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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之令？！”
低低的惊诧声，从约克雅丹口中传出。
他看看林安手上的天青色令牌，又看看把玩令牌的林安，神色变来变去。
“看来你们很熟悉它。”
林安心想，天青之令所代表的那位传奇，看来确实和梅林皇室关系密切，否则不会被约克雅丹一眼就认出。
而且从约克雅丹的反应看，天青之令的效果，比她原本预计的要大一点。
这点令林安比较惊讶。
从那天在枫林中那场“义务”之争中，皇帝那一瞬情绪外露时，所表现出的对传奇的忌惮，林安可是看的真真切切。
虽然因为盟约和目前路局局势的原因，统治者和传奇强者不可能撕裂盟约，但两者也绝对不是什么推心置腹的亲密盟友。
“天青之令，在我们皇室手中，现在都只剩下最后一块。既然您已经有了天青之令，那么，我还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呢？”
约克雅丹一副苦笑模样。
“您认为它有决定性作用？”林安淡淡问。
“难道琳法师不这么认为？天青之令在梅林的分量，远比您想象的要重得多，您要是早点拿出来，事情就不会是这样了。”
约克雅丹心说，如果奥丁知道你手里有天青之令，那么无论因为什么原因，恐怕都不会选择用强制手段进行，那么局面也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以约克雅丹对奥丁和林安的了解，他和林安之间的纠葛，只可能是奥丁先做了什么，而不是较为低调的林安先挑衅——而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想。
林安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很多东西，看来梅林皇室曾经有过不止一块天青之令，而现在为什么只剩一块——林安很快联想到，冰原那场惊天动地的传奇之战。
她不由下意识抬手。纤细白皙的手指抚过冰冷的令牌表面。
令牌上的一只羽翼宽大的巨鹏展翅而飞，遮天蔽日的羽翼遮挡住大半天空，虽然像是随手刻画的浮刻，但那种在天空自由翱翔的高远雄姿，却仿佛扑面而来。
“我当然不怀疑它的作用，”
林安微微一笑，“但要发挥它的作用，就要先保得住它——就是因为它太有用了，我怕没有用得上它的机会。”
什么人才会用不上呢？
当然是死人了。
约克雅丹目光一闪。
他其实完全明白林安现在的处境，她的忧虑不是没有理由。而是太有理由了：
以他对父皇的了解，就算林安背后有传奇强者，但皇宫中发生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被杀的事情。他不可能还允许罪魁祸首活着离开皇宫。
毕竟林安先杀死奥丁，那么承受皇室的报复，就连传奇强者也没有理由责难皇室。
至于事情的起因？
这里是皇宫，只要安排得当，什么起因还不是皇室说的算？
而且就算传奇强者知道了原因。可皇室毕竟也死了寄予厚望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在目前的大陆局势下，就算是皇室理亏，梅林的其他传奇强者，也不会对林安背后那位传奇的发难坐视不理。
何况梅林本身，也并非没有对抗传奇强者的力量。
至少在帝都。在这个强大的禁制法阵的保护下，就不是什么传奇都能来撒欢的地方。
因此，林安虽然靠山强大。其实正处于看似安全其实危险的境地。
但没想到林安在这样的处境下，还能理智地保持冷静，并且推测到父皇的做法——作为一个和传奇有密切关系的年轻天才，有这样的心智真是难得，令约克雅丹都不禁佩服。
当然。林安现在出示了天青之令，她天平一边的砝码又增加了三分：前提是。她有机会用得了它。
约克雅丹正这么想着，却见天青之令的旁边，并排出现第二块银绿色的令牌。
约克雅丹看清看令牌的形状图纹，眼瞳深处一缩：
令牌上纹着一条巨大的羽蛇，本应狰狞恐怖的蛇头和两侧扁长的腹翼，却有种优雅高贵的气度，它曲折盘旋在腾云里，目光高傲威严，圣洁大气——
这个纹饰，除了颜色不对外，与已灭亡的第四帝国欧罗巴皇室的纹徽一模一样。
约克雅丹只在传闻中，听说过有一人会用这样的银绿色羽蛇纹徽令牌，作为自己的象徵，而今天，却第一次见到了实物。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实物，但约克雅丹丝毫不怀疑它的真假。
“天堂岛之后，我欠下这块令牌主人一个人情。”林安淡淡道。
“什么？他难道不是你的……”
约克雅丹一瞬愕然，然后反应过来，蓦地明白了林安的意思，沉默片刻，“这么说，我还不止欠您一条命了。”
林安皱皱眉。
“我说过，你解毒这件事，与我无关。”她冷冷道。
约克雅丹笑了笑，“不管怎么说，您这次的忙，我是必须要帮了。”
即使解毒这一次不算，天堂岛那次，林安为了救包括他在内的梅林贵族，请求传奇强者出手，甚至欠下了人情，约克雅丹受到的恩惠是实打实的，毕竟就算那时林安不这么做，最后也不会承担什么责任。
比起解毒这一次的利益交换，约克雅丹确实对天堂岛这次的救命之恩，承认得更心甘情愿，无法不感激。
更何况，就算没有这场救命之恩的参杂，约克雅丹也不得不帮助林安。
单从她所出示的令牌来看，无论是欠人情还是被欠，眼前这个少女已经和至少三位传奇强者，有了密切关系：
全人族的传奇强者，就算算上隐姓埋名的隐居者，数量也不可能超过十指之数。
而林安在里面有关系的已经超过三分之一，这是连梅林皇室都无法不忌惮的力量——要知道，在必要时候，梅林有把握招来的力量。也不过如此罢了，其中甚至可能还有和林安重合的。
这简直是一场大乱！
约克雅丹丝毫不怀疑，假如真到了拼传奇力量的时候，林安口中那个所谓她欠了人情的传奇强者，也会很乐意来参一脚——
那位可不是梅林背后的传奇，他巴不得梅林内乱，最好把林安和她背后的传奇强者，也拉到佩雷的阵营去！
约克雅丹已经视皇位为自己囊中之物，他绝不希望自己上位后，接收的是这样一个无法收拾的烂摊子。尤其这个烂摊子，还是奥丁这个死对头留下的！
更何况，约克雅丹有身为皇室成员和法师的骄傲。他可以做事不择手段，但对于欠下的人情，他也绝不会否认推拒。
“如果您早些拿出这两块令牌，皇室一定会奉您为上宾，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类似的话。约克雅丹已经是第二次说，但远比上一次真心实意。
“我能怎么帮您呢？”他问道。
“您觉得，凭借这两块令牌，足以改变您父亲的想法吗？”林安问，凭借精神力感知，她知道约克雅丹已经完全被说服了。
说话之间。她的精神力放开了对约克雅丹的控制。
约克雅丹立即活动了一下手脚，显然像小虫子般凝结在琥珀中，并不是什么美好的感觉。
他没有拖延。也没有再次讨价还价，因为他很清楚，时间对于他和林安来说，都相当紧张，说不定什么时候。林安就会被发现。
约克雅丹闭上眼，过了一阵。才苦笑回答道：
“我很想回答可以，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可能性不大，甚至适得其反——这两块令牌的出现，可能会把父皇推到无法转圜的境地，到那时，他就算担忧令牌背后代表的力量，也会先处决掉您。”
“皇权与世外力量的斗争吗？”林安并不意外，缓缓问。
约克雅丹怔了怔。
“您要这么形容，也并没有错。当然以我们皇室的角度，可以称之为皇室的骄傲，皇室的尊严，让我们不能在世外的强大力量面前，哪怕后退一步——
其实说到底，本质原因，还是因为盟约的平衡。
世外力量和皇权，双方都不能容许自己在对方的压力面前后退一步，否则就意味着盟约的失衡。
一旦平衡破裂，那么盟约的崩溃也就在可以预期的未来，除非以一方的屈服告终，否则秩序重新排列引起的混乱的死亡不会停止。
您能明白这会给梅林和整个人族，带来多大影响吗？”
他叹了口气，“我了解我的父皇，这两个选择之间，他宁愿与您背后的力量对抗，也不会退让一步——假如是我坐在他的位置上，我和他的选择，也不会有区别。”
“我明白了。”林安平静道。
“您真的明白？”
约克雅丹犹疑问。
正常人如果听懂他这番话中，所代表的局势变动和生灵涂炭，可不会是这么不动声色的平淡模样。
随后，约克雅丹又想起之前毛毛的感觉。
林安这一晚受了不小刺激，她现在这么冷静，恐怕也是被刺激状态下，不正常的冷静。
他心里那种凉意又升了起来，连忙道：
“其实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我们不能这么生硬地将筹码摆到台面，让局面没有转圜，但我想我可以安排一下，对父皇说明利害。”
“在没有安全保障的情况下见他，然后进行一场不知结果的说服？”林安平淡地挑眉。
“那么您想怎么安排呢？我愿意尽量配合。”
约克雅丹的态度，与林安刚进来的时候，已经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林安笑了笑。
这就是她选择约克雅丹而不是皇后的原因了，后者只是一个身份贵重且不会配合的俘虏，前者却能够说服，甚至成为她的助力：
在一场艰难的谈判中，没有任何一个因素，比一个尽心尽力帮助你分析局势、并且全力配合的卧底，更能帮助赢得谈判胜利了。
“既然令牌不能成为明面上的筹码。那么，我只好让另一个让陛下重视的筹码，成为我的保护伞了。”
林安说着，一枚鲜红的药丸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药丸被无形的力量托着，落到了约克雅丹枕上，洁白的枕面衬得药丸如血般鲜红，近在咫尺的约克雅丹可以闻到一股腥甜的异香。
约克雅丹脸色变了又变。
身为法师，虽然他没有见过这种药，但有类似腥甜的香气的药物，通常代表着剧毒。
“荼蘼之吻。在毒发之前，它对服用者毫无损伤，甚至有远超普通恢复魔药的效果。对您刚刚遭受重创后的身体，尤其有良好的补益效果，可以令您精力充沛，神采奕奕，像是花开到荼蘼前的盛放般灿烂。”
林安温和的声音传来，“它的毒发时间，是两个魔法时。”
约克雅丹目光一冷，想了想，却捏起了药丸：
以林安此时的处境，她这样做才是正常的。他也需要充沛的精力，才能参与到接下来的这场谈判中，不得不说林安想得很周全。尽管这种周全不是他想要的。
“听起来，这是一种神奇的秘药，您能确定它的效果吗？毕竟以我现在的体质情况，如果是透支生命潜力的药物，即使有解药。我恐怕也会很快一命呜呼。”
放进口中前，约克雅丹还是确认了一下。保持着法师特有的冷静，而不是为了皇室利益视死如归的热血。
“这是真正的恢复秘药，只是在有解药中和之前，它的恢复力太强，不知极限——你知道，人体很特殊，并不是恢复得越迅猛越好。”
林安静静地说，轻拂袍角，在一旁的天鹅绒高背椅上坐下，动作优雅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约克雅丹却知道，即使她背对着他，但要控制住他，也不过是动念的事罢了。
他一张嘴，将药丸放进口中，腥甜的药丸入口即溶，化成一道微凉的液体，味道微甜，倒比它的腥甜香味更适口。
液体流进胃袋后，约克雅丹立即感到一股融融暖意升上来。
整个人顿时精神起来，大脑都清醒了很多，他感觉身体似乎恢复到了正常状态，即使直接下床走动也没有大碍。
约克雅丹下床走了几步，见林安没有示意，就进了与房间相连的更衣室。
过了好一会儿出来，约克雅丹身上的睡衣换成了外出常服，而林安面前的矮桌上已经摆好了三杯温热的红茶。
她不理会约克雅丹在更衣室中做了什么，温文尔雅地品茶，头也不回地对他道：
“不知道，在下是否有幸，请来陛下深夜品茶？”
约克雅丹一怔，了然林安的用意：“我立即派人去请。”
他起身，亲自走到门前，打开门后，往外招了招手。
“殿下。”
首先应声的，竟然是两个年轻贵族。
他们被聚集在枫宫中惶惶不安，午夜时分也不是贵族入睡的时间，谁也没有心情蒙头大睡，都聚集在约克雅丹寝殿外的偏厅交流信息，商议事情。
留守在这里的贵族都是男性，直接把偏厅当吸烟室，偏厅里绅士聚集，一片吞云吐雾，烟熏雾绕。
这两个贵族是呆久了，跑出来透透气顺便说几句话，谁知竟看到白天还虚弱不堪的约克雅丹下了床，而且一副外出服的模样在寝室门前出现！
“德萨男爵，罗培勋爵，原来是你们。”
约克雅丹也意外了一下，随后看向一旁的侍卫，招手让他们附耳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话。
在约克雅丹寝室门前的侍卫都是亲信，训练有素，虽然也很惊诧约克雅丹的出现，但听完吩咐之后，一个侍卫一躬身，后退两步，立即小跑走了。
“你们几个，把她们拖出去。”
约克雅丹又打开门，侧身让开，让侍卫看到两个被林安迷倒在门边的侍女。
因为双扇雕花大门敞开，从门外看向室内的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罗培勋爵还看着约克雅丹，想找机会插口说话，一旁的德萨男爵无意中向内一瞥，背对大门的高背椅扶手边。深紫色的袖摆垂下，袖摆尽头露出一双玉洁无暇的纤手——
仅仅看那双玉手的完美，就让人有种只要能捧在手中亲吻一下，就是无上荣幸的感觉。
德萨男爵失神了片刻，视线触电般收回。
他一抬头，就发觉约克雅丹正在看他，那目光中的意味深长，让德萨男爵已经，原本只是猜想的怀疑，立即成为现实：
深更半夜。约克雅丹殿下在寝殿中以神秘紫袍女子夜会。
而这位夜会对象……
约克雅丹移开了视线，等侍女被侍卫拖抱出去，不等两个年轻贵族示意。礼貌地微微点头，道一声夜安，就再度关上了房门。
德萨男爵和罗培勋爵看着雕花大门在面前合上，侍卫们的战列也重新恢复的之前的模样，几乎要以为刚才的事是他们在做梦。
罗培勋爵没有发觉房中人。只是为错失询问机会而懊恼，屈肘顶一下旁边发愣的德萨男爵，“现在怎么办？”
德萨男爵出神了一会儿，忍不住，“刚才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就是殿下房间里的那个人。”
德萨男爵话音刚落，就被门口的侍卫盯了一眼。
罗培勋爵连忙拖着他往偏厅走。“你被熏昏头了吧，殿下房间里怎么可能有人！”
“真的有，”德萨男爵压低声音。“我真的看到了，就在背对我们的高背椅上，深紫色的袍面，我怀疑……”
“你怀疑什么？”
第三人的声音插进来。
德萨男爵顿时戛然而止，呃呃两声。却被罗培爵士接过话头。
“刚才我们见到殿下了，约克雅丹殿下……真的！你刚才在偏厅。难道没看到有侍卫经过！那就是殿下吩咐的，不知去做什么了……”
话题推延开去，德萨男爵隐瞒不住，他那“惊鸿一瞥”的内容，也随之传了开去。
“又出事了。”
偏厅中的男人们都低低议论。
以他们的经验，无论哪里，一旦出现异常现象，通常就意味着有事发生。
不少人甚至想出去验证，但这时候，偏厅却不允许再随便进出。
两个神色严正的侍卫守在了外面，用冷冷的目光和言语，肃然地把他们赶了回去，然后关上了门。
偏厅中的人们只好聚集在门口附近，想听听声音。
他们没有等太久，门外不久后就出现了一阵有序中蕴含杂乱的脚步声。
脚步声从门前走过，门里的贵族们去推门，哪怕能用缝隙看看外面的情况都好，但他们却发现连大门都锁死了。
“……陛下！”
门外的侍卫下跪的声音。
……
一顿午夜的茶话会。
皇帝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约克雅丹坐在对门的主位上，衣着整齐得像是才参加午夜舞会，精神奕奕，温和有礼，一见房门打来，立即放下手里的红茶，站起来迎接他。
“父皇。”
约克雅丹的声音落下，背对着房门的那个高背椅上，才有了动静。
身着紫袍的女法师缓缓站起，一袭丝缎般的黑发从背后披落。
她从容地转身看向房门方向，见到是他，淡淡地露出一个笑容，黑色的瞳眸疏无笑意，红唇微动：
“陛下。”
皇帝目光落在她丝毫无伤的外表上，瞳孔凝为针尖般大小，嘴角深深的法令纹动了动，正要开口，约克雅丹却忽然出声道：
“父皇，不如先坐下来喝杯茶。”
皇帝眼中掠过异色，冷冷道：“哦，午夜品茶，你们这么有闲情雅致？”
说话的同时，他身后有了动静。
赖斯大法师出现在皇帝背后，略微沙哑的声音道：“陛下，虽然时间不对，但既然殿下邀请，不如坐下来尝一尝。”
说话的同时，赖斯大法师轻微摇摇头，仿佛无意般道：
“殿下面色红润，神采奕奕，比起白天刚刚离开的时候，我倒是好奇琳法师给他吃了什么神奇秘药，竟然能得到这样的效果。”
他在秘药二字上加重读音。
皇帝看到赖斯摇头，心中已经一紧，闻言扭头端详约克雅丹神态，见他笑意融融，面色红润，的确和平时没有不同。
但这种正常，在皇帝眼中才是不该出现的。
他眼底立即闪过勃然怒意。
但皇帝到底城府深沉，如果不是林安专注感知，几乎发现不了他的情绪变化。
皇帝静默一下，手中权杖点了点地，便冷冷道：“也好，我就来尝一尝着午夜的茶点。”
说着，与赖斯朝林安两人走去。
身后的大门旁的侍卫伸出带着白手套的手，一人拉住一边门，将大门缓缓合了起来。
（未完待续）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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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卡：
德萨男爵——龙套；
罗培爵士——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