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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只是二楼,四米的高,薛老这一下跳,并不如何惊世骇俗。
只是他的道别之词,让众人有些莫名其妙,廖国友更是远远喊了一声,问是怎么回事儿,他确实不知道薛老这是唱得哪出。
一边的郑冲却道出了答案:薛书记这是导引人群出城!
要说薛向要干的事儿,果真如郑冲所言。
原来,方才廖国友赞叹时,薛向说危险并未完全化解,事实却是如此。城里虽然因为各家各户打开了大门,让人流暂时舒缓了几分,可随着城外的人流不断涌入,县城迟早会再饱满。
人一多,各种乱也就多了,薛老从不惮于最大的恶意,揣测人性,即使眼下让他感概不已的时刻。薛老并不会天真到认为,这满城的姓皆是感念自己恩德,而来相送或者相挽留。
虽然大部分群众确实如是想,但存了看热闹心思的必也不少,再加上那无论何时都不曾禁绝的游手好闲之辈,意图浑水摸鱼。
所以,薛老最怕的就是人流再拥塞,且这无意识人流受到有心之人的引导后,难免产生羊群效应,做出难以预测之事。
是以,当务之急,薛老要做的,就是把他自己这源头送出城区,如此一来,主流人群必然消散,届时,即便那存心浑水摸鱼之辈,也难有机会下手。
却说薛老下得楼来,冲已经涌进大院、正迎上来的方老实等人挥了挥手,止住众人,当下就近招呼了廖国友的司机老卫,驾了吉普,就驶了过来。
不待老卫车减速。薛老几个箭步到近前,在车头上踩了一脚,便跃上了顶棚。唬得老卫赶紧踩了急刹车,谁成想车还未刹稳。顶上的薛老就喊出来了:“老卫,安心开车,朝东门方向开。”
说罢,薛向又冲追上来的方老实斥道:“老方,这会儿我也没功夫说你了,看见先前的架势没,要是我不喊一嗓,你老方得去掉半条命。行了,这会儿乱没完,你们几个在前面开道,争取把人都散出城去!”
老方一众见了薛书记,可是有一肚话要说,可这会儿,薛向这番话一出口,他们一肚话全被憋了进去。
因为,薛老这番话,真是点到了关键处。先前的险情,这帮人可是亲身遭遇了一把,尤其是方老实。方才差点儿没把他骨头给挤散架了,这会儿两颊上还有两道深深的红印。
“得叻,薛书记吩咐,大伙儿照办,前边的同志们,散开散开,薛书记来看大家伙儿了!”
不知谁扯着嗓喊了一句,前边的道果然通畅不少,再加上薛向在顶上高高的站着。运足了气力,远远地冲人群喊话。
他气脉既足。声线自密,一番话出口。虽未必多大嗓门,偏生方圆十米内,大伙儿皆听得分明,是以,薛向这辆小车,竟如扁舟一叶,险而又险地飘荡在人海中。
却说人群中,大部分着实是因为听说薛书记要走了,来看薛书记的,这会儿见着真人出来了,难免激动不已,亲切地问上几声。
“薛书记,您这是真要走啊,俺们可真是舍不得您啊!”
“是啊,薛书记,俺们萧山姓也算是祖上有德,让俺们遇上了您这么个好官儿啊!”
“薛书记,俺是真感谢您免了咱的粮食税啊,以后,俺和俺爹天天都有饱饭吃了啊,俺和俺爹听说您要走了,赶早就做了这包糍粑馍馍,加了肉的,您可千万给带上!”
“还有俺的,俩兔,俺在老林抓的,前天就听说您要走了,让俺婆娘给熏的,老好吃了,薛书记,您千万得收着,俺家五个孩,能读得起书,能吃的饱饭,全是您赐的啊!”
“薛书记,真走了啊,还回来不?”
“好官儿,薛裕禄真是好官儿,以前俺们萧山人出去,到哪儿都受白眼,现在俺们出去,一提是萧山来的,就没有不伸大拇指,流哈喇的,上个月我去辽阳走老舅,我那从来都后脑门儿看人老舅妈,竟宰了只老母鸡待我,席上磨磨唧唧了半天,竟问她家能不能也搬萧山来,看看,连省城都给咱萧山比下去了,薛书记,俺们谢谢你啊……”
“……”
一行来,此种道谢、称赞、挽留、述衷之声,不绝于耳,更有时不时往车上递东西的,有的甚至隔在十米外,就让人击鼓传花一般,老远传到了近前。
都是土特产,既然是乡亲们的心意,薛老自也不好拒绝,谁成想,他收了第一个,后边竟源源不断了,有没准备东西的,竟在城区花钱现买现送,亏得薛老即使察觉,远远就喊了话,才止住送货潮,可即便是这样,薛老的站的那辆小车,也被塞得动不了窗。
这一行来,薛老真得是感动了!从前,他不怎么信那句“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句话,他认为姓智迂,无主见,易盲从,可这会儿,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真诚的脸蛋,听着这一句句朴实的话语,薛老简直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荒唐了!
谁做了好事,谁做了坏事儿,老姓心里是真有杆秤啊!
渐渐地,薛老眼睛有些湿润了,只不住地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了,还有一双大手,不住地冲人群挥舞着。
“薛大哥,薛大哥……”
薛老正入神间,陡听一声熟悉的喊声,远远循声望去,原来车行到老夏家那条胡同了,夏家小妹正骑在墙上,扶了墙垛,冲他嘶喊,一张小脸儿满是泪痕,夏家小妹左侧,正是夏家大妹,竟也罕见地在冲他挥手。
“若真,快下去,小心摔着,回头去京城玩儿啊!”
薛老只有远远地喊上一声,因为眼前又发现了熟人,城关镇的小花母女,在人群中冲他呼喊,小花更是被城关镇镇长苏全举在头顶上,边哭边喊,奈何人潮如织,压根儿就进不得前去,薛向也只得安抚了几声,又继续前行。
却说,薛老这番以己为饵的方法,是奏效,他这番一游,除了他周边的人群越发密集了,远处的人潮便有了松散的迹象。
一来,后方见过他薛向的,和亲口和他薛书记问过好的人潮,心愿已偿,或原地停步,或就地散去。
二来,前方的人潮,已经通过口口相传,知道薛书记正朝己方行来,自然住了脚步,原地等候,无须费力前行,是以前方不住进逼的大部队,完全止步。
最后,因为薛向已经远远喊出了,他此番就是离开萧山,要到城外去,得了消息还在朝城内驱驰的人群自然会停滞城外。
如是者,眼见就得混乱的县城,彻底稳住了!
小车悠悠,人海茫茫,薛老站在车顶,冲着人群机械地招着手,县委大院距离最近的东大门不过十余里的程,可个小时过去了,才堪堪行到城门口。
来的人实在是多了,多的似乎举县八十万人口,都到这儿聚齐了一般。
昔有,十里长街送总理,今有,十万姓送书记,薛老这这个里侯,真个算是做到了巅峰!
细细算来,其实,薛老也当得起这荣誉,他这县官做的,几乎让满县城的姓无一家不受贿,普通人一生最畏惧的几件事儿,除了病这一途,薛老没有,也无力替他们操持外,能给解决的,几乎都给解决了,说句万家生佛,也不为过。
这等好官要走了,老姓不来送,那才真叫出了问题。
却说,薛老好容易出了城门,城外又遭遇了大部队,这回到来的主要是农民兄弟,可谓是受恩最深的一个群体,几乎个个都未空手,可薛老这会儿的小车里,已经压得老卫只差喊救命了,车顶上也早早堆满了,薛老几乎都没了下脚的地儿。
这东西是无论如何不能再收了!
亏得薛老好说歹说,好劝歹劝,许下一箩筐如明年再上门来取的承诺后,这才得脱。
这帮农民兄弟们,着实热情,竟一连气,送了二十多里,眼看快出县界了,才被薛向劝了回去。
劝走众人后,薛向这才翻下车来,跟司机老卫叨咕几句,让他自行处理这一车礼物,只一个要求,不许让乡亲们知道这礼物被他薛某人留了下来,说话儿,薛老提溜着那位瘸腿农民兄弟送的糍粑,头也不回地大步去了,只余下老卫原地呼喊,薛书记却再没回头。
一疾行,转瞬就到了县界,此时,已是暮霭沉沉,晚风如浪,残阳将咽。
薛向站在县碑处,举目四望,心中忽觉有意思,他这岂不是合了佛家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偈语么,想当初,他岂不是从此处踏入萧山,而今日,又从此处离开萧山,唯一的变化是,那日的荒草萋萋之地,已成宽敞平整的水泥。
薛向轻轻咄咄脚,心下到底有些得意:来了一趟,终究留下了些东西。
不过,念头少转,这得意顿消,原来薛书记忽然想起另一件有意思的事儿,他今天到底是被萧山县的群众们依依不舍送出城来的了,还是被哄出城来的了?
若说是哄出城来的,可那一车东西,和感人肺腑的场面,实在过扎眼!
可愣要说被送出城来的,人薛书记也没想今儿个就走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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