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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景又道:“离儿,我很怕连累你,我不敢想如果你在我眼前倒下,我会怎么办。”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冷冷清清的,可眸子里的眼神却炙热得让人侧目,握着秦黛心的手也不由得回重了力道,好像只要跨出这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一样。
他心里从未像现在一样忐忑不安,甚至隐隐生出几会悔意来!
喧嚣声渐渐大了起来,有响亮的号子声,有嘈杂的叫嚷声,还有叫卖声……
那些声音穿透船舱,传到两个人的耳中,更添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味道。
雪晴在外头听着,一动也不敢动,既不敢上前来,也不敢擅自退下,万一主子在里头有什么吩咐,自己没听见,那可就完了。
秦黛心心里是感动的,慕容景无非是不想自己出事,可是天大地大,倘若不能陪着慕容景出生入死,她的未来又在哪里?如果慕容景活着回来,一切倒是好说了,倘若他没命了呢?未来的几十年,难道自己要一个活在痛苦的回忆里,自怨自艾的老吗?
她才不要。
秦黛心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把我劝回去?”
慕容景神色未变,只道:“你现在掉头往回走,还来得及。”
两人的声音都压得低低的,外头的雪晴根本什么也听不到。
秦黛心把两人紧握的手举起来,她一双眼睛亮亮的,仿佛前面等着她的不是危险,而是天大好的事儿一般。
“我说过,同生共死,难道这四个字,只能说说吗?”
慕容景刚要再说什么,秦黛心突然打断他,只道:“当初我跳崖。打算与靖木同归于尽,你为何会不顾一尽的跟着跳下来?还有在剌子山,在司徒朗星的石棺那儿,我们是怎么说的。你忘了吗?”
慕容景眷恋的盯着她的容颜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想给她的,是美好的生活,平稳的日子,是一切世间最最美好的东西,而不是腥风血雨,披荆斩棘的日子。
秦黛心只道:“我都懂,眼下这是最后一关,咱们一定可以少活着回去的。”
慕容景听了这话,只觉得眼底泛潮。他突然松开了原本紧握着她的大手,把人轻轻带进怀里,低头准确无误的噙住了她的唇。
千言万语,似乎全融化在这一吻中。
两人忘情拥吻,似乎把全世界都拼弃了。
船慢慢靠近码头。人潮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甚至连打渔小贩的叫卖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慕容景主动结束了这个吻,大手不由自主的轻轻抚上秦黛心的脸颊,他知道,两人一踏出这船舱,便再无回头的可能,别无选择。
船微微的摇晃了一下。接着又稳当起来,多半是靠岸了。
“走吧!”最终,他只说了这两个字。
秦黛心浅笑,“好。”她顺手拿起挂在船舱上的帷帽,替自己带好,这才又笑着道:“夫君。扶妾身一下。”
两人假装夫妻,慕容景是炎黄中人,早就已经习惯了装扮各种角色掩饰身份,而秦黛心前世就是做特工的,对演戏的事儿向来都是信手拈来。两个人之间又有真情,所以扮起夫妻来倒是得心应手。
慕容景只道:“好。”接着扶着秦黛心,两人朝着船舱外走去。
船已经停靠在码头多时,一船的人都在等着船舱里的动静。
刷拉~
船舱的门冷不丁的被拉开,外头等的人的微微愣了一下,连忙道:“班主,夫人,船已经停妥当了,咱们也交了税,就等着您拿主意了。”这个年代商船靠岸是要交税的,停的时间越长交的钱也就越多,像庆隆班这样的戏船,税不重,但也要交不少钱,再加上哪里都有地痞恶霸,总要巧立名目收取一些保护费,林林总总的加在一起,还真不少。
刚过正午,江边上传来的丝丝凉意让人精神一振。
慕容景扶着秦黛心站在甲板上,向繁荣的码头望去。
渭州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它四通八达,是连接南北水运的交通枢纽,许许多多往来南北的商船都在这里停靠,补给,运货,又或是在此中转,因此渭州的水上交通十分八通,靠着一条嘉阳河及其分支河流,把渭州的经济带动的十分繁荣。
眼前的渭州码头,人声鼎沸,往来船只络绎不绝,挑着担子运货的行脚夫,排成一条长龙,喊着号子把货物一担一担的从船上担下来,远远看去,像一条蜿蜒的长龙一般,好不壮观。
慕容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口鼻里皆是潮潮的味道,他看了秦黛心一眼,柔声的道:“江上湿冷,在船上待得久了,怕是要生病,我让人安排安排,咱们到客栈去住。”
秦黛心点了点头。
慕容景这才吩咐道:“裴虎。”
“唉,唉。”裴虎一脸严肃的来到慕容景面前,只道:“爷吩咐。”这两个月,裴虎,徐大川等人被历练得不轻,这些人无论从武艺上,心态上,都有了很大的进步和改变,这些改变都体现在他们的言行举止上,现在这些人不但稳重了不少,也变得机灵了,打听个消息,装个迷糊啥的,都能信手拈来,这些人在一起有年头了,彼此之间的默契,配合都非常好,忽悠起人来有模有样的,已经具备了初级细作的能耐。
“去客栈订房间,顺带找当地最大的戏园子,跟他们掌柜的直接谈,就说庆隆班要借他的宝地,唱大戏!”
裴虎知道他的意思,连忙道:“好嘞,爷,瞧好吧,保证把事情给您办得妥妥的。”裴虎依旧顶着个大光头,可是身上的凶气却收敛不少,整个人内敛了许多,看上去有些圆滑,世故,倒符合他现在的身份。
这就是改变啊!
一阵夹杂着微微腥潮之气的风吹拂过来,不但风乱了人们的衣裳,鬓角,还吹乱了船上众人的心。
秦黛心冲着雪晴道:“晴子。”
雪晴现在叫晴子。
雪晴连忙跑到秦黛心身边来,微微屈膝,“夫人。”
秦黛心与她耳语片刻。
雪晴点头应了,连忙转身进了船舱。
码头上有不少抬着滑杆的轿夫,正在码头上招揽生意,有些从客船上下来的富贵客人,都招手叫了滑杆,一晃一晃的离开了码头。
慕容景也让人叫了两杆滑杆来,他与秦黛心一人坐一杆,旁边跟着一个小丫头(玲子),一个小厮(王小狗)。主家吩咐一声,那轿夫就稳稳的抬起滑杆,吆喝一声往码头外头走去。
裴虎见人走了,但转身与船外头的几个低声交待了几句,随后进船舱叫了段兴,两人一身利落打扮,离开了庆隆班的大船,往渭州城里去了。
渭州码头一个居高临下的位置,两个一直默默注视着码头动静的男人,直到这时,才收回目光。
“李爷,要不要查查这个庆隆班?”一个尖嘴猴腮,小个子男人出声道。
那个一直盯着码头的男人冷声道:“查是一定要查的,不过动作要轻,别给我惹乱子。”
“是,李爷放心,小的一定办好这事儿。”那尖嘴猴腮的小崽子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的大黄牙来,“不过,邵爷那边……”那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忌惮的神情,好像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
被称为李爷的人笑了笑,悠然转身道:“邵爷那里自有我为你说话,不过……”
那男人一喜,随即听到“不过”二字,一张脸顿时如同吃了苦瓜一般,垮了下来。
“小三子,你也知道邵爷的脾气,上次的事儿,他到现在都很火在,在渭州,得罪了邵爷,你就别想有活路。”
小三子嘴角一咧,“小的,小的知道,邵爷的名声,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小的上回,一时失手,多亏了李爷保着,这份恩情小的不会忘。烦劳李爷费心,在邵爷那儿递个话,小的一定,一定给他老人家寻个好的,将功补过。”
李泗水微微一笑,像棒头三儿这样的混混,自己是不爱搭理的,上不去台面的家伙,即便能办几件事儿,可惹出来的乱子,远比他办的事儿更多。要不是看在这货够狠,肯卖命,一心想要出人头地,可以利用的份上,自己犯得着跟一个混混套交情?
这些念头在李泗水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的脸上却没什么表现,目光里甚至还有鼓励的意味,他拍了拍棒头三的肩膀,只道:“好好干,我的能力虽不及邵爷,但只要你做得好,我一定在邵爷面前举荐你,到时候只要邵爷肯多看你两眼,你小子的好运气就来了。”
棒头三儿脸上一片激动的神色,他知道邵爷的分量,也知道李爷很少这般重用人,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当下便激动的道:“李爷放心,棒子三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东西,李爷提拔之恩,小三子永世不忘!”
李泗水笑笑,道:“好了,我也不图这个,你去查查这个庆隆班吧!不管是大鱼,小鱼,到了渭州,就没有雁过不留毛的道理。”他的口气很强硬,似乎在昭示自己的权力。
“哎,是,小的知道了。”棒子三此时只觉得自己周身上下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刻展开拳脚,好好的大干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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