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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不寻邱公论事?”
杨毓笑道:“邱公为我奔波劳心,这点小事,便不劳烦他了。”
:“是。”谢元渊转眸看了看邱永,紧跟着杨毓离去。
杨毓微微蹙眉,心中有踌躇,却没有疑虑。
:“祺砚,送消息给李里正,让他来见我。”
:“是。”
谢元渊笑着问:“师父,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人了?”
杨毓笑着道:“是。”
谢元渊狐疑道:“今日师父出行只有乔将军知晓,难道不该怀疑他?”
:“不怀疑。”
:“哦。”谢元渊微微低下头,有些困惑。
杨毓笑着看着他,道:“若是乔将军,慕容喾何必来找我?”
小童点头:“的确。”
关于这个眼线,首先他地位不高,无力与慕容喾里应外合,所以才有今日这次见面。其次,能够引慕容喾自由进出,又不引起怀疑,说明此人对竹山地形极为了解。第三,此人与杨毓认识,甚至相交,否则不能如此精准的算出杨毓的出行。
李里正赶来琴仙亭公主府之时,已经是迟暮之时。
七贤与杨毓用过昏食去了黄家酒庐小酌,府中静谧一片。
杨毓在正厅会见李里正还是第一次,杨劲跪坐在杨毓身后,看着这端庄曼妙的背影,恍然有种云泥之感,不自觉的往后又退了一些。
李里正进门,身上的冷汗被满室清华之气吹的更甚,恭敬的拱手道:“见过乐宣君。”
:“请。”
杨毓指着对面的软榻。
李里正却后退一步道:“君身高贵,我站着就好。”
杨毓抬起头看向李里正道:“你是何时来竹山县的?”
李里正道:“十五年前,家乡闹水灾,阴差阳错来到竹山。”
她泯然而笑:“原来是通敌卖国。”
李里正心中一凛,身子颤了颤,忽的扑倒在地:“乐宣君明察!我虽出身低微,但却精忠于大晋,何来的通敌卖国啊!”
杨毓灿然而笑道:“里正,你还是不了解我,否则,绝不会这般回答。”
李里正面容僵了僵,以头触地:“乐宣君不能诬陷于我啊!”
杨毓努努嘴道:“与你明说,我已认定是你将慕容喾引入城中,今日你在我眼中已是个死人,你若是聪明,就回答我的问题,或可保你一家老小性命。”
李里正缓缓抬起头,凄然的看着杨毓:“乐宣君!甚么慕容喾,我从不识得啊!”
杨毓有些烦了,她微微蹙起眉头道:“既然如此,你便去泉下等他,好问问他究竟是谁吧。”
:“放开我,我要见乐宣君!”
门口一声喊叫,杨毓微微侧头看去。
李里正面色复杂,嘴唇微微张了张道:“乐宣君,我认罪!我认罪!是我引慕容喾进城,是我,是我!”
:“乐宣君岂是你说见就见的,你这妇人还不退去!”门外的下仆冷声道。
妇人忽的跪下,双手抓着下仆的衣角道:“求你,让我进去,我有事与乐宣君说啊!”
杨毓微微蹙蹙眉看向李里正,道:“让她进来。”
:“是。”祺砚出门传话。
李里正张皇失措的道:“乐宣君,我已然认罪,你放我家妇人离开吧!与她无关啊!我保证,她不会妨碍你,不会的!求你饶了她,饶了她!”
说着话,妇人已经被带了进来,她侧目看向李里正满脸的泪痕,挺直了腰背,再没看李里正一眼,缓缓的跪了下来:“乐宣君。”
杨毓微微歪歪头道:“你来求我放了你家郎主?”
妇人抿着唇道:“能否让我家郎主出去?小妇人有事与乐宣君言说。”
:“好。”
:“阿欣!你做什么!你来这做什么!”
李里正被两个下仆架了起来,拖出门外,李氏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目光追随着他离去,外面的呼声慢慢的变小,李氏转眸看向杨毓道:“我是鲜卑人,效命王座下,十五年前来到竹山县,嫁入李家,若非王传讯而来,我几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本未怀疑你,你又何必来此一遭?”
李氏笑了。
:“今日之事乃是我安排的,郎主忽然被带走,我就知道你们怀疑郎主,我怎能让我的孩子没了阿翁呢?”她笑的那么自然,几乎让杨毓动摇了。
她想,若是放了他们一马,让他们离开此地,他们一家还能亲热平静的生活下去?
杨毓缓缓闭上双目,沉吟了。
李氏笑着道:“乐宣君,郎主对我的身世一无所知,只当我是流民之女收留,他人憨厚心善,虽无大志,却是个至情至善之人,能与他生活这十五年,我已赚了。”她絮絮的说着话,唇间流下鲜红的血,滴落在衣襟上,一片片的,晃红了杨毓的眼。
杨毓眸光闪了闪,凝眸看着这个小小的妇人。
:“若是,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远远离开竹山,若是能这么生活下去,该多好。”
她的身子晃了晃,目光看着杨毓,却又似乎没有在看她。
:“为了他,值得?”
李氏身子软了下来,侧躺在地上,气若游丝,唇角却带着笑意,缓缓的轻轻的道:“这世间的情(爱),哪儿来的值不值得。”
杨劲不忍,暗自叹了一口气,上前查看:“君,她死了。”
杨毓咬着牙,没有让眼中的泪滑落,她猛然抓起手边的瓷盏,摔在地上,“咔啦”一声,瓷盏应声碎了一地。
:“给我带李里正进来!”
随着胸口不停的起伏,杨毓缓缓的呼着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李里正再次进门,看见地上的碎瓷,恩爱妻子倒在地上,他诧异的看向杨毓,接着,扶起李氏的身子:“阿欣!阿欣!”
他不停的摇晃着李氏的身子。
李氏只是闭着眼,没有一丝动静。
杨毓慢条斯理的起身,缓缓的踱步到李里正身侧:“你,有没有话同我说?”
李里正扑在李氏胸前,隐忍数刻,终于,“啊!”的狂叫一声,哭了出来。
:“阿欣!你怎么这么傻啊!你这瓜婆娘!”
:“瓜婆娘啊!”
:“我骂了你,你怎么不拧我的耳朵?”
李里正抓着李氏的手,放在自己耳畔,素手却滑落。
他再次,三次,四次,五次,将那素白却有些薄茧的小手放在自己耳边,那只手也一次次的滑落下去,了无生息。
他不停的哭着,双手紧紧搂着李氏的身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