫鬟司棋,二等丫鬟绣橘并两个三等的小丫鬟,人手比过去并不少,府里的人却是对她恭敬许多。因如今是贾赦一人当道,又只得这一个女儿。故此迎春的日子较之从前仿佛枝头花与墙角草。迎春在原著中的性子软软懦弱,究其原因无非她在府中不受重视,幼年被乳母把持,凡有所反抗必为乳母所制,渐渐发现反抗无效,方才认命了。若当时有人替她做主,将乳母并别的刁奴修理了,怎会养成这般性子?她本是善棋之人,善棋者筹谋睿智,无非尽皆看透罢了。
所幸十四岁也不算太晚。将一个听话的孩子恢复本性比将不听话的孩子教乖容易多了,只需将这个年纪本就感兴趣的东西丢给她即可。贾赦此时便有了主意,笑得像个狼外婆。“闺女,今日这天气恰最是舒服,陪你爹出去玩不?”
迎春一愣。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贾赦解释道:“过阵子又得热起来,多好的天气不出去玩会子岂不浪费?”也不等迎春答话,便喊人:“琮三爷大约刚下学,去接他上我书房去,悄悄让他换好出门的衣服。”便上来携了迎春的手,“走!你爹我这半年了都没好生玩一次呢!”不由分说拉了便走。
迎春呆呆的便跟着走,司棋在后头追喊道:“老爷,我们姑娘还没换出门的衣裳呢!”
贾赦道:“很不必,老爷我自有安排!”忘记古代小姑娘出门要换衣服这种事他怎么可能说出来?想了想又吩咐说:“司棋,拿你家姑娘的梳妆盒,再取你们姑娘一只鞋子包上,快些跟着来!”
司棋稀里糊涂的愣了半天,方急急的去找东西,捧着个梳妆盒并一个小包袱包着迎春一只绣花鞋,小跑着追到了贾赦的书房。贾赦摆摆手:“东西放下,你可以回去了。王恩喊你媳妇去打水来。”
司棋忙道:“奴婢去打水吧。”
“不必。你回去替你姑娘看屋子。”贾赦乐呵呵道。
按照规矩姑娘来了何喜等人皆需避出去,贾赦不乐意那么麻烦,且这几人年纪都不小了。
王恩答应一声出去寻他媳妇儿,何喜大概猜出他老爷要做什么了,嘴角抽了抽。
果然,待司棋退出去了,贾赦打量了迎春一番,回头吩咐何喜:“喊你媳妇来。”
何喜是个会来事儿的,连声应了,一溜烟儿奔出去。
转头何喜家的进来,贾赦道:“去找平儿,寻寻琏儿少年时的旧衣裳并春靴,快些!”又将迎春的鞋子包袱丢给她。
何喜家的抿嘴直笑,又打量打量迎春的身量,方拿了包袱出去。
贾赦方转身望着迎春笑道:“这年头小姑娘出门不方便,你洗洗脸,把那些个脂粉去了,再将眉毛描粗些,揉点子粉团儿把耳朵眼堵了,先穿你哥哥的旧衣裳,咱们立时去买新的!乖!”说着还摸了摸她的头顶。
迎春好一会子才明白她爹是要替她女扮男装,半是愣半是无措。
戏文里头都是姑娘家自己想出去瞧热闹,躲着父母扮了男装溜出去。哪有父亲哄着自家女儿扮了男装出门顽的?!
虽是无措,心中倒隐隐有一丝兴奋。一面仍是摇头道:“老爷,这如何使得!”
“我说使得便使得!”贾赦抿了口茶道,“记着,你叫贾琏!”
迎春:“…………”
此时王恩家的已经打水进来了,贾赦书房里没有伺候丫鬟,故此她上前服侍迎春洗脸。
迎春甚为无奈。莫说她其实还是很想出门的,便是不想,她也不能违了老爷的话。
贾赦在一旁笑道:“回头再洗一遍,把那些脂粉都洗净了!小姑娘家家长得最好,抹那些个东西反倒将你们本来的气色遮了。”
洗了脸,王恩家的又动手替她梳头。迎春才十四岁,又是女孩子,梳成少年发式显得愈发小些。贾赦又命取自己一顶镶银小冠来,道:“低调些,别打扮得太好看,咱不是去替你二哥哥撞桃花运的。”屋里几个人都笑起来。
说话间贾琮来了。
贾琮年方七岁,从前和迎春一样没人重视,跟个小透明似的。如今他父亲掌权了,家里又只剩下他一个儿子,他身边几个人都是贾赦亲自安排的,府里旁的下人又都是贾赦的人,也特特的给脸。偏这些日子贾赦得闲的时候去瞧了他几回,说了些话。贾琮很快发现每当他赞成父亲或模仿他父亲说一两句话的时候,贾赦便高兴异常。大户人家哪有笨孩子?故此贾琮成长在模仿贾赦的大道上,两脚踩都是风火轮……
进门来先给他父亲姐姐问好。如今他胆子肥了,也知道父亲喜欢亲近他,上来便拉着贾赦的衣襟问:“爹爹要带我出门玩么?”
贾赦哼哼了两声,装作傲慢的样子缓缓道:“你说呢?”
贾琮双眸锃亮:“爹可不许再哄我!”
贾赦翻他一个白眼:“你爹何曾哄过你?答应你什么没给你?”
贾琮撅起嘴:“你每回都说‘得空带你出去狠狠玩一回’,偏一直不得空,可不是哄我么?”
贾赦笑起来,一把将小家伙拉进怀里揉搓了几下:“不是哄你,一直不得空呢。今儿方有了些闲,带你和你哥哥出门玩会子。”
贾琮一愣:“哥哥?琏二哥哥回来了?”
贾赦指着旁边椅子上坐的迎春道:“喏,何喜家的找衣裳去了,装扮好了那就是你琏二哥哥,要记住了,回头不许喊漏了嘴。”
贾琮立时便明白过来,大笑着蹦过去再行一次礼:“弟弟请二哥哥安,琏二哥哥福禄安康!”
迎春撑不住也笑了,乃向她父亲道:“老爷,老太太知道了只怕不答应的。”
贾赦挥挥手中的茶盖子:“漫说她不会知道,便是知道了又如何?”
贾琮笑道:“可不是呢!二哥哥莫担心,有爹在呢,天塌下来高个子顶,横竖咱们躲着,让爹去对付老祖宗去。”
贾赦乐得直拍巴掌,过来一把搂过他:“好小子,不愧是我儿子,越来越像我了!”
爷俩吱吱嘎嘎直乐。
方才这句话他准备很久了,是说给迎春听的。好让迎春知道,那个不受宠的弟弟因越来越像父亲了,如今已然得了父亲的欢心。也是顺便让他们误以为从前贾赦不怎么喜爱他们,乃因他们性情不类父之故。天下哪有父母不盼着儿女像自己的?迎春的性子已是大半养成,如今要改,除了给她一个宽松的环境,并寻些有能耐的嬷嬷来教育,亦需她自己有些动力才行。况贾赦已换了个魂,并非原先那个粗鄙猥琐之贾赦了,身上闪光点还是很多的,值得借鉴模仿学习。
此时何喜家的进来了,笑道:“爷可得赏我个大封!平姑娘正收拾东西呢。我追着她并赵嬷嬷(贾琏的乳母)丢下那一大摊子翻箱倒柜的寻了这些出来。”说着解开手里的一个包袱,里头是一套石青色箭袖和裤子,并一双青缎蓝底子靴子。她又说,“这是琏二爷十五岁上的衣裳。二爷那阵子多是颜色衣裳,我因想着老爷带姑娘出去需不招人眼才行,特特捡了石青的。赵嬷嬷说这靴子才是二爷八岁时候做的,只穿了两回,再想穿已是小了,直嚷着塞脚!赵嬷嬷只得一头换了别的,一头忙替他另做一双。”
贾赦笑道:“既如此,若琏二爷穿了好看,回头便去你当家的那里领个大封罢。”
说得一屋子人都笑起来。
贾赦又道:“我才想起来。迎春每月的月钱太少了些,何喜你每月从我私账上取一百两银子给二姑娘送去,是我给闺女的零花钱。”
贾琮立时跳起来:“我呢我呢?
迎春忙摆手道:“很不必,我如今钱够使了。采买上来的都是好东西,不需另使自己的钱去买,我也不使什么钱,只花几个打赏丫头的散钱罢了。”
贾赦道:“因着没钱才没法子使,有钱了自有法子花出去。你只管花,不用攒着,你的嫁妆我替你备着呢。”
说得迎春登时红了脸,羞惭惭的低下头。
贾琮又嚷嚷:“爹!还有我!我也要!”
贾赦摇头道:“你还没到时候,等你大些再说。且世人皆知男孩子本要穷养,女孩子才富养呢。不然你日后成了纨绔为父可如何是好?”
贾琮便拉着他扭股儿糖似的不依不饶,嘴里嚷嚷“爹爹偏心”。
何喜躲在门边上直咧嘴。也不知道谁成日家自称老纨绔。
贾赦又说:“你不如你姐姐好看,故此爹爹便偏心了。”
众人又笑了。方催迎春换衣服。
迎春这会子想想也有趣,便去隔壁耳房让何喜家的伺候她换衣裳。何喜家的一面伺候一面笑道:“姑娘需记下男人的衣服是怎么个穿法,我瞧着,姑娘今后穿男装的日子怕还有。”
迎春甚是担心,惴惴道:“让人知道可如何是好。”
何喜家的乐了:“什么如何是好,谁能耐何得的了老爷!没看见老太太都不管事儿了?她不是不想管,是摸不着了。老爷房里三只御赐的狮子镇着呢。三只呢!老爷说三者为众,三只狮子便是一群狮子了。还有二太太,如今真真成佛爷了。她想不佛爷也不成啊,哎呦呦,那是怀里揣着二十五只耗子——百爪挠心!”
说得迎春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何喜家的又道:“姑娘,我大了你十几岁,男人又得老爷照看,说句不该说的,你只管大着胆子任性些,老爷最爱淘气的。你越淘气他越爱。”
迎春不是笨的,从方才贾琮跟父亲的样儿早看出来了。偏自己是女孩子,天生又不是淘气性子,如何做得出来?
何喜家的仿佛知道她想什么呢,又说:“琮三爷从前又何曾淘气了?如今可淘得了不得。这还是老爷忙的时候呢。老爷近日常说,忙得登仙的日子快要过去了。待老爷得了闲儿,每日只可劲儿的宠着姑娘和小爷们淘,那才是姑娘的好日子呢。”
絮絮叨叨一阵子方等换好了,转回书房来,那爷俩拍手大笑:“好一个翩翩美少年!”
只听“咕咚”一声,何喜笑得栽倒了。
贾赦立时明白他想起了什么,瞪眼道:“何喜不许胡说八道。”
何喜哪里有气力胡说八道?便是实话实话也没那个胆子,只自己乐一阵子罢了。
贾赦忙说:“什么眉毛啊耳朵眼子啊,有哪里要补两笔的,快些描画描画,整的像你二哥哥些。”
于是众人又围着迎春你一言我一语看她捣鼓她的眉毛耳洞,末了贾赦亲替迎春在眼角点了一颗桃花痣,满意道:“这才是大将军的儿子少将军呢!”
何喜瞧了瞧他们家姑娘,穿着男装也是一副袅袅婷婷的样子,想想前日在酒楼看见的一位身高八尺真正的少将军,“咕咚”一声又笑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迎春的年龄不太好判断。
迎春曾说:方才连宝姐姐林妹妹大伙儿说情,老太太还不依,何况是我一个人。
宝钗又说:看在二姐姐面上就饶了他。
所以这俩谁大不知道,这里金子就当她们同年,互相客气。
大观园元年即明年宝钗十五(实岁),虽然大观园没了,迎春和宝钗今年还是十四实岁,但二人的生日估计都偏早,这个点儿都过了生日,从虚岁算已经十五了。
贾琮的年龄原著上没有线索,从几处排名看排在贾环之后。
故此我算贾环小了探春两岁,从生育上至少两年的相隔才能保持母体健康。
在此设定贾琮又小了贾环两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