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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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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二爷这句话把杨门太君气乐了。

    杨门太君叫嚷道:“你凭什么?”

    她守寡这么多年,姜二爷说不要她就不要了?

    不对,杨门太君目光似能吃人,眼前的人行事再像杨帅,他也不是杨帅,他是无耻狗贼姜承义,“你混蛋!你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

    “我晓得你不相信,不信我可以借着姜承义重现阳间。”

    姜二爷眼里闪过失望,遗憾,失望的说道:“你不信,只是因为你不在意我。”

    “你……”杨门太君一口气闷在胸口,没见过像姜二爷这样无耻的人。

    她为了杨帅守寡,操持杨家,保护杨家宝,还不是想让杨家后继有人?

    姜二爷道:“说中你的痛楚了吧,本来这话不想说,想再儿媳们面前给你留最后的一分体面,看在守寡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也不愿意过多的苛责你。当着我的面,你辱骂姜承义,你还敢说你了解我?”

    “莫非你不知晓,我把姜承义当作自治看待,你骂他是狗贼,你把我当作狗贼的伯父?何况姜承义助我重现阳间,同我牵绊很深,我感激他都来不及。如果你果真一心想着我,又怎么会口口声声辱骂我是跳梁小丑,是混球?乍见亡夫显灵,不是应该高兴?”

    “……”

    杨门太君身体晃了晃,“……你巧言令色,借着杨帅欺负杨家,侮辱我,还敢说一切都是我的错?”

    有没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姜二爷叹息:“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当年就不该娶你,不该因为一时心软留下你。”

    他自责后悔之态表现得十足。

    杨家儿媳妇纷纷狐疑起来,莫非当年婆母做了对不住公公的事儿?要不然公公怎么会这么说?

    如果无愧于心,不管公公上了谁的身,婆母都应该高兴的。

    大舅母想要上前搀扶太君,被姜承义大有深意的目光阻止,大舅母缓缓的收回了伸出的手臂,慢慢的低垂下脑袋,没有像以前宽慰弟妹们,也没再帮婆母说话。

    她是明白的,姜二爷有私心,也想为阿泽和姜氏出一口气,但姜二爷今日说这番话,也是在救杨家。

    杨门太君若是一直是杨家掌权人,杨家只有被毁一条路,因为太君已经疯魔了。

    不仅杨家会有灭顶之灾,身体孱弱的杨家宝也会被太君苛责而死,还有杨帅真正的外孙赵铎溢……这一切让大舅母无法为杨门太君辩解。

    杨家宝是小姑子拼尽一切保留下来的杨家血脉,一旦家宝有个好歹,大舅母才真真是罪责难赎。

    同时大舅母对姜二爷也是心怀愧疚,对赵铎泽,赵铎溢兄弟可悲可笑的命运很同情。

    她不能再站在杨门太君这边。

    所以她沉默了。

    任由杨门太君被杨帅附身的姜二爷责难。

    杨门太君也是个贞烈女子,只是因为守寡多年和杨家多年来崇高的地位让她有点自傲,自视甚高,“不该娶我?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说我?当年你在外领兵,我给你生了儿子女儿,你……太没良心了。”

    姜二爷唯独对杨门太君没有任何同情心,除了杨门太君对瑶瑶不好外,他朴素的认为,如果不是杨门太君,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他就不用装杨帅附身。

    旁人只会羡慕他能召唤杨帅。

    谁人知道他的为难,他愧对杨帅的英灵。

    “你是为本帅做了许多,然我娶谁,谁都会为我生儿育女。”姜二爷冷淡的反驳,“当年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眼下的事儿,我却不能不管。”

    姜二爷抬起手臂指着已经看傻了忠伯,“何为忠仆?杨忠,你告诉本帅,你明知她用毒计算计秦王一脉,怎么不规劝于她?旁人不知,你不知我同老秦王不是手足胜似手足?”

    “元帅……”

    忠伯已经全然相信了杨帅英魂重回阳间,他跟随杨帅的时间最长,杨帅的音容笑貌一直铭刻在他脑子里,如果说以前姜二爷还有表演的痕迹,此时他就是杨帅再生。

    忠仆之所以为忠仆就是脑子里只有主子,再无旁人。

    忠伯跪在姜二爷身边,“奴才该死,该死。”

    “以前你拦不住她,我不怪你,毕竟是女儿自己做得决定,既然她当初做了那个决定,结果怎样都不能后悔。”姜二爷道:“前两日你让人去秦王府门前闹事,你是想毁了杨家?京兆府尹官职在小,他也是朝廷命官,是京城的父母官,你是怎么对他的?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皇上?”

    “当年我宁可含冤莫白也伏法,为得是什么?就是想要告诉世人,君为臣纲!君叫臣死,臣欣然赴死。”

    姜承义满脸的大义,杨帅啊,这话我帮您说了,皇上信不信,我可就管不到了。

    “三纲伦常,忠孝节义是我坚持一生的信念,哪怕最后粉身碎骨,千刀万剐都没有任何的迟疑后悔。”

    姜二爷抬起手臂指着几乎被打击得昏厥的杨门太君,流泪忏悔的忠伯,以及听傻了的杨门寡妇,“你们毁了我一生的忠义,让本帅最后赴死成了笑话,成了世人口中的邀名,让本帅做了小人,杨家是受了不少的委屈,但这些委屈杨家心甘情愿的承受,若是因此同皇上讲条件,蔑视朝臣,本帅做鬼都不安心。”

    哐当一声,杨门太君摔倒在地上,嘴唇发紫,抬起惊恐的眸子,“你……你……”

    太像了,这番话只有杨帅能说出来。

    太君此时也没了把握,莫非姜承义能让亡夫附身?

    “如果您英魂不散,怎么……怎么能眼看着女儿一番心血付诸东流?眼看着秦王继妃害了他?”

    “让女儿心血付诸一炬的不是我,而是你这个不知好歹,自作聪明的人。”

    姜二爷提起换子的事情就一肚子气,“如果不是你什么都想要,怎么会出现眼下为难的状况?你当皇上什么都不知道?”

    杨门太君彻底没了声音。

    姜二爷对大舅母说道:“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如果她安分的待着,你就给她一口吃的,一旦她不安分……你就把她送到尼姑庵堂去,左右她也想出家为本帅受节。”

    “……”大舅母没有点头,只是把姜二爷的话记在心上。

    “至于你,立刻去京兆府衙请罪,把事情交代清楚,记得不要牵连秦王世子夫妇……和赵铎溢。”

    “元帅……”

    “我从未愧对于人,就因为你们我无颜面对永宁侯,面对老秦王,更无法面对他们兄弟。”

    “奴才这就去。”

    忠伯抹去眼泪,别说让他去投案,便是让他自尽,他也不眨眼睛的。

    “且慢。”姜二爷阻止了忠伯,“你还要记得关于太子殿下的病情,无论谁问你,你也要推说毫不知情,你根本不知道太子殿下染病的事情。”

    “属下明白。”

    “再有你可以多说几句秦王继妃的是非。”

    姜二爷的小心眼可见一般,节操碎了一地。

    打发走了忠伯,姜二爷走到了杨家宝身边,杨帅唯一的孙子被杨门太君养废了,不仅身体病弱,精神也不好,以前是来阵风就能把他吹倒,如今没有吹风,他都能飞走。

    杨家宝再在杨家待上一个月,准保没命。

    姜二爷以前看杨家宝还有点灵性,如今被杨门寡妇管教得跟个木头差不多。

    杨家宝这副样子,实在是惹人疼惜。

    “杨家都是寡妇,家宝却是男娃,跟你们再在一起恐怕不合适。”

    姜二爷牵起杨家宝骨瘦如柴的手臂,“你同我走罢。”

    “住手,你不能带走家宝。”杨门太君眼见着唯一的孙子离去,慌忙爬起,脚下不稳,她连滚带爬的摔了两跤才站稳脚步,一把扯住姜二爷的衣袖,“不行,你不能带走家宝。”

    “你心里眼里还有家宝?你自己看看哪家像你这么教养孙子?你把家宝当作了什么?只是为杨家传宗接代的人?”姜二爷甩开了杨门太君,“你明知道他身体不好,还不停的逼迫他读书,练武,你是不是看着他死了你才心安?”

    “不是,不是。”太君辩解道:“我只是想让振兴杨家。”

    “你不懂,我只是想让家宝过一点简单,愉快的日子,杨家将来是兴盛,还是落魄都好,我只求杨家宝能平安活下去,杨家血脉能传承下去。经历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富贵功名不过是一场梦。”

    姜二爷感伤般的低叹:“这场富贵梦,捆住了很多人,你该醒了。”

    “家宝,我带你去找阿泽,以后你就同你表哥在一起吧,记得听你表嫂的话,别给你表嫂惹麻烦。”

    “你是祖父么?”

    姜二爷见杨家宝纯真至极的目光,心中颇是酸涩,不好在他面前承认自己就是杨帅,抬起手臂摸了摸杨家宝的脑袋,“走吧。”

    “……公……”大舅母嗓子似被人捏住了一般,“送家宝去秦王府好吗?”

    “先让他在秦王府上住一段日子,有阿泽和溢儿,无人会亏待他。秦王没有本事,也没胆子不招待家宝。阿泽虽然最近很忙,但还是有空辅导家宝武艺的,他们三个岁数差不多,家宝同他们在一起,会变得像男子汉,不再是跟在你们这群妇人身后的孩子。”

    “我已经不指望杨家振兴,却不能看着杨家血脉活得卑微,懦弱,看着家宝软弱,无能!”

    姜二爷因为愧对杨帅,才想着带走杨家宝,本来他可以自己养的,后来他又想都如果把杨家宝教歪了,杨帅没准会被气活过来,杨帅英灵现身的话,会吓死很多人。

    为了世人着想,他还是将杨家宝送到秦王府去为好。

    瑶瑶比他会教人。

    如果没有瑶瑶时常的点拨,姜二爷也不至于走到今日。

    “你也可以随时去秦王府随时看看家宝,不过她不许出门!”姜二爷指着杨门太君说道:“记住,不许放她去秦王府。”

    “……是。”

    “还有,你的弟妹们……如果想要大归的人,你让人送她们回娘家去。”

    姜二爷对着大舅母身后的一群寡妇道:“是杨家亏待了你们。便是你们不想家去,寻常时也可出门探亲访友,不用再守着杨家,守着这座没有希望的府邸。”

    一阵风吹过,姜二爷领着杨家宝出了杨家,身后传来杨门太君的哭嚎,“把家宝还给我!”

    紧接着噗得一声,杨家宝回头,“祖母吐血了。”

    “她活该!”

    “可是祖母……”

    “家宝想孝顺祖母?”

    “嗯。”

    杨家宝点头,虽然太君对他很严厉,但他也想孝顺祖母。

    姜二爷最喜欢孝顺的孩子,孝顺才是王道,摸了摸杨家宝的脑袋:“好,家宝想要孝顺你祖母的心很好,只是你现在拿什么孝顺她?杨家的状况,你也应该明白几分,只有你真正的立起来,杨家才能恢复生机。你不仅要孝顺你祖母,还有你的伯母婶婶,你既然是杨家唯一的血脉,就要担负起照顾她们的责任。”

    “如今,你能承担起来吗?”

    “不能。”

    “所以我把你交给你表哥,他会帮做一个男儿。”

    “我一定听表哥的话。”

    “好。”

    姜二爷让人把杨家宝送到秦王府,想来瑶瑶,阿泽和赵铎溢都会好好的照顾他。

    “二爷,您还去哪里?”

    “去皇宫。”

    姜二爷苦涩的一笑,再一次大闹了杨家,带走杨家唯一的血脉,皇上心里指不定怎么想他,天地良心,虽然姜二爷也有把握杨家命脉的意思,可也是真正的想为杨帅保住最有这条血脉。

    以皇上对杨家的恨意,能不再杨家宝身上做文章?

    能眼看着杨家宝成才独立?

    不把皇上心中这根刺给消了,姜二爷也怕因为自己一时心软给女儿女婿带来麻烦。

    况且他扮演杨帅,演得有些投入,万一皇上真把他当作杨帅,或是认为他有野心,姜二爷不得哭死?

    姜二爷如何都不想因此被皇上卡擦了。

    他还是姜承义,永远做不成杨帅。

    以后皇上下令,他才扮演杨帅,没有皇上的命令,打死他也不假装杨帅附身了。

    姜二爷跪在了宫门口,碰碰的使劲磕头,“皇上,臣来向您请罪。”

    皇宫中,皇帝把手中的密报扔进火盆,眸底含着一抹复杂的情绪,恨了杨帅几十年,今日他发觉……在恨意中,他对杨帅亦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夹杂其中。

    “不是对你,是对姜承义!”

    皇帝对自己说,“朕给你留一分血脉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姜老二虽然不如你能干,他有一颗忠诚于朕的心,朕是看得太投入才会想到当年……”

    谁都不知皇帝当年启用杨帅所面对的压力和对他的信任。

    如果不是杨帅以京城为赌注。毫不在意皇帝,如果不是杨帅让老秦王染病,并仇视怀疑皇帝,皇帝不至于把他千刀万剐,绝他子嗣。

    “陛下?”

    “让他跪着。”

    皇帝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谁还敢说姜承义一无是处?

    庸才能想到让在宫门口做戏?

    在如今大明朝北疆防线不稳,太子病重,皇帝龙体欠安的时候,杨帅突然显灵,会鼓舞民心士气,可以帮皇帝稳住京城驻军。

    姜二爷在宫门跪了一个时辰,整个京城都在注意着宫门口的状况,此时姜承义就是杨帅!

    永宁侯在姜承义走后就没心思同嘉敏郡主下棋了,派人出去了解状况,听得消息后,永宁侯苦笑道:“看看,谁能养出我家老二?他把杨家宝都弄出了杨家,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杨家宝代表着杨帅最后血脉,也是杨家的根,如今杨门太君苦苦守候的根苗被移植到了赵铎泽夫妻身边,影响太大了。

    “老二是个心善的,不是真心愧对杨帅,疼惜杨家宝,他不会把杨家宝送给瑶瑶。”

    嘉敏郡主拍了拍永宁侯的手臂,“正因为他有知恩图报的心思,我们才没挑错世子,姜家才能后继有人。”

    永宁侯点点头,“是我小看了老二,也小看了瑶瑶和阿泽的心胸。”

    “侯爷,二爷去了宫门口。”

    “什么?宫门口?”

    “是。”

    永宁侯眼珠转了两圈,拍案叫绝:“老二奇才,神来之笔。”

    嘉敏郡主也在最初的惊讶之后,感叹连连:“真难为他是如何想到的,纵使是聪明至极的人也不一定有能做到这一步,平时完全看不出老二有这等急才。”

    “他怕死,怕牵连孙女孙子,所以不如旁人想得深,全凭感觉做事。反而比旁人少了顾虑。”

    往往只凭直觉做事的人比心机深沉的更接近真相。

    嘉敏郡主认同永宁侯这番话,便是瑶瑶都不一定能想到。

    “你说,老二是不是怕孙女责怪他把杨家宝弄出杨家,才故意去宫门口的?瑶瑶见他又累又被罚的,一准心疼,哪会再怪他?”

    “很有可能。”

    嘉敏郡主和永宁侯相视一笑,嘉敏郡主说:“以前我认为老二养不出瑶瑶,如今看来是我想岔了,没有老二,就没有瑶瑶。”

    换个做父亲,不会全然相信自己的女儿,更不会只听女儿的话。

    “他们父女是前生修来的缘分,换了谁都不成。”永宁侯话语里听不出任何的羡慕,“有老二和孙子孙女也是我们的福气,亲生的儿女也有不孝顺的,他们比亲生的还好。”

    “哼。”嘉敏郡主板着脸道:“他们不是你的亲生骨血?你跟我装傻?”

    “没有,没有。”

    永宁侯顾不得担心老二,转而哄着嘉敏郡主。

    秦王府,秦王知晓杨家宝被送到王府后,不由得头疼愈烈,姜二爷,本王到底欠了你什么?

    “要不你去同姜老二说说?”太妃也不怎么想接手杨家宝,“他也老大不小的,纵使是阿泽的表弟,也没住在王府的道理,瓜田李下的,容易惹出是非,我们也是为了孙媳着想。”

    “我不能去。”

    秦王扶额痛苦的说:“他现在是杨帅,是本王的岳父,只要他说一句让本王照看杨家宝,本王敢不答应吗?母妃,别以为他干不出来。本王……实在是不愿意再见岳父大人。”

    太妃似泄气的皮球,“我儿好命苦啊,怎么就让他做了杨帅?”

    “母妃,别再说了。杨家宝总归是阿泽他们照顾,您就当看不到算了。既然他在宫门口请罪,只要皇上不说他有罪,本王就不能把杨家宝送回杨家去。”

    秦王琢磨皇上不可能判附身的杨帅有罪,最后一定是皆大欢喜的君臣抛头痛哭,互诉衷肠,共叙离别之情。

    姜二爷跪得越久,越能显示出姜二爷,不杨帅的忠诚,显出皇上对错杀杨帅的后悔。

    最让秦王愤恨的就在这里,怎么他就想不到?

    秦王府白白劳心劳力,顶着世人的目光养着杨家宝,好处全让姜二爷一人占了,秦王心里窝了一肚子火气。

    “姜老二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关于继妃懂得医术的事情,我儿怎么想的?”

    “母妃……”秦王对秦王妃还是有感情的,他又一向自诩对妻子情深意重,低声道:“她只是会些皮毛。”

    “不是皮毛。”

    太妃肯定的说道:“绝对不是皮毛。”

    “您不是也让太医把脉过了?儿子身体很好。”

    “你今日很好,明日呢?”

    太妃道:“没有当娘的不为自己儿子考虑,我晓得你从没废阿泽世子之位的心思,万一她……毒经和医经可是相通的,我给你纳两位侧妃,以后远着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