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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彻底懵了,那王海平却不急。林大犹豫了半晌,带了几分心虚、几分不甘无力地辩解道:“我没有。”
王家那长媳站起来,拿了赵家媳妇手里的四、五块砚台碎片,走过去将自家的和赵家的几块砚台放在林大身边。
林大自然认得这几块砚台,不过......
这、这几个分明是当时他们用来砸他的砚台,什么时候变成他砸的砚台了。
这时王海平的眼圈适时地红了:“这块澄砚是祖父送给我的,祖父自己都舍不得用,如今被这.......”
王海平哽咽着顿了一下,赵家的兄弟跟着说:“父母不容易,供我们读书。不想他仗着自己年纪大就砸了我们的砚台。我们几个也是有血性的人,怎么能忍得下,就......”说着就瞄了那林大一眼。
林大愣了,大喊道:“分明是......”
夏三嫂得了小夏婆子的叮嘱立刻站出来厉声道:“分明是什么?”又转头看着林寡妇:“你可听到了,我家几个哥儿根本就没有动过你家林大,你不问青红皂白跑到我家里来闹,当我们夏家是好欺负的吗。”
林寡妇也不是善茬,立刻张嘴辩解:“你们夏家的几个哥儿必定也是伸了手的,否则我家大哥儿怎么就说是夏家小子们打得。”
大嫂子也站出来说:“林家的,你说的好没道理,你儿子也说了,我家哥儿正跟着王海平的弟弟打架,怎么还会帮他们打你家的哥儿。”
夏三嫂子也在一旁帮腔:“你家那儿子喝得醉醺醺的,难道我家的小子们也是一样的糊涂吗?”
夏大嫂子几个妇人又看着那林大:“你倒说说,哪个打你了?”
林大此时头疼的嗡嗡作响,刚才一时冲动差点说出实情来,这会儿正纠结着怎么说。不说真话,人家也不会莫名其妙就都冲过来揍他吧?说实话,今儿别看他俩舅舅来了,可没一个实心帮忙的,根本比不过人家的儿子、孙子。
夏大嫂等了他半响,见他也说不出什么来。这才哼了一声:“想是林侄儿当时喝多了,看着之前夏家的小子们在打架,就算在了他们头上。”
林大此时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唔”了一声。
林寡妇见儿子这样,也没了主意。张着嘴呆了半响,再转头对着赵家和王家,那气势就弱了五、六分了。
那赵家和王家来的也都是伶俐人,立刻就站起来说:“将你家大郎打成这样,实在是我们管教不严。家里当家的也说了,回去少不得要打上几板子,给他们个教训。”
又都转头问了那跌打大夫医药费用,对那林寡妇说:“出门并没有带钱,容我们回去再将这钱送过去。”
那林寡妇见这里认的倒是痛快,绷紧的心也松了一口气。只是她的性子也是不饶人的,刚刚在夏家那里不尴不尬,受了些气立刻就想撒到王家和赵家的头上。只说信不过她们,要她们立刻拿出那医药的钱来赔。
小夏婆子也不言语,只看着他们争执。
这般吵了半响,小夏婆子才瞧了瞧婆婆。老夏婆子被她看了一眼,突然恍然大悟,立刻慈眉善目地对着王家、赵家的媳妇说:“你们出来的急,想必也没带银钱。回头让小子们送来就成。”说着让大嫂进去,拿了诊金并跌打的药钱,递到那林寡妇的手里。
林寡妇心中觉得这事儿就这么了结了,实在太便宜他们了,可是人家已赔了礼了,又给了药钱,又罚了孩子。这么着捏了那钱想了半响,到底心中还觉得有几分不足,又强辩道:“怎么你们打了人,就想这么了结吗?”
那王家的也不急:“嫂子,那您想怎么办呢?”
林寡妇就说:“我儿受了这么重的伤,需在家好好将养,这几日不能出去挣钱,你们总要赔我。”
那赵家的媳妇倒也痛快,立刻说:“这也是应该的,不知道嫂子家的地在哪里,我让家里过去几个人,替你干上几日做赔。”
那寡妇一噎,如今家中哪还有地,不过靠着自己的嫁妆和兄弟们的接济勉强过活罢了。
王家的媳妇此时也会过意来:“若是他给人帮工,只管告诉我们东家是谁,我们问了工钱,折成了钱给你也成。”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把个林寡妇说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没法子只得回头看自己的兄弟和嫂子。
她那兄弟和嫂子本就不愿意跟夏家结怨,却挨不过她撒泼上吊的,只得过来给她撑个门面。打算的也好,一会儿若是妹子赢了,就分点辛苦钱。若是输了,就给夏家说两句好话,想那夏秀才是读过书的斯文人也不会跟他们计较。
此时却也看出来,那林寡妇自己没有问清楚儿子,连哪一个打的人都说不明白。如今人家肯赔那药钱都是侥幸了。林寡妇的嫂子看了她男人一眼,见他的神色也有几分退意,就出来劝道:“都是一个村子的乡邻,又都是小孩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般就算了吧。”
林寡妇见娘家人如此,一时无法也只得认了。
这时那王家和赵家的媳妇才松了一口气:“既然是这样,这一桩咱们就揭过去了。”
又转过头对着小夏婆子说:“索性借婶子的地方,将事情都办完了。不知道婶子介意不介意?”
小夏婆子见这会儿自家人都摘得干干净净的,真是白看的戏,为什么不看呢?脸上就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嘴上却说:“不如先让我家大哥送了林大郎回去歇着。”
大家又赞夏家是个厚道人家。
待夏大哥和四弟抬了那林大走了。那赵家媳妇这才对着林寡妇说:“我家孩儿这两方砚台,虽说只是普通的砚台,又有些旧了,一个却也要三四钱银子,你须得赔我们的。”
王家也点头说:“我家的那块澄砚,略好一些,就算你五钱银子吧。”
林寡妇当场就愣住了,转头木木地看里正。
里正也点了点头:“是这个理儿,没道理你家儿子就能白白砸了人家的砚台。”
小夏婆子暗笑,这两个也是个有趣的,怪不得刚才那药费应得那么爽快。
林寡妇气急败坏却又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刚才得的那几十个铜钱都给了那跌打大夫,如今手上哪里还有什么钱。
那王家和赵家的就转过头看着林寡妇的两兄弟。兄弟俩对视了一眼,都后悔万分。看着外甥伤得那样重,本想着能从夏家讹些钱来。这般看来竟是要破财了,连忙推托说手上实在没有银钱,只能等到秋收卖了粮食。
这时那赵家媳妇就不依了:“你们家着实欺人太甚,自家孩儿被打了要死要活的讨公道。好,我们给你公道。怎么轮到你们家孩儿闯了祸了,做母亲,做舅舅的就一推六二五了。”
那王家的也过来,同赵家媳妇两个硬是拖着林寡妇和她嫂子出了夏家,外面还围着许多的好事之人想知道前面那一桩公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赵家媳妇和王家媳妇两个便高声对着乡邻说:“请大家来评评理。”
“她家儿子喝多酒,砸了我家孩子的砚台,孩子们气不过,这才打了他的。”
“她也不问青红皂白就到人家夏家来闹。”
“我家孩儿打了人,药钱也赔了,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地赔礼道歉,孩子们回家一顿打也逃不掉的。”
“可这林寡妇倒好,自己儿子砸了别人家的东西在先,如今要赔砚台钱又百般推脱?”
“我们可怜你们寡妇人家,你们也不能这般不要脸皮呀。”
一时将个林寡妇骂得头都抬不起来。有心说不要你们赔那药钱,怎奈大夫也看过了,药也上了,心里不由暗恨这两个泼辣货故意下了套给她钻。
那两个媳妇又转头骂她嫂子,“她是个没轻没重的,你是长嫂也由着她这般胡闹。”
“讨公道的时候一家子都出来,怎么如今各个都似那缩头乌龟。”
“家里的男人也没个担当,夏家那么仁义的人家,你们怎么就厚着脸皮来撒泼闹事。”
直臊得她那哥哥、嫂子,弟弟、弟媳都站不住脚。
最后,还是她哥哥熬不住了,吼了一嗓子,让媳妇立刻去家里拿了几钱银子,这才了事。
自此,那林寡妇的兄弟也不大管她家的事了。
等到三哥,五哥他们回来的时候,夏家已然恢复了平静。夏四嫂给众人弄了些米粥和小菜,小雨叽叽喳喳跟两个哥哥嫂子说着,今儿娘是怎么、怎么安置的。最后那林寡妇是怎么、怎么灰溜溜地走了。
小夏婆子却不说话,待吃过了饭将那些不省事的小孩子都打发睡了,才说道:“今儿这事儿还不算完。”
又吩咐六哥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八哥七哥和侄子们还都是第一次听到小雨脸蛋被那泼皮捏了一下,一时也都大呼当时打得轻了。
小雨见哥哥侄子们这般出力,脸上未免有些得意之色。
倒是那夏三哥听了,道了声:“侥幸!这日后的首尾只怕更难收拾。”
那几个年纪小的还不明白。
夏三哥便说:“今儿亏得那林寡妇是个蠢人,若是事先问清楚了,必不敢来闹事。”
六哥说:“那不是更好。”心中想着,至少我们几个能省顿打。
夏三哥叹道:“你们哪里晓得那些泼皮?这些人最是无赖,有一分能说出十分。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就是说得他们这些人,若再被那有心人一传扬,唉!”
叹罢,又慢慢将那酒肆里听到的污言秽语略略说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