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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有惊无险地度过一场临头大祸,这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好运气。在这场杀身之祸过后,陆家一家人个个都在庆幸自己是如此的幸运,口中念叨着感谢祖上几代先辈积下的阴德,庇护了所有人。这次的事情能够顺利解决,可以说,唐琬功不可没。可是大家好似都忘了这一点,只念着祖上的好。这也不能怪,现世的人好像都有这样的通病,有难事了,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求身边佛,难事解决了第一件事便是烧香还愿,他们信鬼、信神,就是不大信人。
丫鬟小蝶知道自家小姐在整个过程中受的苦和累,见陆家人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不时会撅着小嘴抱怨一两句,“明明都是小姐你的功劳。”
唐琬哪里在乎这些,当然是斥她几句,“什么你的功劳,我的功劳,都是一家人,分不得这么清。这种话千万不要再随口而出了,说与我听就罢了,万一被别人听了,会出事的。”
小蝶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便不敢再多话了。
这几日,天亮得越来越早,往往寅时未过,天就透亮了,这对于陆游来说是件好事。在唐琬嫁过来之前,酷爱读书的他连上夜读、早读,一天之中大概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读书上,而如今有佳人相伴,用来读书的时间着实少了不少,挑灯夜读的习惯也断了有一阵子了。于是他便延长了早读的时间,天亮得越早,他便起得越早。这不,今日一早,唐琬像往常一样睁开惺忪睡眼,身侧又不见陆游身影,这让她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声。
“小姐,一大清早地你叹什么气?”
唐琬没有想到自己的床边会有人,着实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正是小蝶的脑袋隔着帐纱出现在眼前。唐琬斥道,“你呀,以前是冒冒失失地出现在门口,现在竟然得寸进尺,冒失地出现在我床前了?”
小蝶笑道,“我这不是着急吗,就盼着您赶紧醒过来呢?”
唐琬知道这丫头虽然莽撞,但也从未像今日这样在床边站着等,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对她说,便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蝶不答话,只贼兮兮地掩面窃笑。
唐琬道,“卖什么关子,还不快如实交代。”
小蝶便一本正经的说道,“小姐,我真没想到三少爷是这样的人。”
小蝶的话一波三折,让唐琬摸不着头脑,难道陆游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不太可能啊,要说这个府上最不可能做出出格之事的人,就是他了。唐琬便疑惑地问道,“少爷?少爷怎么了?他不是应该在千岩亭读书吗?”
小蝶听出了唐琬话里的急迫,赶紧解释道,“小姐,我的意思是说,没想到少爷是这么浪漫的一个人,他给你写情诗了。你快看。”说完,便将一张信笺递到唐琬的手中。
唐琬双手打开信笺,四行娟秀的字出现在眼前,“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不负韶华不负卿,相约云门赏风光。”这哪是什么情诗,不过是陆游约了唐琬一道赴云门山赏风景罢了,小蝶这丫头,在她的眼里,这世上所有男子写给女子的东西只有一样,那边是情诗,这也怪不得她,本身识字不多,自然文字是做什么用的。
唐琬又问道,“少爷什么时候给你这张信笺的?”
小蝶仔细回想起来,“丑时?不对,好像没那么早,那是寅时,好像有点像。”
唐琬道,“你呀,看你平时机灵得很,关键时刻怎么就不行了。赶紧去收拾收拾,我们要赶紧出发了。”
“去哪儿?”小蝶迷糊地问道。
“去找三少爷呀!”唐琬一边回答,一边利索地起身梳妆打扮起来。
小蝶拿起台子上的梳子赶紧为唐琬整理头发,口中还问道,“三少爷在哪儿?”
唐琬回道,“云门山。”
小蝶一脸惊奇地说道,“小姐,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学会了观里道人掐指一算的本领?或者是你们俩待得久了,应了那句话,心有灵犀了?”
唐琬将手中的信笺递上去,“纸上都写着呢!”
主仆二人一阵拾掇,终于妥当了,便往云门山赶去。云门山是会稽山的诸峰之一,此峰不是主峰,又坐落于整座山的最东北,除了云门寺的僧人外,平日里人烟较为稀少,这样一来,倒成了看书习字之佳处。这座山与陆家颇有渊源,当年“元祐党人”沉冤昭雪,皇上再施陆家恩惠,将这座山中的雍熙院赐为陆游祖父陆佃的功德院,能得皇帝恩赐,是何等的尊尚荣耀,自此陆家人便与云门山更多了几分情。而陆游更是自总角之年,便与友人共学于此。
唐琬赶了近一个时辰的路,终于来到了云门山脚下。由于山路窄小,马车无法通行,主仆二人便下了马车,改为步行上山。此山虽小,但通往山上的路倒多得很,唐琬此前从未来过这里,一时迷糊,找不到上山之路。山路比不得陆路,一旦走错,便要很多体力才能找回原路。正在唐琬踌躅不前时,一位担夫经过,小蝶便赶紧上前问路。
担夫笑呵呵地说道,“您算是问对人了。你看眼前的两条路,一条在左,一条在右,左边这条走势向上,看似通往云门山;右边这条走势低,看似较偏,恰恰是这条偏的路才是通往云门山的路。”
唐琬听他这么一说,甚觉有趣,便说道,“这倒有趣得很!”
担夫道,“小娘子您觉得有趣,殊不知这个趣让多少人走错了路。而一旦选错呢,就不知道得走多少冤枉路。所以说,这路啊,一定要看准了,选对了,不然可就要白走喽。”
唐琬顿时觉得云门山真是不俗之地,连一个普普通通的担夫的话语里都透着浓浓的禅意,心下不禁多了几许敬意。又问他道,“您是这山里人?”
担夫摇了摇头道,“我呀,是这山脚下卖酒的,为山上一位公子送酒去呢。”
唐琬听他这么一说,果真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又想他为一位公子送酒,便打听道,“可是陆家三公子?”
担夫琢磨一番,摇了摇头,“不姓陆,好像姓赵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