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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断七部离开平贸区的时候,江冢没有去送行。她在这场喧嚣真正到来之前,已经悄然离开了阪城。
这也是松平义雄的建议。
她的身份终究是敏感的,偏偏没有在置换名单里。一旦横断七部事情尘埃落定,置换交易完成,天照教团那两位腾出手来,没有了那部分顾忌,指不定会有什么手段使出来。
只有在事情还未结束之前,打这个时间差,才能免去许多不确定问题。
江冢听从了他的建议,在置换完成前一天离开阪城。实验室的交接都还差个尾巴,也没有收拾行装,给人感觉就像一次普通外出。
一切都很顺利,即便以这种“完全切割”的方式,离开经营多年的平贸区,感觉有些复杂。以至于情绪渲染下,感觉头顶投射下来的阳光,都变得格外严厉且挑剔,但她终究是离开了。
比横断七部早了半天左右。
她习惯性的选择了走海路,毕竟“江冢”这个身份,还有些经不起勘验。在???????????????客轮上,辗转腾挪的空间更多一些。
相对于空中飞艇,客轮的效率低多了,路上却有相对宽裕的时间。江冢大部分时间并不在那个多人舱室中,而是在客轮公共活动区域。
她也在关注横断七部离阪直播进程,除此之外,就是看着窗外的海景发呆,其实是继续研究刚学会的“切分”及其成果,并尝试将切分出来的两种“星丸”,也就是已经高度成熟的畸变基因碎片,置入她的分布式模型中。
当然,现在并不具备条件,只能是做一些思维实验。这是个又消耗脑力又消耗时间的工作,一旦深入进去,浑不知时间之流逝。
最终还是自己设置的警报把她惊醒。
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钟,客轮迎着西下的落日稳定行驶,在灿烂霞光中好像是燃起了火。
江冢打开远程监控,正好看到一群人破门而入。那是她在平茂区的出租屋,可闯入的并不是盗匪,而是包括警察在内的公务人员,她甚至在其中看到了奥平容三那张冷硬面孔。
问题是,她离境的时间、渠道,或许奥平容三不清楚,但她离开平贸区,正是那位安排的——想在凌晨时分离开那座孤岛,没点儿门路还真不行。
这种时候再去找人,岂不是注定扑空吗?
这样的小伎俩,也不知道能不能给大泽会社减少些麻烦。
松平义雄应该有办法吧。
另外,从此以后,“江冢”这个身份是不能用了。
江冢,不,吴珺也只能是这么想。
在荒野、游民部落中折腾了20年,哪怕是最纯粹的研究员,也会学到一些生存知识。吴珺就将所有与“江冢”相关的身份信息设备、芯片第一时间扔下大海,完全不担心失去这些之后连客舱都回不去的情况。
必须要说,这个时间点奥平容三把握得非常好。此时在客轮前方,除了那始终钉在海面上方的血红色的夕阳,已经出现了模糊的地平线。
那是距离阪城最近的箕
城海岸线。
江冢从容混入在箕城下船旅客之中,期间她用“解离”能力,抠出了一位看上去身家优越的女性乘客的身份芯片,并装在自己手环里,通过了海关的检查。却只能让那位女士在海关那里多待一会儿了。
这也正是吴珺能够在多个城市,以虚假身份来去自如,不至于被人发现的重要手段——毕竟人们很难想到,内置在手环甚至体内的身份芯片,会让人无损取出再安装。
除了需要近身发动,操作时间有点儿长以外,使用这种手段,再配合一些粗浅的易容术,短暂应对SCA的权限系统,完全没有问题。
这也是吴珺摸爬滚打二十年,学习琢磨出来的生存技巧之一。
只要进入了箕城,就等于是脱离了天照教团的势力范围。吴珺松了一口气,仍然是第一时间将那身份芯片丢掉,避免被大数据系统捕捉到人员和芯片不匹配的情况。
正琢磨后续如何转进到夏城,却见迎面有位官员模样、挂着???????????????身份牌的中年人,向着她这个方向大步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四名执法人员。
吴珺下意识想要避开,然而当头的中年官员竟是伸手拦在她前面,面无表情道:
“江冢女士……”
这一刻吴珺的血管似乎都凝结了。
可就在下一秒,中年官员的冷脸忽然破功,错愕满布,另一只手还按住耳朵,应该是和人沟通。
吴珺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儿,那拦在她身前的手就放下去,但很快又抬起来,主动向吴珺伸出手,见她无反应,甚至主动拉起她僵硬的右手握了一握:
“幸会。”
吴珺木然。
中年官员的表情和动作的僵硬程度,比她也不遑多让。嘴巴还继续启合,一板一眼说话,好像在读稿子:
“虽然可能有些晚了,但我有幸代某位先生提出邀请:您有意愿在阪城或深蓝世界,组建属于自己的实验室吗?”
“……”
“您可以认真考虑。”
说罢,中年官员松开手,带着四个同样进入懵然状态的执法人员,从吴珺身侧走过去,很快汇入了港口人流中。
吴珺在原地站了几分钟,直到外面夕阳落下,天地灰沉沉一片,才深吸口气,拖着已经发软的双腿,慢慢走出客运港。
荒唐事情背后,往往会有扭曲表相的暗流。
吴珺大概能猜到一些:中年官员的话分明有几分熟悉。她已经想起,几天前,北山雪绘女士也发出了类似的邀约。
所不同的,中年官员提到了“阪城”和“深蓝世界”,而北山雪绘则明言是那位“在世神明”的邀请。
所以这代表,她已经被聚焦了?
吴珺暂时无法验证这个猜测,但她行事不免要比之前操切一些。马不停蹄从港口转到箕城航空港,就坐最近一班的飞艇,直飞夏城。
箕城夏城之间隔了也就是一个海湾,但受限于半夜限飞规定,吴珺到夏城的时候,也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此时阪城那边,抓捕她失利之后,会持闹大,还是会像箕城港口这样不了了之,她不清楚,各个信息渠道也都没有相关事件进展。
她现在就像个将棋盘一把拂乱又快速跑开的毛孩子,不去想什么后果,只需要知道哪里最安全就好。
夏城,就是吴珺选择的安全区。
入境夏城之后,吴珺一度犹豫去哪里比较合适。她曾想过去探望多年未见的远方伯父吴尊亮教授,但想到当下仍未明朗的形势,又打消这个念头,免得给长辈带去麻烦。
但有一处,那边应该是不在乎的。
于是,吴珺从航空港出来,就直接坐上了前去安海疗养院的百节虫飞车。虽是周一上班日,颇有些拥堵,还是赶在上午探视时间结束之前到达这里。
“哎?需要和监护人视频通话确认?”
虽说近几年,由于生养孩子、处理教务、合作项目等多种原因,吴珺到疗养院的次数极少,可她清楚记得,上次过来是没这些???????????????规矩的。
安保人员一边暗中与主管联系,一边微笑解释:“我们疗养院的探视规定已经升级,请您谅解。”
“是与罗淑晴女士吗?”
安保人员保持微笑:“可以的……所以,吴珺女士,你还继续确认吗?”
吴珺有些犹豫。
她过来探视,一切都是按正常流程进行,甚至在登记时,留下的也是她的真实身份。在这个信息时代,缺少入境记录,肯定会有些麻烦,但她多少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试探一下夏城这边的反应,看一看“安全区”的成色。
可真碰到与当年故人直接对话的场景,她反而又有些畏缩了。
这样会不会太直接了些?
毕竟,她心里头还装着松平义雄的建议。
二十年的生存经验和处世习惯,也不允许她如此高调进入他人的视线。
问题是,昨天在箕城的经历,似乎又在大肆嘲笑她的种种努力。
最终,吴珺托辞先和家人联系一下,退了出来。
她站在疗养院外的打车站点,仍然犹豫,是就这样坐车离开,还是现在就给罗淑晴打个电话——对面的联系方式她有的。
正辛苦权衡之时,有人从她后面接近,却又远远招呼:
“江姐。”
很少有人这么叫她。吴珺愣了愣神,才对应到自家身上,扭头看过去:一位穿着医生白服的年轻人,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就在不远处对她招手。
“江冢”已经是她决意舍弃的身份,然而先是在箕城,又是在夏城这里,都被人一口叫破,多少有些尴尬。
而且,吴珺确实没能第一时间认出这位。
还是那人自我介绍:“是我呀,我,章鱼!血意环堡垒干涉练习的时候,咱们搭过伙的。”
这人语气活泼,与斯文外表有些落差,笑脸上则是善意满满:“江姐你到这儿,是要探望罗老先生吧……也对,有资格探视的,也就你们几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