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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业当众被慕容鹤当个孙子似的训得无地自容,王鸿垂了头,衣袖下双手紧握,这一刻,他多少有些了解爹为什么一心要让他娶王侯之女了,看着在座的这些人个个对他们王家嗤之以鼻,还有姑父济阳候对他们王家的蔑视,王鸿心里一阵悲凉,想当初姑父慕容鹤比他们还不如,花光了银子就只会在已故济阳候慕容肃面前摇尾乞怜,借慕容肃的名声招摇撞骗,还多次上他们王家借钱。这些年,原来姑父慕容鹤一直都在伪装,枉他还以为姑父做得那些事是逼不得已的,王鸿啊王鸿,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如今的姑父、姑母早已不是五年前的姑父、姑母了,你该醒醒了。
正堂内气氛压抑,再加有这么多人在场,慕容鹤哪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不训王家几句,以彰显他济阳候做事公正,从不徇私包庇,就算王业是他内弟,他都一视同仁、秉公处理。
济阳候深明大义啊,吕山长赞叹,对杜延社道,“杜兄,你与慕容侯府联姻,好眼光。”
济阳侯府和汴州杜家是儿女亲家啊,在座的人看慕容鹤的眼光又不同了,谁不知道杜先生如今深受皇上器重,迟早都会入阁,是宰辅的不二人选,攀上杜家,这济阳侯府必然也是水涨船高,前途不可限量。
“恭喜杜先生,恭喜济阳候。”
“慕容侯府的嫡小姐,与杜公子是天作之合啊。”
……
在座的都是齐州一代名望之族的家主,他们往日与慕容鹤走得并不算近,确切的说,他们还在观望,赌这齐州到底是定远伯马荣的,还是济阳候慕容鹤的,但今日见杜先生说话处处维护慕容鹤,便各自心里有了主意,齐王世子虽尊崇,但杜家也不容小觑,而且齐王老迈昏庸,疑心又重,近几年似乎有更换世子的意思,这么说起来,还是济阳候慕容鹤更胜一筹。
慕容鹤春风得意,面上却更加谦虚谨慎。
王业气得眼里冒火,小人,整一个小人,当年落魄的时候求着他们王家,好,现在发达了,就瞧不起他们王家了,不帮他们王家也就算了,还逮着机会说他们王家靠着济阳侯府到处敛财,踩压他们王家来提高他济阳候的名声,卑鄙。
王鸿一边帮王业顺气,一边摇头,制止王业再与慕容鹤起冲突。以他们王家的实力,怎么可能跟济阳侯府抗衡,钱再多,总不及一个权字,到时济阳侯让齐州知府查封了他们王家,他们就一无所有了。
但慕容鹤三句不离王家,训王家贪婪,王鸿就听不下去了,贪婪,王家再贪婪,能有济阳侯府贪婪,王家所赚的银子有一半是进了济阳侯府的口袋里。面上,姑父慕容鹤说是为了齐州百姓,但到底有多少用在百姓身上,他就不知道了。
唉,他是劝过爹了,不要再跟济阳侯府有牵扯,但爹不听。
“鸿儿,你去哪?”见王鸿起身要走,王业喊住他问道。
王鸿苦笑,“这里闷,儿子出去透透气。”
萧家的管家候在一旁,看到王鸿站起来,派了一个小厮跟过去,“我家公子吩咐了,王公子是旧识,不必太见外。”
王鸿出手向来大方,在江南也算帮过萧岩一把,没想到萧岩投桃报李,居然特意吩咐了下人,要引他进萧家后花园。王鸿当下也不客气,跟着小厮就出去了。
萧家的宅子并不大,前后两进。前面的正堂,后面的是内宅,中间有一块修了桥,造了亭子。
王鸿随意走着,期间问了小厮几个问题,小厮皆回答得滴水不漏,王鸿心下暗暗吃惊,连一个小厮都深藏不露,说话谨慎,这个萧家不简单啊。
“那是何处?”王鸿转了一圈,发现这宅子内有一个地方小门紧闭。小门外,站了十余人护院,仿佛萧家所有的护院都被喊到了一处。
小厮恭敬道,“回王公子,那是我家老爷住的地方。”
萧老爷不问世事,府里府外所有的事都交给萧二公子打理,王鸿瞅了一眼,暗忖着若单单只是萧老爷的住处,不会派这么多人护卫,多半是跟那位神秘的祁山主人有关。若他记得没错,刚刚十三公子领慕容五小姐进去的地方,方向正好是这个院子。
王鸿不露声色地再次瞧了一眼,往回走了几步,越走越觉得蹊跷。从江南,再到齐州,而后他告诉姑父慕容鹤萧家的存在,这一连串的事,似乎都是那么的凑巧。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王鸿忽然有些担心起那失去双亲的五表妹慕容清染,她是姑父慕容鹤最舍不得丢弃的一颗棋子,有她在,忠于已故济阳候慕容肃的那些人就不敢轻举妄动。
“王鸿兄。”这时,萧岩从小门内走出来。
王鸿拱手,“萧兄弟引我前来,不知有何赐教。”寻常人家的内宅,外人是不得随意进的,他跟萧岩最多也就是在江南有过几面之缘,谈不上深交,萧岩让小厮带他进内宅,绝不是简单地让他来内宅赏景而已。
“在商言商,我与王鸿兄都是商人,呵呵,自然所说的,就是生意了。”
萧岩说话气虚较弱,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带着病态,但偏偏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让王鸿提高了警觉,王鸿是个货真价实的商人,对于商人来说,若没有查清对方的底细就谈生意,多半是要损失的,王鸿笑了笑,“我们王家与你们萧家似乎没什么生意可谈。”
王家是有生意就做,不管是什么生意,而萧家行事低调,所做的生意也都是规规矩矩的,与王家的日进斗金相比,根本就是天壤之别。萧岩一提出与王家做生意,王鸿并未当真,只当萧岩说玩笑话。
萧岩指着不远处的石凳道,“王鸿兄,我们坐下来说。”
“我们萧家在龙山镇有一处山庄……”
龙山镇,最出名的便是稻米和黑陶,萧岩稍微一透露,王鸿就猜到了,“龙山黑陶是你们萧家的!”
齐州附近的州县,谁不用龙山黑陶,各种的盆、罐、杯、鼎……几乎家家都有,而黑陶做得最好的,就只有龙山。王鸿震惊,单一处龙山黑陶,就是几十年的产业,王家虽五年间迅速崛起,但根基尚浅,若真硬拼起来,决计讨不到便宜。
“萧兄弟,我自小跟着家父经商,没读过多少书,说话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这几日将祁山主人的行踪大肆宣扬,引得齐州附近的这些世家望族之人个个前来登门拜访,我想,你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吸引我姑父济阳候注意吧。”天下掉馅饼的好事,王鸿自认为不会发生在他身上,萧岩跟他谈生意,应该是看中他与济阳侯府的关系。
“慕容鹤,呵…”什么济阳候,一个鸠占鹊巢的小人罢了,萧岩哂笑,随后道,“王鸿兄,你们王家当年于危难时帮了济阳候一把,可如今,小弟见那济阳候也并非对你们王家有多少庇护,听说上月你们王家刚赚的一笔银子,就被济阳候当了顺水人情,送与百姓,收买人心去了。”
好灵通的消息,这笔银子的去向,他也是刚刚听爹提起,王鸿吃惊,“你在派人跟踪我们王家。”
萧岩受了凉气,咳了几声,“王鸿兄不必太惊讶,济阳候如此大张旗鼓,这等事又怎么瞒得了。咳咳……实话说吧,我萧家有货,但需要你们王家的路子,至于买卖成交后的利润,我们可再做商量。王鸿兄,济阳侯府虽势大,但跟你们王家又有何干系,说句不中听的话,他济阳候他日封王裂土,你们王家难道还能平步青云,摆脱商贾的身份?”
慕容鹤如今已是瞧不起王家,哪日侯爵之位坐稳,更是不会将王家放眼里,王鸿一想起正堂内姑父济阳候对王家的诸多刁难和斥骂,心里不是个滋味,但姑母王氏又对他不错,王鸿犹豫,“萧兄弟,你让我想想。”有银子赚,不赚才是傻子。王鸿想到了那位十三公子,还有十三公子背后的祁山主人,便心底一股冷气冒起,果然是冲着姑父慕容鹤来的。
“那好,买卖本就是你情我愿,我萧家从不强买强卖。”萧岩虚弱道。
王鸿起身,拱手施礼,走了两步,仿佛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道,“能告诉我,十三公子带慕容五小姐到底去见谁?”若刚刚还有几分疑惑,但现在,王鸿敢百分之一百确定,那祁山主人根本不在萧家。听说祁山主人是最不屑参与世俗纷争的,他要是在,岂会容许十三公子和萧岩在齐州这般胡作非为。
“王鸿兄,她好像与你非亲非故吧。”萧岩善意的提醒,说完,重新走入了小门内。
王鸿怔住,的确,那个已故济阳候之女,真算起来,是与他毫无干系,不过这五年来,因去的济阳侯府次数多了,除了见四表妹慕容清鸾,见的最多的就是那个孤僻的小丫头。每次,她都是被四表妹不情不愿地拖到他面前,见了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送给她礼物,她不冷不淡地收下;跟她说话,她装聋作傻……
唉,到底才十岁。
王鸿叹气,终是有几分不放心,便悄悄尾随着萧岩,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