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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蔓箐听到六皇子的话,脸上泛起一丝恼怒。
她没见过六皇子,一面也没见过,可那人一身的团龙黑袍常服,头戴银冠,不是*oss的儿子,谁敢这么穿?还有他身边跟着的那位,不是孙家最漂亮的儿子是还能是谁?
说起孙彦辉,那可是鼎鼎的以“长得漂亮”闻名的孙家嫡子,前几年郑继阳大婚之前,赵蔓箐也见过这孙彦辉几次,确实长得漂亮,漂亮的可以让女人们立刻失了光彩,当年,她还曾坏坏的琢磨过,这六皇子据说从来不近女色,会不会是因为孙彦辉的缘故?
脑力飞快的转着,步子却没停,仿佛没听到六皇子的招呼一般,拖着沈玉娇,打断了她即将说出口的话,“槐香的茶估计也点好了,咱们先回去喝茶,再去找黄三娘子吧,嗯,我觉得黄三娘子和我表姐估计现在还在湖边摘花呢,咱们过去也是帮忙干活,还是先喝茶好一些。”
沈玉娇被赵蔓箐拖着一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下走,一边眨着眼不解的看着赵蔓箐,箐箐今天的话怎么突然多了?难道真的年纪大了的人,都要奔着“啰嗦”的康庄大道迈进了?
孙彦辉诧异的半张嘴嘴看着两人拉扯着下山的背影,扭头看了眼微微蹙着眉的六皇子,心里不知琢磨了什么,半响犹豫的道:“估计是哪家的小娘子,没见过殿下,自然这礼数上就……”
六皇子蒋光淮抬了抬手臂,冲着两人的背影呶了呶下巴,“你去打听打听,后面过来的那个姑娘是哪家的?”蒋光淮顿了顿,“要悄悄的。”
孙彦辉苦笑着躬身应了是,他哪儿用得着打听啊,这个相府的表小姐他其实是认识的,可这会儿,他要怎么跟六皇子说呢?
六皇子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刚刚她奔上的一瞬,他看的极为清楚,她是从上到下认真的打量过自己的,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惊愕,自然没有逃过自己的眼睛,还有,自己今天这一身儿常服,如何会让她看不出自己的身份?
蒋光淮眼睛里流露出暖意,这蔷薇色称她真是合适,这山中翠草间,如同一朵俏丽的蔷薇花,阳光跳跃着映在她的脸上,而她在看见自己的时候,神色里没有慌张,没有拘谨,没有羞涩,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仿佛自己并不存在一般,就那么大大方方的劝走了她的姐妹,这必是个极有趣儿的女孩。
“箐箐,那人不见得是好人,你先回去!”沈玉娇似是想起什么,挣脱赵蔓箐的手,顺势又把她往前推了一把,转身儿就提着裙子奔着山上跑去,速度之快,让赵蔓箐措手不及。
赵蔓箐简直要被沈玉娇这个无法无天的性子给气死,她就不能安生一点吗?她们这些小娘子跟那些皇子皇孙的扯上关系,哪有一丁点好?远的不说,就说嫁给五皇子蒋光臻的郑芸菲,日子哪里好过?要不是蒋光臻还算有点儿人情味,处处护着郑芸菲,还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卷袖子加入到后宅女人的撕扯大战了呢。
犹豫了几秒钟,见金橙惊恐的冲着自己奔了过来,赶紧拉了她到身边,“你去,现在就去,跟杨大奶奶说一声,让她赶紧派人来,悄悄的说,快去。”
金橙忙点了点头,犹疑的看着赵蔓箐,赵蔓箐冲着她摆了摆手,“我没事儿,你顺便把槐香叫来。”金橙点了点头,也不走游廊,只冲着花坛中的青石板路斜跑了出去,奔着杨大奶奶所在的花厅跑去。
沈玉娇奔上假山,离蒋光淮和孙彦辉五六步远的距离停下了,指着孙彦辉道:“你把什么人带来了?刚刚你没见我妹妹被你们吓到了?你好歹也是我和我妹妹的熟人,哪有你这样做人的?”
孙彦辉正愁肠百结的想着怎么跟六皇子解释他认识相府那位表小姐的事儿,谁知道沈玉娇突然又冲了回来,还叉着腰指着他说了这么一段话。
蒋光淮挑着眉梢看了眼气呼呼的沈玉娇,慢慢转头,打量着满脸愕然的孙彦辉,缓缓眯起了眼睛,嘴角勾了勾,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孙彦辉看到沈玉娇又冲回来先是一惊,再看到六皇子眯着眼睛盯着自己,这份惊讶中又多了浓浓的忧惧,又被沈玉娇一通排揎,这份惊讶忧惧中,又平添了更多的愕然和茫然。
沈玉娇瞅了眼看也不看自己,只盯着孙彦辉看的六皇子,下意识也学着他的样子眯起眼来,哼哼了两声儿,“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看你把人家给气的!”
这个“人家”,自然指的是六皇子,只是也不知沈玉娇是真看不出来还是真忽略了蒋光淮一身的皇子服,伸出手指,大喇喇的就这么明晃晃的指着六皇子,排揎着孙彦辉。
孙彦辉心里都快给沈玉娇这个傻哈哈的祖奶奶给跪了,您能不这么添乱嘛?
“这位大姐……”孙彦辉陪着满脸的笑容,拱了拱手,躬着身子对着沈玉娇长揖着见礼,话还没说完,只听沈玉娇一声怒斥,“大姐?哼!谁是你大姐?你也不看看你都老成什么样了,哼!谁是你大姐?!”
孙彦辉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单身王老五一枚,被沈玉娇一口一个,你老啊,你老成那样啊,给堵的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直憋到脸红脖子粗。
六皇子蒋光淮还没见过如此泼辣的姑娘家,这小娘子应该是威远将军府那位愁嫁的姑娘了,原来是这么个脾气,怪不得不好找婆家呢。
那刚刚那位呢?六皇子目光越过沈玉娇,望向山下的方向,她会不会也是这么个脾气?蒋光淮在心里摇了摇头,不会!虽说物以类聚,可若是两个泼辣的人在一起,指定免不了打架,刚刚那一瞬,看起来两人关系极好,虽然那个姑娘明显比这个沈家小姐要年幼,可沈家小姐却处处听她的劝,可见,那姑娘应该是个有几分心智的小娘子。
赵蔓箐在山下细细的交代了槐香,看着槐香奔上了假山,自己则回了凉亭,找了个小丫头,让她去寻黄家三娘子身边的豆绿来。
豆绿急匆匆的奔了过来,赵蔓箐拉着她进了凉亭,四下看了看,没有人靠近,这才低低的问道:“杨五娘子现在何处?”
豆绿怔楞了一瞬,虽然因为刚刚的奔跑而气息不匀,可还是赶忙答道:“杨五娘子和陈大娘子还有叶六娘子一起在花园玉水游湖呢。”
陈大娘子和叶六娘子?陈大娘子这一处还好琢磨,可叶六娘子呢?也许自己想多了,她仅仅只是陪客?赵蔓箐拧着眉头细细思索了半响,凑近豆绿,吩咐道:“去跟你家三娘子说,让她引着……算了,你跟她说,让她稳着那几个小娘子,不要让她们上岸。”
豆绿虽然诧异于赵蔓箐的吩咐,可还是点了点头,“表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跟我家三娘子说。”
见豆绿跑开了,赵蔓箐走下凉亭,远远看到杨大奶奶身边的郑妈妈被金橙拖着一路奔了过来,赵蔓箐几步迎了上去,郑妈妈满脸莫名的看着赵蔓箐迎了过来,喘着粗气顿住步子,想说话却一句也没说出来。
赵蔓箐也不等她说话,声音低低却字语清晰的道:“六皇子现在那边的假山上,沈家姐姐不认识他,刚刚略有冲撞,你想法子,把六皇子引开,刚我让豆绿看过了,杨五娘子和叶家陈家两位姐姐如今都在玉水湖游湖,该怎么做,我想你心里有数。”
若是放到以前,赵蔓箐打死也不会搀和到这些破落事儿里来,可刚刚那位六皇子对着自己和沈玉娇的背影叫了那么一声,那这里头的事儿如果再有点儿什么传出来,自己可就说不清了,再说,还有沈玉娇在里头,万一……万一破坏了谁家的什么打算,那可就只能是低头认倒霉的事儿了。关键是,她不想低头认倒霉!
郑妈妈惊讶的半张嘴嘴看着赵蔓箐,赵蔓箐几不可闻的蹙了蹙眉,金橙瞄着赵蔓箐的神色,赶忙推了郑妈妈一下,“妈妈,赶紧的吧,不然一会儿沈家小姐再把六皇子打了可怎生是好?”
沈玉娇威名在外,郑妈妈立刻醒悟了过来,看着赵蔓箐曲了曲膝,“多谢表小姐,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赵蔓箐微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郑妈妈上了假山,带着金橙直奔进凉亭。
金橙稳着心神给赵蔓箐到了杯热茶,又加了蔗糖,这才拍了拍胸脯,皱着眉头抱怨道:“这是什么破事啊。”
赵蔓箐烦闷的摇了摇头,“算了,事已至此,只能先想法子把我自己摘出来了,沈姐姐,唉……”赵蔓箐实在是对沈玉娇的思维逻辑无语至极,一个名门贵家小娘子,居然在心里丝毫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就那么兴冲冲的又跑回去,这让外人看了,如何能不多想一层?!
赵蔓箐脑中闪过一丝光亮,下意识的直起了身子,也许,沈玉娇并不是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而是她……看上六皇子了?不对!赵蔓箐又细细回想了一遍当时的情形,沈玉娇的眼睛,貌似至始至终看的都是孙彦辉。
她看上孙彦辉了?赵蔓箐想着孙彦辉那张精致到如嬖人一般的脸,和沈玉娇那大头宝宝一样的娇憨之气,又把画面凑在一张图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可好笑了没一会儿,赵蔓箐就犯起愁来,沈玉娇的大姐沈玉妍嫁了南平王世子,是正正统统的南平王世子妃,如果她再嫁给孙彦辉?那明摆着沈家要一脚踏两船,南平王妃是容妃娘娘嫡亲的妹子,是昶王嫡亲的姨母,这层关系怎么可能撕掳的开?孙家跟六皇子虽说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孙大人任职中书也是只忠心于永安帝,可孙彦辉自幼陪伴六皇子,这里面种种的情分,哪里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六皇子平日里不吭不哈的,他的母妃又是个身份卑微的婢女,早就没有什么娘家人了,皇上指了孙家嫡长子给六皇子当伴读,也不见得没有考察六皇子的意思,唉,圣心难测,谁知道皇帝怎么想的?万一沈玉娇真的看上了孙彦辉,再弄一出非卿不嫁的戏码,那对于沈家来说,可真的是不利于名声的事儿。
满湖绿意的湖面上,杨五娘子坐在船头,无聊的甩着手里的钓竿,她最不喜欢钓鱼,又闷又无聊,可是家里……想到家里人对自己的嘱咐,杨五娘子泄气一般的耸拉着肩膀,陈家大娘子和宁远侯府叶家刘娘子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手里那这个藤编小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摘着伸手可以轻松摘到的荷叶,眼睛的余光却一直关注着湖对岸的动静。
叶六娘子瞥了眼独自坐在船头,聚精会神般钓鱼的杨五娘子,凑近陈大娘子道:“你看看,那边,也不知道是不是撞客了。”
陈大娘子顺着叶六娘子所指的方向,正看到静静垂钓的杨五娘子,狠狠剜了一眼,“别管她,咱们玩咱们的。”
“唉,你说,她为何非要跟着咱们上船啊?”叶六娘子瞄着杨五娘子,小声儿的问陈大娘子。
陈大娘子心里一突,眯着眼睛看向杨五娘子,眼珠微转,这才笑道:“谁知道她,你不是说她撞客了?说不定是真的呢。”
叶六娘子举着帕子掩在嘴边,偷偷笑着点了点头。
郑妈妈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请了沈玉娇下了山,又引着六皇子和孙彦辉一起往玉水湖走去。
槐香又跑又惊的,脸蛋通红,沈玉娇看不出什么羞涩之意来,进了凉亭,先嚷嚷着让金橙给她倒茶喝。
蒋光淮心里憋着事儿要询问孙彦辉,自然对郑妈妈的安排点头表示赞同,孙彦辉绞尽脑汁想着过会儿怎么跟六皇子解释他早就认识赵蔓箐的事儿,自然对郑妈妈的提议无可无不可。
郑妈妈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带出笑意来,殷勤的安排着船夫和小厮,请了六皇子蒋光淮和孙彦辉上了船坞。
船滑行了一段距离,蒋光淮身长玉立的站在船头,孙彦辉陪着小意,落后他一步的距离站着。
“说说吧。”蒋光淮斜睨了孙彦辉一眼,语气平平的问道。
孙彦辉苦笑着道:“那姑娘是郑丞相远房表亲的遗孤,自小身子不好一直寄养在扬溪地,六爷知道,扬溪地可比咱们京城气候好得多,后来她身子好一些了,郑丞相怕她年纪小下人怠慢,才派人把她接进了京城,待到她六岁上头的时候,又回了扬溪地祭了一次祖,因着威远将军去了扬溪地,很快就折返了回来,这位表小姐一直深居简出,听说之前一直住在相府城外的庄子里头,后来郑承明大婚,她才从庄子回到相府常住,这才跟着相府嫡出的小姐出来走动一二,在下也是在郑承明大婚的时候,见过她一次,后来,她陪着相府嫡出小姐出来走动的多了,我跟着也见过那么两三面,倒真的没有那沈家小姐说的是‘熟人’。”
孙彦辉顿了顿,接着解释道:“刚六爷让我打听她,我以为是让我打听她的一些……别的什么事儿,倒是我自作聪明了。”说完,拱了拱手,赔了不是。
杨五娘子百无聊赖的垂头看着鱼线,倒是没有留意到湖上的动静,可陈大娘子一直关注着,自然看到了远处那一艘船坞以及站在船坞头上的那身穿黑袍之人。
“快点划过去,那边,好像有个花苞,快点。”陈大娘子眼睛一亮,顺势转了身子,挡住了叶六娘子的同时,又指挥着船娘往湖中心那一丛荷叶密布处划去。
叶六娘子奇怪的看着突然精神起来的陈大娘子,转着视线要往她身后看去,陈大娘子作势歪扭了一下,狠狠的拉了一把叶六娘子的手臂,叶六娘子被她拉得差点没一头栽进湖里。
“你这是怎么了?”叶六娘子惊叫了一声,嘘着气抱怨了一句,陈大娘子拉着她往船尾推去,笑着赔着不是,“刚刚有点扭了脚,这船娘也太不经心了,你去跟船娘说让她稳着点,我去前面把杨五娘子叫过来,一会儿进了湖心,她再在船头呆着就不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