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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野雄飞非常狡猾,他骑着偷来的马疾驰几百里之后,遇到一条河,他便脱了衣服,自己游过河去,把身上的衣服绑在马背上,狠抽了一鞭,马儿便驮着他的衣服朝另一个方向跑去。追踪的猎犬追随气味,最后找到的是没有人骑的马儿,相野雄飞却再度逃之夭夭,下落不明。
罗钦气得直捶墙,段明臣却并不慌张,霍卫东收到他的信之后,便立刻回信给他,答应他的请求,已经做好布置,必不会让那倭贼逃脱。
且让相野雄飞再逍遥几日吧,按照脚程,霍卫东那儿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段明臣提笔给霍卫东回了一封信,感谢他的襄助,写完信,已是夜半三更,最近接连出现大案,段明臣忙得不归家,几日来都在镇抚司凑合过夜。好在段母早就习惯了儿子这种没有规律的工作,只是嘱咐他注意身体,家里则不需他操心。
段明臣走到院子里,深吸一口气,突然想到,已有三日没见到顾怀清了。确切的说,自从公主出事那一夜在驿馆见过之后,顾怀清就再没露面,甚至没出过宫。
以前顾怀清隔三差五就来镇抚司找他,段明臣虽然经常公务繁忙,未必能跟他聊很久,但每次他过来,段明臣心里却是高兴的。这一回却不知何故,顾怀清这么久都没出现,段明臣有些不适应了。想来宫里面事情繁忙,和亲公主出了事,皇帝失了美人,心里必然不好过,这种时候,作为最受天子宠信的近臣,顾怀清肯定要留在宫里陪皇帝。
段明臣的理智分析并没有让他心情好转,反而更郁结了。他甚至在想,既然东厂也参与此案,他是不是可以以此为理由,邀请顾怀清一起查案?
不过,随即他就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锦衣卫跟东厂向来势同水火,他跟顾怀清私交是一回事,他的上司刘崇本就不愿意东厂介入此案,他如果主动去邀请顾怀清参与,只怕刘崇第一个不答应,其他锦衣卫下属也未必服气。
看来,这次没有顾怀清同行,只能他自己一人查案了,段明臣轻轻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这回的案子看似简单,其实暗藏危险,相野雄飞和他背后的东瀛势力不可小觑,顾怀清虽然武功高,但性格太直,留在宫里倒是最安全的。
又过了两日,傍晚时分,段明臣收到霍卫东的传信:相野雄飞现身于明州!戚家军已暗中盯住他,但没有打草惊蛇,只等锦衣卫前来缉捕。
段明臣大喜,立刻向刘崇禀告,请求带领一队锦衣卫人马,即刻前往明州。刘崇二话不说便准了。
段明臣点齐人马,挑选了包括罗钦在内的八名锦衣卫精锐,星夜启程,赶往明州。
九位身着黑色夜行衣的锦衣卫悄然出现在南城门,段明臣取出腰牌,正要让士兵开城门,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轻笑。
段明臣循声望去,便看见久违露面的顾怀清坐在马上,一身玄墨色大氅将他身体整个罩住,只露出一张玉雕般俊美的面孔。
“段大人连夜出城,有何公干啊?”顾怀清嘴角噙着笑,可是眼神却有点冷。
“怀清,你怎么在这儿?”段明臣又惊又喜。
顾怀清冷淡的道:“段大人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段明臣身旁的罗钦冷哼道:“我等自然是出城有公办,事关机密,顾公公还是少问为妙。”
顾怀清挑眉冷笑道:“少拿机密来唬我!你们出城,难道不是为了捉拿相野雄飞吗?”
罗钦见瞒不过,索性承认:“是又怎样?公公莫非要阻拦我们?”
“那日在金銮殿上,陛下亲口下旨,让东厂和锦衣卫共同调查此案,缉拿凶手。段大人,你当时也在场的吧?”
顾怀清说着,斜睨了段明臣一眼,不知怎的,明明还是那么清清冷冷的眼神,段明臣却感受到一丝幽怨来,那感觉,就好像他小时候,答应要带邻居家小孩去看花灯,却因为临时有事而失约未带他去,当时那邻家小孩也是这么一副幽怨的眼神。
段明臣低咳一声,道:“愚兄以为你近日在宫中另有要事,走不开身,便没有通知你,并非故意隐瞒。”
顾怀清闻言,脸色稍霁,拍马得得跑到段明臣面前,道:“宫里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段明臣看了一眼顾怀清身后的十来个东厂下属,低声道:“我们此行需要隐藏身份,相野雄飞这厮非常狡猾,他们在大齐的情报网很发达,去的人多了容易打草惊蛇。怀清若要跟随,我可以带你一起,但你的这些手下,恐怕就不能带了。”
顾怀清发现锦衣卫九人都是低调打扮,连公服都没穿,显然是要隐藏身份。顾怀清不是个没决断的人,他冲着一个东厂百户招招手,附耳交代几句,那百户便领着手下十几个人离开,只留下顾怀清一个人。
“这样总行了吧?”顾怀清黑眸若星,笑靥如花,夜风扬起他身上的大氅,马上的身姿飘逸如仙。
段明臣一时有些失神,好在夜色深浓,掩去了他脸上的潮红,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拍了拍马脖子,爱马乌云踏雪领会主人的意思,长嘶一声,往前疾冲。
顾怀清也一夹马肚,毫不客气的越过罗钦,跟段明臣并辔骑行。
策马超过罗钦时,顾怀清还微微抬起精致的下巴,挑衅似的轻哼了一声。
罗钦落在后面,望着顾怀清的背影,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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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明臣率八名锦衣卫,连同顾怀清,一行十人,低调的掩藏身份,赶往浙东沿海的明州。
他们都是武功高强之人,骑的马也是脚力强健的良驹,然而京城距离明州足有两千余里,即使是段明臣的爱马乌云踏雪那样的千里驹,也不可能不吃不喝不休息,一口气跑到明州。因此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停下来,让马儿饮水吃草,人也借机休整一番。
锦衣卫训练有素,纪律严明,他们随身带着牛皮水袋、风干的牛肉和干粮,绑在马鞍上。段明臣说休息,大家就下马,安静的吃东西,补充体力;段明臣说上马,大家就二话不说跃上马背,继续赶路。就连平素爱玩笑的罗钦,也绝不废话半句。
顾怀清是第一次跟随锦衣卫执行任务,见识了他们非同一般的纪律和行动力,对锦衣卫有了更深刻的了解,暗暗赞赏,心里盘算着,回去后也要建议义父万臻,把东厂那帮人好好整顿一番。
顾怀清对锦衣卫暗生钦佩,锦衣卫诸人对顾怀清的表现也十分惊讶。在马背上颠簸一整天,可不是好受的,他们常年在外执行任务,对于这样风吹日晒的艰苦早已习惯,大腿内侧和屁股都磨出厚茧了,所以没有什么感觉。但顾怀清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在宫里养尊处优的宦官,锦衣卫都以为顾怀清会无法适应,甚至受不了苦而退出,没想到顾怀清居然什么都没说,跟着大家一起赶路,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入夜时分,段明臣一行人来到一个小镇。经过十几个时辰的赶路,他们的身上都蒙上一层灰扑扑的尘土,顾怀清那么注重仪表的人,也显得有几分狼狈,发髻也松了,黑色大氅上溅满了泥点子。
赶了一日一夜,人还可以坚持,马却要撑不住了,接下来还有一千多里路程要走,于是段明臣当机立断:“我们就在这个镇上找个客栈住下,休息一晚,养好精神,明早再走。”
镇子不大,很快就找到当地最好的一家客栈。说是最好的,搁在京城也就是普通水平,但对于辛苦赶路一天一夜没合眼的人来说,能有张床躺下就是非常幸福的了。
掌柜看这群人虽然衣着不显贵,但浑身透着强悍之气,骑的也都是好马,自然不敢怠慢,堆着笑脸道:“欢迎光临!大爷们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段明臣道:“我们要住一晚。”
“好的,大爷!小店有上好的厢房,给你们来五间?
段明臣带着八个锦衣卫再加一个顾怀清,一共十人,两人一间,五间上房够住了。
段明臣正要点头答应,顾怀清却摇头道:“不,给我们六间,我要单独一间。”
掌柜的吃了一惊,抬头看清顾怀清的样貌,不由呆了一呆,怎么会有这么俊美的少年郎君?
掌柜的平日里爱看才子佳人的话本,立刻脑补出富家小姐女扮男装追情郎的情节来,他啊了一声,自以为了解了内情,暧昧的笑道:“没问题没问题,给小……公子单独一间。”
段明臣看了顾怀清一眼,心里虽有点奇怪,但没有多问。罗钦却嘲讽的嗤了一声。
顾怀清连正眼都没扫他,反正他自己付房费,又没有让别人付钱。
罗钦指挥着店小二把他们的马匹牵去马厩,交代下人好好喂食。
店里人手不足,唯一的小二去喂马了,掌柜便亲自拿了钥匙,领着他们朝客房走去。
顾怀清想了想,追上段明臣,扯了扯他的袖子,似乎不好意思的小声解释道:“我不习惯跟人睡一张床,而且我睡相不好,会打呼噜,还会踢人……”
段明臣拍拍他的手,笑道:“没事,我理解。”
顾怀清被他笑得俊脸微红,表情有几分不自然。
掌柜的回过头,正好看到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顾怀清还红了脸,顿时心中八卦大盛。向来这位美丽的小姐暗恋这位男子,不惜女扮男装追随他,真真是个痴心人儿!
掌柜唏嘘不已,一方面感叹这男人真是榆木疙瘩,竟看不出小姐的心意,辜负了美人情意;另一方面又羡慕这男人好艳福,能得到这么漂亮的小姐爱重,不计名分的随他浪迹天涯。掌柜偷眼看顾怀清那张好看得不像话的脸,感慨自己怎么就没有那么好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