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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从女仆手中接过一柄缀满铁刺的长鞭,玉手随意把玩着,冲我妩媚一笑:“没有话想问我么?”
我仍是不语,她忽而扬手,长鞭落在我身上,尖锐的刺痛令我瞬间迸出泪花。我狠狠瞪向她:“死八婆!”话刚说完,嘴巴的皮肉便翻了出去,鲜血哗啦直下,她的长鞭挂上了许多肉末。
一个女人掩唇笑道:“这个模样可真够吓人的,再在脸上划个几刀,那男人恐怕躲都来不及了吧。”
另一个女人淡淡道:“我看杨公子就是个瞎了眼的,怎会看上这种货色,脸蛋身段哪样比得上清婵。她再毁也就这么丑了,干脆挖了眼睛,拔了舌头,剁掉手脚,扔街上任其自生自灭得了。”
我忍痛,抬眼不屑的看向她们,鼻下的半张脸鲜血淋漓,好在伤口正在缓缓愈合,剧痛也逐渐消失。
一个小丫鬟惊呼:“姑娘,你们快看她的脸!”她们纷纷朝我望来,顿时诧异的瞪大眼睛。清婵睁着美眸:“你……”
我冷笑:“你们的主意真好,我记住了,挖眼睛,拔舌头,剁手脚,你们等着。”
清婵怔怔的望着我,忽然眉眼一厉,抬手又在我胸口抽了一鞭,鞭上的铁刺划破我的衣衫,带出数串血花。我倒吸一口凉气,眼泪潸然,大汗如雨,差点没将舌头咬破。
她眸光冰冷,语声低沉:“你果然是个妖女。”
我呸她一口血沫:“我是神仙!”
她冷然一笑:“是么?”又一鞭落在我身上。
我痛的快要哭出声,但气骨不准我丢人,我撑着一口傲气,强咬着唇瓣,拿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她,想将她如花似玉的娇容给毁了,最好用缝麻袋的长针戳上数百遍,扎成马蜂窝。
她缓缓眯起眼睛:“你不奇怪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这儿么?”
我本不屑理她,却在这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我恍然大惊:“你就是那个内鬼!”
“内鬼?”
“是你将夏月楼装疯卖傻告诉夏月河的?也是你将我们的……啊!”
“啪”的一声,又一记长鞭击来,我痛的两眼翻黑,衣衫被血汗浸湿。
她点头,似笑非笑:“没错,就是我,那日恰好在湖边看到你们打成一团,便顺带将这消息给透露了。如何?像丧家之犬一般四处逃逸,味道很不好受吧?”
我磨牙切齿:“贱人!”
她甩掉长鞭,直接扬手在我脸颊上落下清脆一掌:“你才是贱人!若不是你,我现在便是少爷的人了!”
她掉头看向一旁的女仆:“把红缨姑娘和悠悠姑娘请出去!”
那日与我打过的女人道:“清婵,她可……”
清婵冷冷打断她:“这是我的私事,等我教训完了,你再来出气也不迟,放心,我不会让她这么容易死掉的。”
人尽数退光,室内一下子清净,她移来椅子在我面前坐下,冷冷一笑:“你其实也很好奇我的身份,对吧?”
我别过头去,不做理会。
“我本也不想告诉你,但我觉得说出来比较痛快,至少让你认清,谁才是了解他最多的女人。”
我心里蓦地有些发酸:“有什么好说的,我才不要知道,你什么都别说。”
她摆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笑道:“其实我并非什么烟花女子,我是杨家的暗人,自小受训长大,之所以留在翠叠烟柳,只因这人流颇多,信息来源甚广,方便我搜集打探有用的东西。”
我一愣,抬眼望向她。
她继续说:“少时,我便听说了许多关于少爷的传闻,传他俊美无比,天资聪颖,被世外仙人收为关门弟子,我极其仰慕他,每天都盼着见上他一面。有一年,他回到杨府小住,我偷偷溜出暗营去瞧他,那天他在湖边吹笛,穿着一袭湖绿色长衫,清风吹起他的乌发,我见到了他的侧颜,顿时惊为天人,至此我便认定,我定要当最出色的的暗人,要有足够的资格站在他旁边,为他分忧解难,出谋划策,让他认识我,记住我,并爱上我!”
“自那之后,每年他回来小住,我都会去偷偷瞧他,看上一眼便足以令我回味一年,训练时的苦痛也不算什么。我比他人更加努力刻苦,更加勤奋好学,我定要让自己配得上他!我日日期盼,终于在一年前收到命令,说少爷要来这宣城常住,让我来这打点好一切,听他差遣。”
我喃喃:“一年前?”
她毫无感情的一笑:“奇怪么?他这么早便开始为你准备了。”
我心中一紧,莫名的眼睛有些酸涩。
她说:“少爷来到宣城是三个月前,那时几乎不与我见面,有事也只差丰叔前来,我很失望,可又觉得离他这么近便已足够,比起一年一次的偷觑已好上太多。同时我也自信,若能让我和他相处几日,我定能将他折服,让他死心塌地的爱上我。两个月前,他终于亲自来找我,却是因为你。你接了一笔替紫安布坊捉妖的生意,他命我暗中派人在布坊附近监控,若那妖怪太强,便偷偷放暗器将它们杀了,总之定要护你周全,又要让你留些颜面……”
我顿时打断她:“别说了!”
她抓起茶盏朝我的脸摔来,杯底撞在我鼻梁上,痛的我又冒出泪花,她厉声道:“住口!你如今有何资格跟我扯嗓子?”
她继续道:“后来,只要与你有关的事情,他便都亲自来找我。我终于发现他来这宣城也是因为你,你在他心中竟这么的不寻常!我偷偷观察你,你容貌普通,身段不算好,性子又粗鲁又野蛮,脑子也笨,我真不明白,他究竟看上你哪点了!”
我低着头,默不作声。
她苦笑:“有一次,你凭空失踪了,他跑来找我,说你身上浊气重,法术玄术皆寻不到,要我派人四处找你,寻人未果后他气急迁怒到我身上,对我发怒,可悲的是,我竟有些贪恋那种感觉,至少他对我有了情绪波动,不再冷漠如冰。”
我问:“可是上个月?”
她冷冷的望来:“没错,你为什么不干脆死掉?永不再出现?”
上个月,我跑出城外去找镯雀,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跑回,撞见了杨修夷和清婵在湖边临岸吹风,我还对杨修夷发了一顿大火,并气得大哭,原来,原来……
“那,不久前的那次呢?你和他一同赶到城郊外的荒野救我,那次你和他在湖边……”
“哦?”她眉梢一扬,“那日你见到了我们?”
我静静的看着她,她倏尔笑道:“你这女人,你分明也喜欢他,却偏要玩些欲擒故纵的把戏,让他对你求之不得,这手段,你玩的比青楼的婊/子娼/妇还要熟谂,真是个小贱人。”
我目带嘲讽:“你当宝的东西别人未必在意,杨修夷在我眼中什么都不是,我没有闲情逸致与你争些什么,不过一个男人,有本事你便抢去,我巴不得他别缠着我。”
“都到了如今,你还要说些口是心非的话?”
“如果真如你所说,杨修夷喜欢我,那也只怪你自己没本事,你比我漂亮数百倍,什么都比我强,他却看不上你,这说明什么?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她霍的起身,捡起长鞭再朝我挥来:“住口!”
我浑身战栗,闭目强忍,而后笑道:“我告诉你,就算我死在这儿,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没了我田初九,还有赵初九,萧初九,钱初九,你死心吧!死女人,贱女人,老女人!”
“啪!”长鞭落在肩上,将整件外衫拉扯得破碎,我仰起头,咬紧唇瓣不发声,浑身肌肉绷紧的快要僵硬。
她冷笑:“就算少爷看不上我,我也要将你处之后快,无他原因,只看你生厌。那日在城郊,我远远看到你被数千小妖围于其中,我心中高兴万分,巴不得你被撕咬的肉末都不剩,可你就是那么讨厌,怎么都死不掉!”
我拉扯嘴皮一笑:“老天爷之所以不让我死掉,那是因为他要留着我来恶心你,你才是令人生厌的女人,你浑身都有股恶臭,再浓的脂粉香气都掩盖不了!你还想嫁给杨修夷?你去街角看看!秃头阿三天天都在那等你呢!”
语毕又换来数道鞭子,我痛的再难开口,衣服下摆一直在淌血,在地上汇成一汪。
她坐回椅子上,恢复了平静:“哈哈,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只要没了你,我定能得到他。我了解他喜欢吃什么,喜好哪款衣式,喜欢听哪些曲子,我会将他伺候好,让他当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我无力再讽刺她,连撇去厌恶一眼的精力都无,像只死狗一般垂着头,望着脚下四处漫延的鲜血,宛如我渐渐流失的生命。可心中又明白,仅仅这样,我还是死不掉的。
“田初九,说句实在话,我本不想如此对你。以我的身份做个妾室已足愿,我从未妄想做杨家主母。所以最初我虽讨厌嫉恨你,却仍想着与你处好关系,毕竟日后要共侍一夫,关系僵了少爷会不开心,他是做大事的人,我要为他排忧解难,而不是制造事端。之所以到如今这步田地,也是你将我逼的……”
“我?”我低低一笑,“我何时逼你了,我拿刀威胁杨修夷逼他不要娶你,还是将你也这般绑走,吊起来打过?你将自己说的深明大义,这泼妇和悍妇倒让我做了。”
“若你能待我好些,不对我如此咄咄逼人,不对我那般冷嘲热讽……”
我提气大骂:“我就是看你讨厌,就是要对你咄咄逼人,就是要对你冷嘲热讽!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我看你顺眼!你不要再说些废话,要杀要剐请便,我田初九若是求饶一声,我来世投胎做粪虫!”
她抬着眼睛,狠狠的瞪着我,水眸蕴满怒气,良久,忽而粲然一笑:“没关系,总之你也是快死的人了,我会给你一个轰动全城的死法,比那夏月楼的奶妈更让人津道。”
提到这事,我顿时大怒:“你跟我的恩怨,为何要牵连到他人!”
她回身举步,摆弄着漂亮的披帛,溅上了我的血,如樱花点缀其上,与她纤柳袅袅的身段和皓如凝脂的肌骨掩映生姿,凭多了些妖娆妩媚。
她嫣然轻笑,眼波盈满水光:“谁让你是个巫师,令人难以捉摸深浅,若能好好对付你,我也不想拖累无辜。实不相瞒,那日上门滋事的杀手,多半是我介绍给夏月河的,不然她一个匡城人如何在宣城一夜之间能纠集这么多人手?”
“你不怕杨修夷知道么?我和他不管有没有男女之情,我至少还是他的同门晚辈。”
她玩弄着漂亮琉璃的豆蔻指甲,轻懒道:“怕什么?祸水已引致匡城夏家,你与其担心我,倒不如担心自己。”
我垂下眼睛:“我不怕死。”
“哦?那你怕不怕生死不能?”
“什么?”
她抬眼看我,眼中有着疯狂的光芒:“每个妓院都有这么一些男人,他们又丑又脏,浑身长疮生脓,臭不可闻,你知道养他们何用么?”顿了顿,她一笑:“是专门为那些刚被卖到妓院,不肯安分听话的姑娘准备的,受过这些男人的糟蹋,还有哪些客人是接不了的呢?”
我瞪大眼睛,惊恐的望着她,她走到我身前,将我的外衫撕光,只剩血迹斑斑的里衣。她说:“送你上路前,给你些享受也是好的,男欢女爱的滋味听说不错,你且尝尝,也不算白走这一遭。我要走咯,对了,红缨可比我狠多了,她待会儿若是反复挖你的眼珠子,你可莫要叫的太凄惨,嘻嘻。”
我忙叫住她:“夏月楼呢?你们为何将她也绑来?”
她微微侧头,语声冰冷:“你放心,我和她无冤无仇,不会待她如何,但若夏家主母来了,那可不好说了。”
她轻盈离开,关门声起,四周一片寂静,我抬眼望向油灯,火光微茫,在风静气定的密室中也孱弱得可怜。
我强令自己静下心,低头在地上寻觅。
我腰带中还藏有一枚毒镖,方才被清婵撕碎外衣,应掉了出来。寻到后我隔空将它移起,反手握住,深吸一口气,如刨锯木头一般反手割在自己的腕上。鲜血顺着臂膀淌下,滴溅到我脸上,切肉磨骨之痛令我几次晕厥,眼泪如洪水决堤一般滚出。好在小镖锋利,我在极短的时间内从半空摔下,血肉模糊的断腕处撞在地上,痛得我连连抽气。
顿了片刻,我等手掌缓缓长出,而后起身捡起清婵丢在地上的长鞭,跑到铁门后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