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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坐吧,”王震是带着善意来的,王巨说话语气也变得温和。
“妃儿,去替王检正沏上一杯茶。”
王震坐下。
王巨又看着手中的疏奏,说道:“王子长,你可知道,为何王公封存不发?”
“非是王公以为这些事务是琐碎小事,而是可能会引起麻烦。我虽在广南很长时间,琼州岛非是我关注的对象,但因为征占城,曾于琼州岛登船,是从雷州跨海登陆琼州,再从琼州前去朱崖军,正好横跨了整个琼州岛。虽不大熟悉,但总是亲眼看到一些景象。”
“象奏本里所写的盐务等,必须要与三司协商了(朱初平是安抚使与琼州知州,只有建议权,无权直接处理),因为耕田产生纠纷是更加麻烦。早先彼岛上居住的几乎都是黎峒人,即便有少量汉人上去,也被蛮化。直到我朝,才真正陆续地重视南方,南迁的百姓始多。也就是官府不定夺耕地则罢,一定夺耕地,说不定会产生更大的纠纷。”
想要公平,将土地归还给黎人吧。
然而那样能成么?
要知道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海南岛上的黎人还多是生户,不计户册,不纳税役,一起归还给黎人,国家还有经济来源治理这片地区么?再说,那些汉人移民又怎么办?
所以以前朝廷一直是装聋作哑。
“还有黎峒杀人抄掠,我上去过,总体而言,上面的黎人比较太平,并且汉化严重,以至进入坊市交易。无人能察觉,直到日暮号角响起,市人才知,大群黎人来坊间进行了交易。因此这些都是极个别现象,若想处理,那么荆湖南路与夔峡地区怎么办?实际不仅是荆湖南路与夔峡地区。其他地区的山民因为贫困,或民或匪,朝廷同样一直没有很好的解决。”
“办法只有一条,强行用军事手段解决,就象我在南方所做的那样,杀蛮豪,分耕地,修道路,兴教育。改土归流。但子长,你知道我在南方用费多少吗?”
“似乎是几百万匹绢……”
“几百万?”王巨呵呵了:“实话告诉你,非是几百万,真相是近八千万。”
“这么多?”
“我灭掉交趾与大理,攻克占城,然后杀掉一些不良的蛮豪首领,直接或间接得到两千多万贯财富花掉了,我通过调济手段。以及广南财政的补贴,前后得到两千多万(石匹贯束两)花掉了。朝廷拨出的几百万匹绢也花掉了,海客们捐助的两千多万贯同样花掉了。”
“海客捐助了这么多?”
“海客傲骄的走私,官家没有动怒,仅是问一问,为何呢?”
其实还不止这么多花费,今年明年。广南还要继续拨出一部分钱粮,向云南路与交趾输血,王巨还打算私下里从海外拨出一千万贯换成物资,供章楶调度,也就是还要继续投放两千多万下去。云南路与交趾才能保持自给自足,也能向朝廷提供一些帮助了。
所以有时候,朝廷明知道各个蛮区有很多不好的行为,但多数时候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发生大暴乱,就容忍下去了。
“但就是何改土归流的,乌蛮地区,乃是诱到自杞一战击败之,大部分丁壮在那一战几乎都被我抓俘,各寨力量空虚。善阐府与其他地区差不多也是如此,兵力一起被集中到高杨两家手中,余部兵力空虚,于是让我趁机得以改土归流。强行攻打的就是乌蛮西北部地区,实际改土归流的面积不及两州之面积,派出的却是最强军队,做了详细的了解与无数安排,还派人进行劝降,主将更是能打的燕达,就是这样,仍付出了沉重的伤亡。还有,我在广南西部地区也进行了改土归流,是如何改的,借用将要用兵交趾为名,大军压境,强行让各部交出部分丁壮为兵,再将丁壮的薪酬奖励抚恤交给各部蛮酋,诱惑他们克扣,用此激怒那些部族的兵士,里应外合,各个击破。”
“虽然此举落了下乘,但终是一个理由与借口,也因为各部兵士的配合,比较轻松地将一个个蛮酋拿下。然而琼州岛,又用什么理由用兵?用得不好,全岛黎蛮将会大乱。值不值得?”
“朱知州恐怕也想了许多,因此提议编置保甲。然而本来岛上的汉人熟蛮就十分困苦了,再来一个保甲,当真百姓没有压力?”
不要看这些事情不大,但处理起来会十分头痛。
因此老王将前两道奏疏封存不发,也是让朱初平反思反思。
不过朱初平也想做实事,于是一道道奏章往朝廷递。
在史上宋朝派人处理了,并且放权给朱初平,于是朱初平清理各州军的税收,省输征,宽盐政。
但后来就出现了苏东坡贬到岭南的一首诗:沉香作庭燎,甲煎纷相如。岂若注微火,萦烟袅清歌。贪人无饥饱,胡椒亦求多。朱刘两狂子,陨坠如风花。本欲竭泽渔,奈此明年何?
朱刘就是指这段时间在南方颇有作为的朱初平与刘谊。
这首诗说明杀人香问题仍没有解决。
另外就是朱刘二人的一些改革,十几年后,被官吏扭曲了,反而成了害民的政令。
当然大苏在政治上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了,让他如何有本领深深地去反思思考?
其实无论朱初平或是刘谊在南方所做所为真的很不错。
就象王安石变法,是让蔡京那么操蛋地胡作非为吗?
“多谢王公赐教。”王震这才恍然大悟,不过又说道:“可也不能置之不理。”
“是啊,你明天早上就将它递到我手中吧。”
“啊。”
“如果我的建议,朝廷能通过,终是通过,如果不能通过。即便这道奏疏影响也不大。而且这是国家的基本制度,你,我,必须遵守。”
后面一句,让王震无奈了。
而且两人私下见面,也多有不妥的地方。王震便迅速告辞。
妃儿说:“官人,你们说话,我怎么听不懂?”
实际是这些问题确实是存在着的,说大也不大,但处理起来很麻烦。因此王珪将前面两道奏章搁置起来。
无论老王怎么做,都没有关系的。
但轮到王巨就不行了,他为什么能担任东府副相,正是在广南西路的文治之功。
然而王巨在广南西路最主要的责任乃是灭掉交趾,因此首要任务是军事。后才是文治。因此方向便是广南西路本土以及西部地区,一是兵源,二是为以后拿下大理打下基础。至于海南岛,还真没有心思去过问。
不过到了别人嘴中,那就说不清楚了,要知道朝廷可是赐予你处理两广所有军政财事务大权的。
特别是这些零零碎碎的弊病,让朱初平一起整理出来,如果对海南不了解。好象海南马上天要塌掉了。
勿用置疑,又是在这个废市易法。重置南方九路发运司的当口上,一定会有许多人拿来做文章。弄不好,王巨建议就不能成功了。
这是为公。
私是老王搁置的,王巨上来是老王一手提议的,老王以前封存不发,现在王巨去处理。老王就不会有面子。
因此朱初平的奏章递到进奏院,进奏院送到中书五房的兵礼房,为何是送到兵礼房,因为朱初平着重提议了置保甲,于是到了王震手中。
王震私下前来。不是要销毁这道进奏,那一旦泄露了,王巨王震两人仕途也彻底结束了。
他未说,实际就是希望王巨私下将它压一压,一是与王珪通知商量一下,那么就不会破坏两人的关系。
二是稍压一压,最后等到朝廷同意了王巨之举后,再进行处理,就不会有人拿来做文章了,或者说不影响废罢市易法了。
但为什么在中书不能压?
中书就在皇城里,包括各个下属部门,几乎都聚集在一起,而建筑则是宫殿式的建筑。中书省与中书五房则单独在一个殿式建筑里,虽五房是有单独的房间,另外还有一些库房,存放物资与文书的。但中书几个宰相与一些相关的堂吏,则在一个大房间里忙碌,然而并不象后世的办公室,各自分开的。
并且因为王巨对南方事务的熟悉,处理公务速度很快,几乎每天到了中午,便处理完了。然后喝茶聊天。实际中书还好一点,特别是尚书省,几乎就成了吃茶聊天的养老院所在了。
但为什么王巨不替其他几个宰相协助处理政务?
你能啊!
至少蔡确与张璪会产生什么心态?
因此按照惯例,明天王震交给王巨,王巨到中午处理结束,桌子上就剩下这道奏章,是处理不处理?
难道王巨在那个“特大办公室”里,众目睽睽之下,也说封存,或者往怀里一揣……
第二天,王巨到了中书,朱初平脸色郁闷地将几本南方的奏章文书交到王巨手中。不仅兵礼房,其他几房也交了一些南方的奏章文书。
王巨冲朱初平笑了笑,昨天的事儿必须要保密的,就当它没有发生了……
然后就打开那道奏章,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就来到王珪面前。
“又是这个朱初平,子安,这些事有些难以处理啊。”
“王公,但不处理不行啊,我倒有些想法。”
首先得开源,不管怎么说,海南因为隔着一道海峡,因此经济相对而言很落后的。
所以王巨昨天晚上有了一个想法。
原来宋朝是三大市舶司,广州的,多以大食人为主,泉州的,多以宋朝福建路海客为主,这两处贸易的对象几乎都是南方或大食那边,杭州湾的,包括杭州、明州与秀州,这一处贸易对象则是倭国、高丽、琉求。
密州的市舶司在史上也快要出现了,不过在王巨催发下,提前出现。
又因为王巨的提议,密州港的出现,南北贸易也开始增加。
至于未来交趾的那个市舶司,实际仅是繁荣交趾与大理西南地区服务的,缩在北部湾,影响终是有限。
这是港口的情况,次之是船只的情况。
宋朝一些大型木兰舟上面能养猪,种蔬菜,可这些大船比例终是很小,而且就是木兰舟也舍不得拿出太多空间养猪种蔬菜。到倭国与高丽船只还好一点,只要顺风顺水,时间不长,便能到达彼岸。但向南方去的船只,从泉州或广州出发,再用侧帆调节,折向西南方向,顺着海南岛南部海岸线,航行到占城后,立即停泊,补充供给。然后再到达马六甲海峡,再补充一次供给,然后或在当地交易,或者折向东南方向前去三佛齐、爪哇,或者停留在马六甲,等候季风,前去天竺、大食与东非。
然而经王巨推动后,一些小型船只从密州或杭州而来,必须麻烦地绕道进入广州港,补充好供给后,再出珠江湾口,前往南方。
因此王巨提议,就着朱崖军再置一港,而且王巨因为攻打交趾与占城,前几年就派人扩建了那个小港口,如今即便是一千吨的大海船也能停泊了。同时王巨用流民对付交趾,又于那个港口建设了一个长城,生生将那港口围圈起来。
这就是便利的条件。
现在可以让各个海船于那个港口停泊,但不是交易,以现在海南岛的出产,也没有什么好交易的,主要就是让海船停泊后,能补充供给。
并且这也不算是与广州港抢福利,是抢了一部分,但也抢了占城的一部分。若是在朱崖军补充好供给后,船只则多半能直接抵达马六甲海峡了。占城人的死活,与宋朝有何关系?
如果成功的话,那怕一年有三四百艘船停泊,就等于是从这个港口向一万多人补充数月的供给,不仅是能替贫困的海南岛提供大量税务,也造福了当地百姓,拉动了当地经济。并且朝廷不需出多少成本。
还有这个公使钱。
也就是官员出差费用,比如王巨从京城到泉州,一大家子,路上要吃要喝吧。因此朝廷规订各州官员拨出一些款项,提供官员吃喝,车马费用。
然而这个公使钱拨得很不均匀,就象是曹利用,不管出不出差,国家每年都拨出一万贯公使钱给他……
上面稀里糊涂,到下面就更乱了,私用、挪用、过用,数不胜数。就象寇准在地方,用公使钱招待宾客、过往官员,往往长夜巨烛,歌妓美酒……到他落难时,因为官职扒得精光,各州府不会给什么公使钱给他了,因此只能带着一个老仆去岭南……
王巨打算就着这件事,将公使钱规范起来。
然后就到了这个杀人香……
“子安,这个沉香有些难办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