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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太太搓着手在房里来回踱步:“秀才,你是不晓得这些人,心狠手辣,佛口蛇心。你觉得你是个大功臣!?”夏太太摇了摇头:“他们就能哄着你,骗着你,让你立更大个的功劳,一枚牌匾就买得你一辈子给他们卖命。”
夏秀才想了想道:“你若是实在不放心,让她的护卫带着她回凤翔避一避。”
夏太太苦笑着低下头:“我只怕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夏秀才看着老妻白皙的脸庞,原来不过嘴角和眉梢有些细密的皱纹,这两年的皱纹却愈来愈深。这会儿因为着急,眉头紧皱,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好像刀刻的一般。夏秀才心疼妻子,忍不住劝道:“卿卿,你知道我不大懂这些事情,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不妨说给我听。就算咱们两个人都没有办法,也可以让儿子们帮助参详参详,也好过你一个人心焦。”
夏太太仰头叹了一口气,握着夏秀才的手犹豫了好久才道:“我怕他们拿咱们姑娘和藩。”
夏秀才身子一僵,将手一甩怒声喝道:“不行!他们家那么多的女儿,为什么要我的闺女和藩。”
夏太太忙抚着他的背安慰道:“这都是没影的事情,我这也是白担心。”
夏太太瞧见他脸色平复了几分,这才慢慢接着说道:“九儿若是真的亏了身子,在番外生不了孩子,将来也只能全心依赖朝廷。她人又机灵,可比那些不韵世事的公主们强多了。若是九儿运气好,能有个一子半女的,这孩子将来若是做了番王,多少能向着咱们汉人一些。”
这下,连夏秀才都愁眉紧锁了。
小雨的房里,纹姑娘和林子瞧着她怒气冲天地拿着手里的纸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才丢开手,一头扎进床里闷闷不语。映雪皱着眉头进来就瞧见地上丢着几张纸片,瞥了一眼寒蝉若噤的林子和纹娘,俯身将那信拾了。才展开看了一眼就气得惊叫起来:“这是谁这么缺德,将姑娘画成这个鬼样子。”
小雨立刻从被子里拱出一张秀美的小脸,可怜巴巴地问道:“你认出那是我了。”
林子忙凑了过去,只瞧了一眼便急忙捂住嘴巴,吃惊地看着纹姑娘。纹姑娘抿着唇愕然地看了看那纸片,又看了看小雨,复又回头看了看那纸片。犹豫了好半天,映雪才鼓起勇气说道:“虽说一个画的‘鬼气森森’,一个画得‘妖气重重’,但是这张脸还是瞧得出是姑娘的样子。”
林子见小雨的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忙安慰道:“其实也不太像,画上的脸颊和下巴都略丰腴了些,眼睛也有些大得离谱了。”
纹娘扯了扯嘴角:“许是我们天天跟你在一起,一瞧见这画,就忍不住往你身上想。若是换了旁的不熟悉的人,若是,没看到你,想来...估计......姑娘,要不咱们赶紧回凤翔吧,燕北也行。”
映雪气啾啾地将那两张纸片往桌子上一放,眉梢一挑:“这怎么能就算了呢?纹娘,亏你还是姑娘的护卫。这是谁干的好事,把咱们姑娘画得满脑袋蛇一样的,这是......”映雪皱着眉头:“燕升那里新出的话本吗?这,这帮小子也太能作妖了,话本里的妖精也不能用咱们姑娘的脸呀。”
小雨嚯地站起来,拿过那两张纸道:“这是燕升他们刚刚打听出来的消息,这两个都是喜都人跟咱们谈判的条件。”
纹姑娘瞥了一眼那张“鬼气森森”的说道:“这一张我倒是晓得。”说着转头看着映雪道:“你家姑娘当初给喜都的俘虏用刑,说什么,想问出东西光会揍人不行,得用攻心计,就把自己画成这个样子,据说是喜都的火神,嗯...籍夜女神。披着头发...就是这样子的一身红衣服,当时还骑着老虎,你看这里,还有这里,要我说画的还挺像的。”
小雨恨恨地吸了一口气,支着腮垂头坐在桌前想办法。
林子瞄了她一眼,战战兢兢地问道:“那这个满脑袋的花纹蛇又是怎么回事,这个又是喜都的什么神?”
纹娘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一点头绪也没有。”
映雪歪头看了看一会说道:“我瞧出来了,这个不是蛇头,这些是小辫子。对吧,姑娘。这是喜都姑娘的发饰吗?喜都人的头发梳得可真是奇怪了。”
小雨欲哭无泪,这会儿也想起自己似乎跟若邬说起汉人的女孩一天什么也不干就会梳头,梳得满头都是小辫子。她那会儿不是紧张嘛,就随口胡诌了几句,怎么能把她画成这个样子。
小雨抿着嘴,垂头丧气地将那幅画卷起来,心想:“这些都是我身边侍候的人,一天到晚除了我也见不到旁人,我不如去问问卢姐姐,或者卖豆花的阿婶。说不定这些人都瞧不出来呢?我现在瞎想也不过是自己吓自己。”
想是这样想,还是吩咐映雪:“你将这两幅画给我娘瞧一眼,算了,纹娘你去吧,就将刚刚的话跟我娘说一下。”小雨心想:“若是过几天突然被人抓起来,押送到喜都去,还不得把他们老两口吓坏了,我先吹吹风吧,实在不行,我也学我娘死遁吧。”
这天晚上天刚擦黑,薛羽突然收拾收拾出了府。刚出门没一会儿,方家便送了几箱礼物过来。赵嬤嬤的儿子赵平瞥见了,便随口问了一句,这才晓得是快过年了,世子又要给夏家那个救命恩人送年节礼了。因为薛羽这一年在京中过年,他的外家便将东西早早预备好了送过来。往年都是方家收拾好了,直接替他送过去的。
徐夫人跟赵嬤嬤少不得又要商量几句,主仆两个正说着话,二门的小丫头如飞跑进来:“苓姨娘过来请安。”
苓姨娘是国公爷从前的老人儿了,长得不是多漂亮,却胜在是国公爷打小就在身边侍候的人。就是现在已经奔五十的人了,国公爷还时常过去坐坐,不过是为了回忆回忆年轻时那些意气风发的日子。苓姨娘穿了件玄青色对襟花鸟纹的褙子,一进房门就笑眯眯地说道:“夫人可真是能沉得住气,听说好些个人家都往月老祠求姻缘呢。”
徐夫人微微一笑心想:“我怎么把她忘了,她房里也有个女儿,今年是十三还是十四了。”这样一想,这会儿也就懒得跟她纠缠便笑道:“赵嬤嬤你快去拿对牌,让姨娘给咱们四姑娘求个好姻缘。”
苓姨娘又陪着小心,又小意地奉承了徐夫人几句,这才喜滋滋地跟着赵嬤嬤出去拿了对牌。待回了自己的小院,一张脸就沉了下来。苓姨娘这辈子就吃亏在没生儿子上面了,就是早些年薛羽的母亲,正正经经的嫡夫人也没能在她手上占了便宜去。可是年轻的时候没生出儿子来,此时的晚景就有些凄凉了。要是再将女儿送去和藩,那她更是半点指望也没有了。
四姑娘长得平常,若是和薛世子一起出门,断不会有人相信这俩人是兄妹。国公爷毛发浓密,长了一双三角眼,四姑娘倒是一丝不差的继承了来。反观薛羽便只长了国公爷的一对浓眉,一双大眼睛却是继承了母亲的。
四娘子这会儿坐在窗下正等消息,见苓姨娘回来急忙迎上去:“娘!怎么样了?”
“作死了!小心被人听见。”苓姨娘皱着眉头嗔怪道,心里还是有几分欢喜,到底是自己的骨肉,这份亲昵做不得假。
四姑娘吓得缩了缩头,小声问道:“母亲她准了吗?”
“准了,明儿咱们就去相看相看。趁着她现在忙着对付世子,咱们把这事儿办了。亏得你二姨在安王府里听到风声,急急忙忙派了人过来告诉我。你以后日子过好了,可别望了你二姨。”苓姨娘还有几分心有余悸:“太子的意思,今上性子刚烈,断断不会拿公主和藩,那十有八九就是勋贵家的姑娘了。”
京城里暗流涌动,不光是宫里,许多显赫的人家都开始给家里年纪相当的姑娘寻婆家。过了几日连国公爷都暗示了她几回,徐夫人便有些坐不住了,青叶那里又来了消息:“娘娘的意思,要在勋贵里给两个公主寻一门亲事,曾经说过一回,差个四五岁也不算是很大。”
徐夫人暗想:“景阳公主跟世子就差了五岁。”
赵嬤嬤轻声道:“韩侧妃说,京城里年纪相仿的小娘子也颇有几个。”说着犹豫了一下道:“圣上不知道因为什么发了脾气,刚巧左贵妃在一旁伺候,便吃了挂落,被罚闭门思过。”
徐夫人不由眯起眼睛,沉思起来。
“世子的小厮跟闻嘉喝了一回酒,后面又连着跟闻喜出去了两三天。”赵嬤嬤见徐夫人眉头一挑,便又细细地说了说:“咱们在北寒没什么人,不如世子爷晓得他们家的事情。昨儿个老奴特意打听了一下,听说左侧妃的两个女儿性子不大好,不如韩侧妃的女儿性子温顺柔和。”
徐夫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想傍了皇家的大腿,又不愿意做小伏低,天下的好事都叫你占全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