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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章 离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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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空无一人,只余下一栋栋阴森神殿隐藏在黑暗之中,徒劳的呼唤了几声,被满嘴的水汽呛得撕心裂肺的咳嗽了好一阵,张木子咬牙顶着大风,踉跄着冲下石阶,艰难的朝宫庙**跑去、

    本来只需要走几分钟的路程,他这次在一团漆黑中连滚带爬的仓皇前行了十几分钟才终于走完,但等张木子急匆匆冲进神官、杂役们的房间后却绝望的发现,整个**中竟空无一人。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暴怒的嘶吼着,“哪去了,人都哪去了,该死,该死…”,重新闯进风中朝宫庙外冲去。

    可惜还没走出**,张木子脚下一滑,跌倒在了石板道上,顺着缓坡滚了两圈,脑袋一磕地上的石板,一下失去了知觉。

    一场数十年从未遇到的,发生在‘春祭日’前一天的暴风雨几乎摧毁了申罗岛半数的农作物收成,更可怕的是也带走了他们,深深敬畏的行天宫君的性命。

    大豆、谷物、果蔬的损失以‘申罗’现在充裕、稳定的经济实力,完全可以承受的起,但李善三的死却让已在海岛繁衍生息几十年,接近三代人的数万岛民、信众伤心欲绝。

    好在据神官私下相传,继承了天星宫的‘新宫君’虽然年纪很轻,但为人持重沉稳,不仅将延续老宫君对岛屿的经营方式,让大家平静、富足的日子可以安稳的继续下去,并且完全承袭了老宫君的神通法术,可以轻而易举的通灵诸天‘清福正神’护佑信众。

    而为了更有力的证实后一种说法,李善三全身无伤却面孔狰狞、扭曲死去的因由,在神官们的口中也由医院鉴定的突发脑梗塞,变成了将周身法力灌输到了张木子的身躯之中,这才安然坐化,还把这件事堂而皇之的记录在了‘申罗岛志’之中。

    至于老宫君死亡时的那个晚上,新宫君掌心受伤,全身水污泥垢的昏厥在了**石道上,则没有任何一人稍稍提起,这种行为在华夏文化中毫不稀奇且流传已久,叫做为尊者讳,又称为‘春秋笔法’。

    一个年至耄耋,不久前才刚刚从重症病房闯过鬼门关的老人突然离世,在有着数千万人口的‘韩朝’实在是太平常不过的事情。

    接到医院的死亡证明书,警方便毫不存疑的直接撤销了李善三的户籍,抹去了他在人世间官方存在的痕迹。

    而申罗岛民们在悲怆的为他们的老宫君举行过一场极尽哀荣的葬礼之后,也很快平静了下来,人心就是如此,再伟大人物的死亡也没有自己家长里短的生活重要,只有张木子和母亲久久未能从悲伤中恢复过来。

    两周前,在李善三死去的次日下午,接到通知的李香芝便和丈夫一起抛下了在‘圆北’的事业,匆匆忙忙坐着飞机,千里迢迢赶到了‘申罗’。

    之后她一边震惊于看似一直生活在‘圆北’郊外小村镇的父亲,竟然在‘韩朝’置办下了如此惊人的产业;

    一边忙着和神官们一起处理李善三的身后事,还要担忧儿子受惊过度,不时加以安慰,直到后来后事完全处理完毕,才得以抱着骨灰坛痛哭了一场,却丝毫解不了丧父的心痛。

    但这时的李香芝已无心太顾及自己的伤心,因为她惊骇的发现,自己本来内向、善良、略微有些不懂事的孩子,在‘申罗’呆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之后,像是突然间变成了另一人,穿着打扮的习惯由原来的短裤、汗衫、t恤改成了,动辄就是华夏古式丝绸长袍加身;

    性格更是变化巨大,平常还好,可一不顺心就会变得异常跋扈、威严,配上那庄重无比的华贵衣着,举止做派说不出的怪诞,和那些在社会新闻、影视剧里出现的邪教教主很有几分相似之处。

    李香芝和丈夫两人都是圆北‘补教业’的翘楚人士,见多了各式各样的不良少年,察觉这种变化后,很快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于是父亲的丧礼刚刚完成不到一周,李香芝便强忍着悲伤,强硬的结束了张木子在‘申罗’的刚开始不久的‘宫君’生活,和丈夫一起强拽硬拉着儿子登上了开往汉城的航班。

    飞机即将起飞,突然间由懵懂少年变成一岛之主,坐拥亿兆身家、数万信众,导致性格变得有些迷失的张木子虽然自对于父母,尤其是母亲的严厉要求无法反抗,但却敢摆脸色给她看。

    走进机舱,找到座位坐下后,张木子便表情阴沉的将自己因多日痛哭有点红肿的双眼盯向窗外,恋恋不舍的看着那片属于自己的海岛,低声嘟囔道:“简直疯了,简直都疯了,怪不得外公活着的时候,总说我是‘肖仔’,原来是遗传。

    一定道理都不讲,硬把人拽上飞机。不就是晚上吩咐神官们去找几个经验丰富的‘海女’抓新鲜的海参和野生牡蛎吗,我还不是为了孝顺你们,这样还有错啦…”

    听着儿子的抱怨,李香芝一言不发,直到飞机滑行升空,才低声严厉的说道:““木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海女’;

    知不知道不使呼吸器和潜水装备,徒手潜到海底去抓那些海参、牡蛎有多危险。

    当时是夜里九点多钟,外面漆黑一片还涨着潮,就为了要吃最新鲜的海味,你竟然让年纪比妈妈还大的阿姨们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你觉得这是孝顺吗?”

    母亲严厉的质问,让记忆中已经破长一段时间没人敢于反驳自己意见的张木子错愕的一愣,想了好一会喃喃说道:“可是妈,‘海女’是那些人的职业呀,就像,就像是‘星霸搏击赛’的格斗选手或者f0极速赛车手一样,虽然危险但那是她们自己的选择…”

    他的诡辩还未讲完,便被李香芝打断道:“你说的不错,那些‘海女’就像是‘星霸搏击赛’格斗选手,f0极速赛车手一样是自己选择了危险的职业。

    但会有人要求,‘星霸搏击赛’格斗选手拿着武器上擂台,或者f0极速赛车手蒙着眼睛比赛吗,如果真有人这么做的话,那就像是在夜里涨潮时让‘海女’下海一样,是种隐性的谋杀。”

    “谋杀…”张木子万万想不到母亲会这样形容自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语无伦次的脱口而出道:“妈,你,你是在说我吗,这也太夸张了,我是你最爱的儿子木子哎。

    谋杀,你,你怎么会这么讲自己的儿子呢,谋杀,我不过就是当时嘴馋想吃新鲜的野生海参刺参而已,怎么就能是,就能是隐性谋杀呢!”

    见儿子惊慌失措的样子,李香芝一阵心痛,但还是硬着心肠严厉的说道:“木子,你可以说从小就在‘福山’里长大,我们家境算是优渥,爸爸、妈妈又很爱你。

    我周围很多朋友都觉得我实在太宠你了,这样反而对你的未来不好,可妈妈从来都不管这些人的意见,因为我没想过要让你有什么天大的出息,只要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就很满足了。

    而且我一直都觉得,我的儿子是最好的小孩,虽然不会乐器,不喜欢运动,不爱打工,读书也不太用功,整天就爱买些妈妈不懂的怪物模型,但你对人一直都很有礼貌,在公共场合懂得遵守秩序,从不去打扰到别人;

    性格善良,有时在街上遇到流浪的猫狗会买宠物罐头喂它们,逗它们玩;

    对朋友很有义气,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主动伤害谁,这些品质其实比什么都重要,但是最近几天我突然发觉你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在‘申罗’你不高兴的时候,对那些年纪已经是爷爷辈的老神官张口就骂,谁都不能违背你的意思,你想吃什么就要马上吃到,想要什么就要马上得到,讲话变得装腔作势、颐指气使,这会是过去我那个善良的儿子做的事吗?”

    星际历史上曾有位哲人用极为朴实的语言阐述过一个真理,‘任何智慧动物的第一任,也是最重要的一任老师都是他的父母’。

    这是因为子女出生之后第一个模仿的对象便是父母,其言谈举止和性格的最初塑造都是以父母为蓝本进行的。

    更重要的是,大多数父母的眼睛会剥去社会赋予自己孩子的一切评价,无论其贫穷还是富有;

    显贵还是落魄;

    身上笼罩着万丈光环还是事业前途一片黯淡,都同样只是那个不懂事的,牙牙学语的小小孩童,所有的优点或缺憾自然一目了然。

    听到母亲的质问,张木子觉悟的睁大了眼睛,这时再回想起自己到‘申罗’后的所作所为,竟突兀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心乱如麻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见儿子露出反省的样子,李香芝沉重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一些,态度缓和下来,“木子,你虽然已经十九岁了,但从来没出过社会,还不懂‘享有多大的权利就要担负多重的责任’这句话的意思。

    这种沉重的事情,本来妈妈本来不想让你这么早知道,希望你再长大些,开开心心的读完大学,毕业后再慢慢交给你。

    但现在不同了,你继承了外公的海岛,突然有了无数的财富和几万信众,所以当你有错的时候…”

    “我知道了妈,我会去汉城好好读书,然后考大学,还有就照你说的,大学毕业前除了‘节庆祭典’绝不随便跑回‘申罗’,就算回去对待神官的态度也一定会修正。”张木子突然低着头打断了母亲的话,语气诚心实意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李香芝不觉轻轻点了点头,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发,柔声说道:“我就知道我的木子是个善良的孩子,能体会妈妈的苦心,妈妈真为你骄傲。”,疲倦、哀伤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