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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纪容恪一直在南郊待到晚上,贺渠带领下属中午过后离开的,他临走时告诉我今晚回贺宅用餐,我多了一句嘴问他还留宿吗,他笑得耐人寻味,“你希望吗。”
我听到他这样四个字的回答,立刻本能看向站在旁边拿图纸听工人讲述施工进度的纪容恪,他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我对贺渠说,“如果不是忙得不可开交,当然回家休息更舒服,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只希望你能不要太累。”
贺渠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上停在公路旁的车中,很快便驶离南郊。
何一池将纪容恪引到一个帐篷外,建楼经理和几名秘书正在里面等候,他们见到纪容恪立刻恭敬起身,都非常惊讶南郊几次重大事件都不见他亲临,却在今天毫无征兆的过来。
他们将施工图纸、绘画图纸和内部结构精剪绘画递到他面前,纪容恪没有进入帐篷,他大约觉得里面气闷,就站在门口,那群人也只能围在他身边,何一池听其中一名秘书和他汇报什么,我挂断柏堂主打来的电话,一边把手机塞回包里一边要过去,在这时我身后忽然响起一声贺太太,我赶紧转身,一名助理模样的男人拿着一沓厚重的文件朝我走过来,他讳莫如深看了一圈周围,确定没有人在埋伏和靠近才小声对我说,“工地上有奸细。”
这一句话像一个炸弹,炸在平静无波的水面,激起巨大水浪,我不动声色扯住他衣袖,将他拉到停在土坡上的吊车后,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南郊范围太大,这块地皮买下来,绝不是几栋楼就能填满的,所以纪先生打算建立商业圈,而对外我们的企划案宣布是建成写字楼租赁,以及精品公寓,我们一共有两份文案,真实的一份,虚假的一份,真实的始终在南郊没有露过面,任何外界人士都不可能接触到,我和经理负责,一共三把钥匙,备用钥匙放在那边的红房子办公室,包工头和二十几名主力工人可以进出。”
他说到这里把文案图纸交给我,我接过来翻看了几眼,他继续说,“南郊性质特殊,我们建筑过程都全盘保密,生怕被其他房产商了解到我们的商业圈构造方案,毕竟打算建造精细,假设同行赶进度超越我们,同样的构造,自然我们会被冠上剽窃和仿造的帽子,这样对我们影响很糟,损失金钱倒不至于压垮纪氏,但南郊是从政府手中拿到的使用权,这样对我们而言有很大的名誉损害,而且很容易造成矛盾。”
从头到尾浏览后,把资料合上,“跟纪先生说了吗。”
他摇头,“还没有,贺太太不是全程负责南郊吗?我以为只需要和你说。”
我笑着说,“自然只需要和我讲,我可以再转述,不过这件事你不用放在心上,纪先生早就有数,你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用防备谁,一切照旧。”
他有些惊讶和不解,“可如果被别人捷足先登…”
“不会。”
我微笑安抚他,“首先南郊万众瞩目,是纪氏投入最大的一个项目,其次有政府在后面保驾护航,没有人敢这样放肆,这不摆明了要和纪为敌吗,你觉得现在有谁敢。纪先生是贺家女婿,贺家又如此显赫,八方神灵助阵,哪怕一直小老鼠,想要登天也轻而易举,何况还是本就属于苍穹的凤凰。不过谨慎使得万年船,你为南郊规划这样鞠躬尽瘁,等到事情落成,我会给你安排更好的职位。”
我对那名助理说完这些后,把文件重新递过去,他脸色有些奇怪从我面前离开,走时还特意回头扫了我一眼,似乎是在看我,又似乎不是,而是越过我在看别人。
我刚要转身走回帐篷,忽然碰撞到了一堵坚硬的墙壁,但又不是墙壁,很硬可很暖,而且还能微微晃动,我捂着鼻子抬起头,纪容恪面容平静站在我面前,他双手背后而立,站得笔挺魁梧,正居高临下俯视我,他悄无声息走到我身后,摆明了是故意吓唬我,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越过他旁边往里面走,他语气阴森幽幽,“为什么不等我。”
我脚下一滞,偏头看他侧脸,他盯着我刚才站过的位置,泥沙上有两枚小巧的脚印,我语气严肃,“我们之间不谈这个话题。”
他仍旧动也不动,又一次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我被他追问烦了,我在原地用力摆动自己手臂来发泄我的暴躁,“你要知道原因吗?好,第一,我肚子越来越大,难道要我真的背负未婚先孕,孩子是野种的骂名吗?假设孩子生下来你还有给我说法,那么他的户口都成问题,我不要我的孩子成为黑户。第二,贺渠可以堂堂正正以丈夫身份保护我,你让我等你,你说一个月,你也说过三个月,说过一年,但我什么都没看到,这样无把握的等待,让我日夜难安,何况在在等待的过程中,如果发生了危险,你还是要选择贺润,我和孩子可以一次死里逃生,未必次次都能这样走运。第三,在贺渠身边我没有亏吃,这份得天独厚的好条件,连你也没有,我不该把握利用吗?”
纪容恪对我之前的话完全没有理会,他只捕捉到了最后一句,他在我话音落下的同时回过头来,他盯着我目光灼灼,“贺渠知道会杀了你。”
“我是他妻子。”
“妻子。”
纪容恪拧笑出来,“他连自己亲爹和妹妹都不放过,你算什么。”
他这句话让我怔住,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我良久都没有反应过来,我下意识问他什么,他不再多言,翻身从高坡上一跃而下,他掸了掸裤腿上的一丝尘土,“我不希望你为我冒险,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自己的事,成败生死我来扛,你只需要安心养胎,等我来接你。”
“你接我?纪容恪你如果死了拿什么接我?拿尸体拿骨灰还是拿你身后遗留下的财产,我告诉你我不要钱,我想要钱,我现在就有,我不需要拿你用性命为我换来的!”
他那句成败生死吓住了我,我身上迅速涌出大片冷汗,眼睛也在一霎那变得湿润通红,纪容恪在我泪雾朦胧之中蹙起眉头,他上来伸手抱住我,他抱得很轻,我感觉得到自己在他怀中轻轻颤抖着,他的心脏跳动与我融合在一起,很快便分不出是他还是我。
他下巴置在我头顶,小声说,“不会有那一天。”
可我怕,我真的好怕。
我已经慌了,顾温南,九龙会,条子和贺渠,这么多要扳倒纪容恪的人,他也不是神,猛虎难敌群狼,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帮助他,除了潜伏在贺渠身边,一边保住我自己,一边为他输送消息,迷惑贺渠,我真不知道我还能怎样。
我脸颊贴在他心脏处,越过他肩膀黑色的纽扣看向西边那一角天空,月亮挂在树梢,天色一片黯淡,我声音嘶哑说,“我们还能等来在一起的那天吗。”
“为什么不能。”
他斩钉截铁的语气,带着一丝令我沉醉的温柔,我很久没有听到他这样对我说话了,“只要你坚定不移等我,不要再为了我的事冒任何险,我一定会完完整整站在你和孩子面前,那一天不会久。”
可是贺润呢,她没有任何错,她唯一的错就是不该爱上纪容恪,他舍不得毁掉她,也不忍心戕害她,这个女人到底该怎样解决和安放,她为了她的爱情婚姻任性梦想葬送了整个家族,她会成为横亘在我与纪容恪之间最大的障碍。
就算贺润的麻烦解决了,那么被庞大的军政力量支持的贺家呢,九龙会呢,条子呢,他能将这三方势力全都覆灭吗,这怎么可能,纪容恪根本不曾意识到,他到底犯了多大的滔天恶行,他到底被看作怎样的恶霸狼魔,这是一场不会和平解决的纷争,注定你死我活。
我吸了吸鼻子,“我怕我们等不到那一天了。”
纪容恪听我有些放弃的话,他双臂倏然收紧,将我死死抱在怀里,仿佛怕我会真的放掉,真的一去不回,他不停在我耳边用呵斥与命令的语气告诉我等下去,不可以。
我闭上眼睛,静静听着他声音与呼吸,在我们这样犹如生离死别的拥抱中,忽然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我们,何一池拿着手机犹豫不决走动,在周围几米的地方徘徊着,我们被惊动后,他立刻冲过来,将手机递到纪容恪手上,“容哥,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