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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容恪在我与贺渠都沉默的时候,他用手指挑开那份公安出示的证明,他勾在指尖看了良久,几乎将上面每一个字都盯出一个洞,看到最后概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时候,他忽然爆发出一阵冷笑,笑声里带着猖狂,带着不屑,“你认为这就可以钳制我。”他说完十分惊讶打量仍旧伏在桌上的贺渠,“你在逗我?你和你妹妹一样,都得了呆傻症吗?”
他一边说一边把那张证明揉成一个团反手扔在贺渠助理的身上,对方没有去接,任由他砸中胸口坠落在地,何一池低头看了一眼,他犹豫了片刻弯腰捡起,铺平展开后,他脸上同样神色大变,他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纪容恪,“容哥…”
纪容恪面容阴狠啐骂了一句,“什么真真假假的东西,就以为能换来价值,我如果捏造一份说你贺渠是凶手,你也会巴巴相信吗。”
贺渠嗤笑一声,他手肘撑住桌沿,一点点直起身体,他掸了掸胸口被挤压出的褶皱,漫不经心说,“纪董不相信,不妨派个人到公安问问,现在是我一直压着,一旦我松口不再干预,下一刻冯锦就会出现在审讯室,你们不是有黑话吗,管局子里的人叫条子,你可以看看,那些在你认知里弱不禁风一百个都不是你半个对手的条子,能不能制服一个女人。”
“那又怎样。如果这样说法成立,卫坤堂堂重案组副组长,却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打不过,条子都他妈吃干饭的吗?”
“这个女人有多狡猾——”贺渠忽然指着我大吼出来,“你我心知肚明。卫坤脑子聪明,又破了几个大案,不代表他能防备得了天下偷袭暗害他的人,他又不是神,何况正因为冯锦是女人,他才会放松警惕让她得以靠近下手。纪容恪,这世上没人打得过你,但你自己想,倘若冯锦要杀你,同床共枕那么多次,她的机会有多多。难道你做爱时候也会时刻戒备吗?你早也成了她的刀下亡魂。”
纪容恪不屑一顾的别开头,他盯着窗外一束十分明媚的阳光,唇角冷硬得撇了撇,“照你这么说,贺润天真无邪,说不准也只是披了一副皮囊,她也许和我一样,对贺家的财产充满了不可告人的野心,那你自己的妹妹,你调查过吗?为了以防万一,不妨直接做掉,省得后患无穷。”
“纪容恪你心知肚明!”贺渠恼了,他疯狂的吼出来,身子猛然倾轧过去,以极快的闪电速度压制在纪容恪身体上方,两只手臂撑住他座椅的扶手,纪容恪纨绔不屑的笑意也在这一刻倏然凝固冻结,彼此以眼神无声交锋,何一池漠然片刻,将那张皱皱巴巴的证明递到我面前,他手是抖的,分明没有用力,可指尖泛白,似乎在和自己较劲,承受着多大的挣扎,我目光空洞落在上面,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什么。
能让贺渠作为最后筹码与纪容恪对峙的东西,当然是一道丰盛罕见的饕鬄大菜,至少他有九成以上足够的把握可以逼退来势汹汹的纪容恪,他才会出手。
纪氏拥有无法比拟的权势和金钱,庞大的人脉与无畏生死的胆量,而纪氏为纪容恪马首是瞻肝脑涂地,很显然不管是什么都无法要挟他,也不会出现更厉害的人一定要与他为敌。这份让贺渠无比自信的筹码只能是我,他扼住了我的命脉,这是纪容恪唯一的软肋。
贺渠将手背到身后,他指着我,“你不清楚她是凶手吗?卫坤年轻自负恃才傲物,又背负着九龙会辱姐之仇,于公,他不能任由纪氏这股恶势力在华南横行霸道,即便上面不干预,他却想要做出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所以他才会千方百计自动请缨潜伏到你身边,他瞒天过海,成为了三面间谍,我不知你是否怀疑过他,可至少他比任何一个卧底都做得出色。他挖掘到了你许多不见天日的证据,这些证据足够狠狠扳倒你,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得到了风声,你准备动手,又担心惹火烧身,所以你迟迟没有动,你也认为一个卫坤不足所惧,华南上头多大的爷都知道你的底细,还不是共赢共生,他总要汇报到上面,还是会被压下来。可你殊不知,与卫坤所在的市局重案组联手的人是我,我的地位足够与华南上级持平,我可以驳回销毁掉他们一切对你保护的盾牌。在你还自以为卫坤翻不出大跟头时,在医院为我陪床的冯锦察觉到了,她为了替你铲除后患,为了护你周全,不惜毁掉她自己,亲自替你出手。”
贺渠笑着将手收回,目光内是看透一切的得意与了然,“纪容恪,我承认,九龙会藏龙卧虎赢不了你,卡门宴对你而言也是再容易吞吃不过的一块肉,而我们,也可以被你玩弄股掌之间,但我赢了你一次,就是这一次的部署,你太过自负,你把大局算计得十分精妙,可忽略掉了我们把宝押注在最不被你注意的人身上,这是你唯一的疏漏,可自古英才就因为这一丝疏漏,而满盘皆输。也许你认为冯锦杀掉卫坤不是什么大事,甚至不但没有帮到你,反而使一切更快浮出水面,使你不得不加快步伐,将贺氏早日据为己有,但你却忘记了,卫坤原定于他被杀的次日早晨将证据交到局子,我们立刻对你实施逮捕,可他没等到那一天,就被冯锦杀了。那些东西从此石沉大海,永不面世,我们动不了你,都溃败在这最后一步棋上。如果不是冯锦她坏了事,今天你早已没有机会坐在这个位置,和我一争高下,你已经在铜墙铁壁之内自食苦果,以往的风光,傲视群雄的得意,都只能存活在你的回忆里。”
贺渠微微直起身体,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他有些惋惜,也有些惊叹,“她做的非常好,全程不留蛛丝马迹,没有鞋印,避开了摄像头,戴着手套,还为自己找到了脱身的借口,男公关与经理,全都是她的人证,虽然证词不够完整,但也能为她洗脱一些。”
贺渠说着忍不住发笑,似乎觉得特别有趣,“玩儿鸭子,她可真行。她把卡门宴同一时间段出现的客人陪侍全都拉下水陪她一起当嫌疑人,还选择了罕无人烟的楼顶下手,这样精湛绝妙的头脑和部署,不愧是你纪氏训出来的人,也不愧是你纪容恪的心头肉。不要说贺润那样愚蠢,就是十个冯小怜,也不是她一半对手,幸好她经常犯糊涂小犹豫,如果把这个毛病再去掉。”
贺渠咂了咂嘴,“蛇蝎妇人,不堪设想。”
纪容恪笔挺的坐姿在这一刻有了一丝摇晃,他僵硬的脊背绷了绷,“她还怀着孕,你这样阴毒拿她下手,你也真做得出。亏你母亲信佛,继母也信佛,你却这样血腥残暴。”
贺渠竖起一根手指,在他自己面前摆了摆,“别又把屎盆栽在我头上,孩子不是我的,她怀不怀孕跟我有什么关系。何况这世上最阴毒的是你,我不过屈居第二,有什么做不出的,何况她欺骗背叛我在先,我为什么还要留有余地,难道让我失掉属于我的东西作为送你们比翼齐飞的贺礼吗。”
纪容恪抿了抿薄唇,眸光闪过一丝阴狠,“你到底要怎样。”
“容恪是聪明人,这样简单的道理,还要我亲口说出来吗,这就没有意思了,对不对。”
贺渠一边笑一边走回他刚才的座位,那名助理跟随他过去,为他把椅子拉开,伺候他落座,他坐下后身体后仰,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眉眼笑得讳莫如深,在等待纪容恪有所动作。
何一池将那份证明又递给纪容恪,后者犹如鞠了一团烈火,伸手一把夺过,捏在掌心恨不得融化为碎片,他低低吩咐会议继续,何一池点头说明白,他转身走到门口,对走廊上窃窃私语透过玻璃观察形势的高层说请进,他将大门完全推开,在一个位置固定住,他们纷纷悄无声息进入,脚步声都微乎其微,似乎嗅到了一股不对劲的气息。
所有人重新落座后,莫律师起身询问是否进行二次投票,鸦雀无声的气氛中只能隐约听到贺渠轻轻敲击桌角的砰砰声,他盯着随时都会被逼急爆炸的纪容恪语气幽幽说,“纪董职位最高,他说了算,还继续吗。”
莫律师侧身看向纪容恪,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他,而接下来冷寂的半分钟,我痛得难以呼吸,本就通红的眼眶,在他起身的一霎那,肆意横流,纪容恪目光冷然看锁定在贺渠脸上,他并没有看其他人一眼,他一字一顿说,“诚如你要的,我放弃。”
贺渠浅淡的笑容,在他说出放弃后,唇角绽放出更大的弧度,他从没笑得这样快乐得意过,我隔着遥远的空气,都能感受到他几乎雀跃的内心,他不只得到了想要的,更打败了纪容恪,这世上没有男人不渴望赢他,正如没有女人不渴望占有他。
林辉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也怔住了,他不惜以贺渠为敌到底,追随力挺纪容恪,结果他却主动放弃了,将林辉自己以及他带来的心腹全都推向了最尴尬为难的境地,他伸手不着痕迹拍了拍纪容恪面前的桌沿,“纪董?”
不知是他那一方的支持者,贺渠这一方的追随者也因为纪容恪的放弃和退出而愕然,他们本以为还有一场恶战,不想如此干脆而简单的结束。
纪容恪最后冷笑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指了指贺渠,极为恐怖的面容,而后一言不发转身踢飞了椅子,朝门外大踏步离去。
飞起的椅子在低空打了一个转儿,撞向玻璃窗,啪嚓哗啦一声,碎裂的玻璃片成千上百在空中爆炸,女秘书尖叫着躲多,会议室内霎时乱作一团。
清洁工听到声响立刻拿着工具进入清扫,贺渠助理见状对所有高层鞠躬致歉,“关于会议结果大家都看到了,纪董退出,毫无争议,新董事长唯一人选已经尘埃落定。有关后续事宜,将会郑重严谨走法律以及企业程序,届时咱们新任贺董事长将会召开全体员工大会,以后贺氏发展,还由大家共同支持。”
贺渠助理说完后,垂眸请示贺渠,是否还有什么要讲,贺渠眨眼不置可否,会议宣布结束。
喧哗吵闹、人来人往,在这一刻爆发,又在下一刻终止。我站在不断闪现人影的过道,耳畔掠过每名高层的质疑与唏嘘,他们目光从我身上流连而过,似乎都知道我成为了局势大反转的关键,但具体是什么,却一无所知。
我死寂的脸上毫无波澜,我仿佛隔着人山人海千山万水,看向这场游戏最后的胜利者,他对待助理交待完事宜后,从椅子上起身,他脸上的笑容是真正的,不曾浮夸却耀眼到让人嫉恨。
贺渠带着助理经过我面前要走出时,他脚步忽然顿住,他偏头看了一眼仍旧呆立迷茫的我,语气略带惋惜说,“做我的妻子,做警察的眼线,前者可以得到一辈子的依靠,后者可以享用不尽荣华,这不都是很好的选择,可你偏偏走了一条不归路。”
他说完将手从口袋内抽出,食指勾住我下巴,将我脸完全抬起来,在他的用力下,我脖颈与锁骨狠狠凸起,连成一条紧绷的直线,我觉得呼吸困难,有一种作呕的感觉,他笑着问我,“后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