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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紫见他们都不说话,便继续烹茶。
这些事情只需要她随便掐个诀就能做到,但她坚持要用最原始的方式来斟茶倒水,举手投足却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很快一壶茶煮好,她素手拿起茶壶,为每个人都斟了一杯茶。茶色清浅,刚入口时只觉馨香扑鼻,甜中带甘,在将茶水咽下后,便感觉到唇齿留香,让人回味无穷。
品着灵茶,程慕笙、冼欧力和班尼迪克三人自觉当起了隐形人,不想打扰另外两人的交谈,他们甚至觉得自己应该避忌一下才行。
正当程慕笙想要找借口去洞府药园看看时,就听到席紫对林誉说道:“师叔,您是真的想要与我结成道侣吗?”
“当然。”林誉点头说。
席紫轻柔一笑:“既然如此,我愿成为您的道侣,只要师叔能常常为我的修行解惑,我愿助您一臂之力,让您能够在无情道上更进一步,修炼至大成,如何?”
林誉定定看着她,浓黑的双眉微蹙,他总觉得席紫的话里有什么不对之处,但一时又想不出具体的问题来。更何况席紫的提议与他最开始的打算不谋而合,所以良久后,他便应承下来。
见到他答应,席紫目光微闪,笑容依然完美无缺道:“那就请您去告诉族里吧,等到召开我的元婴大典时,把婚仪一起办了,可好?”
“好。”林誉道。
席紫又道:“我要招呼朋友,以及巩固现在的修为,婚仪的事情烦请师叔多多费心,不如现在就去,可好?”
“……好。”林誉再次答应了,也不再多说,起身走出了洞府。
席紫挥挥手将大门关上,又加强了洞府的禁制,这才放下心来。
“小丫头你怎么能屈服呢?那个冰块脸根本配不上你!”班尼迪克头一个忍不住,从座位上蹦跶下来,挥舞着拳头愤愤不平道。
程慕笙与冼欧力也看向她,异口同声问道:“为什么?”
在他们三个面前,已经元婴期的席紫才放下所有伪装,泄气苦笑道:“先前你们跟他在外面所说的那番话,我全都听见了。我原先以为他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压根已经快要无情道大成,无情无心,不会再被感情所左右。
在他心里只有长生大道,只有修仙成圣,哪里还有我的位置?既如此,我也就歇了自己的心思,不再对他抱有非分之想,一心一意修炼罢了。正因如此,我才会冲破自己的桎梏,一举晋升到了元婴期。”
程慕笙见她如今明明想得开,不晓得为什么又要答应成为林誉道侣,直接问道:“那你答应他做什么?”
谈到这个问题,席紫收起了自己的小女儿心态,认真对他们说:“有三方面的原因。第一,来自于林家内部。我虽然有潜力有实力,但并不是真正的林家人,对家族的贡献度也不足,至于忠诚度……实话实说,除了师祖、师傅师娘和几个师兄师姐,其他林家人我是不在乎的。我又不擅长演戏,自然逃不过那些长老的眼睛。
而原本我师傅一脉,除了师祖外,还有两位元婴期长老,但是在过去的三百多年里,这二位长老竟然相继去世,只剩下师祖一人支撑门面。如此一来,我们这一脉所能掌控的家族势力大跌,我虽然也修炼到了元婴期,可惜忠诚度不够,必然为太上长老和长老们忌讳。
如果这时候我再拒绝林誉师叔,肯定会成为其他人攻歼我们一脉的借口,平白落人口实。大家族就是这样复杂。
第二,我修炼的是上善若水之道,此道需要像水一般具有包容性,泽被万物而不争名利。凭借我的聪明才智,以及天灵根的良好资质,在金丹期时悟道还不算太吃力,但如果想要更进一步,则很不容易。
就因为此道的‘包容’和‘不争’,要求修炼的人有一颗博大的心脏,当我晋升元婴期的时候,我发现自己陷入了瓶颈中——因为我心里有怨怼!你们也知道这股怨气是针对谁,如果我不能克服这个问题,那么永远也别想再有丁点增长。
在这种情况下,我必须要将堵在前路上的石头搬开,借此来磨砺与完善自己的大道。
第三,则是嫁给林誉师叔确实有不少好处,起码能让我们一脉借由他,搭上他的师傅师兄等人,如果将来他能够成功晋升到化神期,那我算是不用再烦恼林家的内部倾轧和修行资源等问题了。
如此种种,在我深思熟虑后,认为答应他的要求,绝对是利大于弊。”
听完席紫的一番解释,程慕笙三人不胜唏嘘。曾经天真烂漫的小丫头,也已经长大成熟了,懂得取舍和借力,只是……
“你这样会开心么?”面对她的变化,程慕笙完全能够理解,毕竟席紫的亲人都已去世,林家这种大家族肯定人事复杂,而原本能够庇佑她的师祖师傅,现在又失势,她本人虽然已经成为了元婴期老祖级的修者,但林家的元婴期可不少,人数足足超过了二十位,不是她一个人能抵挡的。
尽管知道这种种原因,可程慕笙依然免不了心疼这个看着长大的小丫头。
席紫却坚定道:“我想通了,唯有增强自己的实力,才有可能获得最大的自由,否则永远只能寄人篱下,被人算计,身不由己。而且修行有成确实是我唯一的目标,师叔有句话说得对,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应当不惜一切才行。”
班尼迪克唉声叹气:“你们一个个为了修行,真是什么都能割舍,连自己的真心也不管了。”
程慕笙揶揄道:“你为了铸造,不也是这样么?”
“也是啊。”想到自己的老本行,班尼迪克不得不承认。
席紫出言岔开话题道:“别说我的事了,说说你们吧,慕笙哥哥,你跟欧力哥哥是怎么逃出来的?我问过其他人,都说那时候你们没有赶上时间,并没有出来啊。”
程冼两人早就想好了说辞,程慕笙对她解释道:“当时三位高僧在高塔第七层,留下了能够困住血狱鬼王的小迦叶阵。本来那时我们大家都能走掉,可惜在那之前力哥与鬼王对峙过,因此被他阻拦了下来,让我们两个也陷入了阵中。
但佛门法阵名不虚传,里面佛光无限,诵经声不停,一下子就把鬼王给镇住了。而我们两个一时间也无法破阵而出,同样被困在法阵内。当时我们想着,鬼王实力远远超过我们,虽然法阵对他的伤害更大,可是我们和他之间谁能够先破阵,真是不好说。
于是我跟力哥下了决心,要在法阵内多多消耗鬼王的实力,最好让他就算除了法阵,也不能把我们立刻格杀……
事实证明鬼王确实很厉害,一直缠着我们,根本没有办法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脱,只能破阵后在秘境中到处躲避,那时秘境通道已经关闭了,我们无法离去,老实说,当时挺担心焦虑的,觉得肯定会死在秘境内。
大概血狱鬼王也是这么认为,反正我们是瓮中之鳖,而他在法阵中受伤不轻,修为更是从元婴高阶下降到了初阶,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来斩杀我们,好好养伤去了。那段时间虽然短,但我们两个可真是惶惶不可终日,被他的那些鬼物、亡灵大军给撵得到处奔逃。
然而没想到我们两个命不该绝,在逃跑中竟然无意间闯入了一处快要崩塌、而与秘境出现了联系的空间秘地!我们俩想也没想就闯了进去,然后很幸运的在里面学到了一招光明魔法——那是只有一招的传承,本来唯有光明魔法师能够学习的,不过由于传承空间要塌了,要求便一降再降,最终只要精神力足够就行。
我跟力哥之间,无疑是我的精神力更加强一些,试过之后果然达到了接受传承的条件,因此才学到了这一招禁术,名为‘神遣’。”
程慕笙侃侃而谈,将他们从空间秘地出来后,被血狱鬼王和他的那些手下包围,后来利用神遣大杀四方,将血狱鬼王等鬼东西全都拿下,肃清了整个秘境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虽然这些讲述大部分都是假的,但最终的结果却为真,因为两年前进入开勒米达囚牢秘境的潜力者们,早已经出来了。在阿伯道尔星给班尼迪克制作续命药剂时,两人没少用神识偷听那些矮人的消息,自然知道这件事情。
开勒米达囚牢秘境在被程慕笙净化后,没有几百上千年,肯定不会恢复到鬼蜮森森的模样,因此那次进入的潜力者根本没有遇到太多鬼物或亡灵,只剩下那些魔兽是他们的敌人。但魔兽几乎都有自己的地盘,很少到处流窜。
这样一来的话,进入秘境的人们得到了极大好处,采集到不少特有的天才地宝,并且最终有数百人人活着回来,可谓创下这么多年来生还人数之最!他们出来后一讲述,那八个负责开启秘境的老者又惊喜又郁闷——惊喜是得到了不计其数的资源,郁闷则是他们拿出不少名额给了佛修,真是便宜那些秃驴了!
由于秘境中的情况已经广为人知,程慕笙自然没有隐瞒,末了还让席紫和班尼迪克不要将这些事情说出去,更不要把他们还生还的消息泄露。
“光明神殿可是疯子集中营,他们的那些信徒更是痴傻得厉害,要是知道我有这么一招禁术,肯定要将我人道毁灭,或者是逼我信仰他们的光明神!”程慕笙很不想招惹神殿,光明与黑暗两者都不愿意。
所以在离开开勒米达囚牢秘境前,就把那几个知道不少事情的黑暗魔法师,全部消灭了,绝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
知道了他们这三百多年的经历过后,席紫与班尼迪克立马答应下来,班尼迪克还担心他们的行踪会被林誉给说出去。
“不会,他修的是无情道,我们的事情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再说他也答应了会保守秘密。”冼欧力倒是对林誉很有信心,应该说对他修炼的大道有信心。
末了对席紫劝慰道:“阿紫快去修行吧,我们就在你这里待几天,暂时不会离开。
席紫目前确实十分不适,便没有再继续跟他们谈话,而是走进修炼室打坐调息,巩固修为去了。
……
尽管有许多话题想要谈论,但对修者来说不在意耽误这点时间,所以程慕笙三人并不在意。
没多久班尼迪克手痒了,自己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拿出诸多随身携带的工具,开始琢磨起机甲的升级换代起来。
经过他为程冼二人机甲的修改调试,以及三人驾驶机甲从神迹星系来到问道星系,肯定会出很多问题,需要班尼迪克针对这些问题好好改进。
程慕笙与冼欧力则逛起了洞府,尤其是药园、炼丹房和灵兽院这些地方。两人现在不能回塞拉里昂星和森德兰星了,三百多年过去,估计生命之塔、翡翠庄园和冼欧力的庄园,早就已经被分给了其他人。
当然,生命之塔有可能还在,因为两人住进去后修改了很多魔法阵与禁制,当初为了抵挡瓦提雅山脉中的魔兽潮,他们可是加入了空间魔法阵,一般人很难破解。秘境之行前,两人从来没想过会被困秘境三百五十年,所以离开时没有撤销这些魔法阵,反而加强了控制。
可惜现在他们的身份见不得光,不能大摇大摆的回去,所以将来的修行之地是个大问题。
不管是在问道星系还是神迹星系,天地元气浓郁的地方,肯定全都被大大小小的家族占据了,哪里有他们的地方?而且建立洞府也大有学问,因此两人才会参观起席紫的洞府。
她的药园中灵草不少,虽说没什么太珍稀的种类,但是足以满足平常所需了。
程慕笙蹲着捧起一把种植灵草的土壤,说道:“应该是黑培土,这种土壤比较万能,大部分灵草灵植都适用,算是大众化选择。”
冼欧力在旁边说:“浇灌的水源却没有看到,有可能是灵泉,也有可能是阿紫自己施法,暂时不得而知。”
席紫是水系天灵根,想要凭空聚水灌溉非常简单。
“这些灵草灵植灵树我都记下了,比较平常,没太多参考价值。”程慕笙看完了药园,总结性说道。
两人看完了药园,又来到灵兽园内。里面有棵盘根错节的粗壮大树,树梢上放置着一个鸟窝,有一只羽毛雪白的仙鹤正在窝中睡觉。感觉到有人进来,仙鹤睁开眼看了他们一会儿,大概是受到了席紫的交代,并没有流露出敌意,翻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
除了这只能够飞行的仙鹤外,还有一些白兔、梅花鹿、金丝猴等动物,里面仅有两三只已经脱离了凡胎,成为了灵兽。
不过这个园子对程冼二人的参考价值不高,主要是席紫的这些灵兽太温顺可爱了,与狮犼兽、两只小狼豹习性完全不同,差别非常大。
离开了灵兽园后,两人来到炼丹房,这里给予了程慕笙不少启发。他们到处走走看看,检查了丹炉的性能,丹火的来历,以及摆放在架子上的多种灵草,用来推测席紫想要练些什么丹药。
总之,他们花了些时间,将整个洞府都逛了一遍,总算是心中有谱,想法多多了。
回到最前方的大厅,见班尼迪克还在摆弄他的机甲,便坐在离他有些距离的地方,开始商量起如何建设自己的洞府来——由于席紫和班尼迪克并不知道他们懂得修真,所以两人只能用传音来沟通。
程慕笙先提出自己的想法:“我需要药园、灵兽园、药剂室、炼丹房、修炼的房间。”
“修炼室、铸造与炼器室、剑室、厨房。”冼欧力言简意赅道。
听到冼欧力将厨房都特意拿出来说,程慕笙顿时觉得他十分可爱,揶揄道:“那我要个饭厅。”
冼欧力噗嗤笑了:“我觉得厨房很有必要,每次我遇到修炼上的问题,要思考解决之道时,都习惯用烹饪来集中精神,而且能给我很多灵感。”
“饭厅同样很重要,否则你烹饪好的美食打算自己独享吗?”程慕笙挑眉。
“行行行,听你的好了。”冼欧力缴械投降。
程慕笙得意一笑,随后正色问道:“其实洞府不是太大的问题,关键是要把洞府建立在哪里?任何一个星球,灵气充足,元素活泛的地方,肯定早就被圈定了,咱们想要横插一脚,恐怕会引来那些大小家族的打压。就算在那些偏僻的犄角旮旯也是如此。”
末法时代,天地元气浓郁的修行之地,绝对是香饽饽,任何人都不会放过——要么建立起家族,要么成为家族种植灵草灵植,豢养灵兽的地方,早就被瓜分一空了。
比如成涵星,哪怕是极为偏僻的海岛上,依旧有不少修士在修行,完全没有让程慕笙、冼欧力插足的可能。
就算他们能够布置出聚灵阵,但是如果放在灵气微弱枯竭的地方,也不会有太多效果。而且两人现在到了元婴期,每上升一个小等阶都需要海量天地元气,非得要元气充足的地方不可。
实际上,战场秘境是最适合他们的,可惜两人既担心朋友们,又已经到了必须要游历磨练的时候,再苦修下去也用处不大。
那么问题就来了,离开战场秘境之后,程慕笙和冼欧力眼光被养刁钻了,一般的修行之地都看不上眼,更不要说那些极差的地方,让两人一时间想不出办法来。
过了很久,两人依然在大眼瞪小眼,程慕笙无奈道:“如果地精族的空间秘地没有崩毁该多好,那个天然空间魔法阵是多么顶级的修炼之地!”
他这就是典型的拥有时不珍稀,直到失去才追悔莫及……
“秘地?”冼欧力捕捉到这两个字,眼中闪过了深思。
程慕笙能想到他的打算,说道:“咱们碰到过两个空间秘地,一是地精族老巢,二是那个留下‘神遣’传承的地方,可惜两个都崩毁了,想想就感到心痛。”
“不,是三个。”冼欧力双眼骤然放出光彩,显得很是高兴:“费罗尔人躲入的空间秘地!”
“艾诺神殿!”程慕笙立即脱口而出,仿佛找准了方向。
当年两人在婵娟星时,跟踪沈柒锋、罗依依和两个精灵,到了一处大峡谷中,在那里发现罗家和郑家的人,正在修复一个上古时期的传送阵。托拜厄斯告诉他们,那是通往艾诺神殿的,信奉光明神的费罗尔人为了避祸,才会躲进空间秘地。
那些费罗尔人甚至拥有神圣权杖,以及完整的光明教义,可是比现在的光明神殿更加古老的神职者!
激动过后,程慕笙冷静下来:“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罗家和郑家会不会已经进入秘地中,彻底占领了那里?”
冼欧力摊手道:“不清楚,但是托拜厄斯前辈说他们应该修复不了传送阵,我们不妨去探查一番好了,说不定能够占到便宜。”
“也对,总算是一个希望嘛,在空间秘地面对费罗尔人,我们获胜的几率比较大。到时候抢占一个小山头,应该没问题吧?”程慕笙憧憬道。
两人定下了方阵,等到席紫出关,他们便离开成涵星,去婵娟星看看。
接下来三四个月当中,他们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与以往没有太大的不同。
席紫出关后,彻底将修为稳定在元婴初阶,再也没有掉落的危险。她本来想邀请程慕笙三人参加她的元婴大典,以及跟林誉的婚礼,却明白到时肯定会有不少高阶修士会到场,说不定就把程冼两人给发现了。
程慕笙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小丫头好好加油,我会想你的。”
冼欧力微笑勉励:“做你自己认为对的事,任何时候都不要委屈了自己。”
班尼迪克不甘落后道:“有事情告诉哥哥,我一定支持你!在这里待不下去的话,就去投靠我好了。”
“谢谢,我也会常常想你们的。班班,你可以留下来观礼。”席紫对班尼迪克邀请道。
班尼迪克答应下来。
四人相对而立,仿佛回到那年在飞船上,他们一同飞去特雷星的帕里斯岛,踏上他们各自的修行路途。转眼就是五百年过去,虽然他们聚少离多,对彼此的感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在修行之路上能有相知相伴的朋友,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