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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到来,年节将至。
满族的妇女整年的操劳,每天要做饭、洗衣、缝缝补补、照看孩子、喂养家禽家畜……
她们有着做不完的家务活,如今到了腊月就更忙了:煮腊八粥送灶神,扫房,清理家什,擦洗家具陈设,整理祭祖器具,拆洗被褥,淘米(黄米)和面、包豆包、蒸豆包、包饺子,做冻豆腐,烀猪肉,糊棚裱墙,贴棚花,墙画、窗花……
春妮一个小闺女也在家里忙的团团转,拎着一根小鸡毛掸子四处掸灰,然后用抹布将家里家外的桌桌角角擦干净。
香芬正忙着淘米,这是满族人家种的黄米,黄米本是北方一种粮食,是糜子或黍子去皮后的制成品,因其颜色发黄,因此统称为黄米。东北人喜欢吃的“年糕”是由黄米制作而成。
香芬现在淘米要做的是满族特色食物——粘豆包,俗称黄米团,淘米在这里有特殊含义,先用热水把黄米浸泡,然后用拉到生产队的磨米房粉碎为粉末。
磨成粉之后马上用很大的两个陶盆和面,放在炕头最热的地方等着面的发酵。后来的饭店里的豆包面没有经过发酵,所以味道也大打折扣。
等到豆类都用大锅煮熟后,就用手攥成球形的疙瘩,放到室外零下三十几度的温度下冻结实。
这些工作一般都是满族妇女的活计,男人们从不伸手帮一点忙。但关德疼媳妇,磨米煮豆子的事他全包了,剩下包的活计才轮到香芬和春妮。
包出的粘豆包要吃到开春的,所以要一下子包很多出来,春妮、虎子也洗了手过来帮忙。
包豆包的活计太过机械枯燥,所以几个相熟的邻居都带着自家的黄面和豆馅儿过来一起包,你包你的,她包她的,围坐在大盆旁有说有笑,格外热闹。
李小球也跟着香芬一同来的关家,李小球一年赚了不少钱,翠兰和他身上的棉袄都是新做的,连豆馅儿都比往常要多了许多。
春妮笑着招呼他们上炕来做,李小球的脸蛋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红扑扑一片,摘下了头上的棉帽子不好意思的挤到虎子身旁坐了下来。
这些满族妇女们每个都喜欢唠嗑,看几个孩子包的无聊,就开始讲起“老虎妈子”、“秃尾巴老李”等瞎话(故事),唬的几个孩子小心肝砰砰跳,她们便得意的哈哈大笑出来。
小球坐在炕头,拿眼偷偷觑着春妮。见她一身家常小袄,长发不似往日上学绑成的两条麻花辫,而是总归为一束,梳了个油光水滑的长辫,愈发像个大姑娘了。
心里好似小猫抓挠的一般细痒,小球的脸蛋更红了。
虎子不耐烦的捏了一只豆包,扎着两手歇口气,见旁边的李小球脸红成了猴屁股,不由拿手杵了杵,好奇的问道:“你这脸是冻伤了吗?咋这红捏?”
小球的脑袋更低了。
豆包要集中不停的蒸上几天,蒸好的在笼屉上用木头板分开放到盖帘上,再拿到储藏室冻硬后装入大缸里。
虎子、春妮抱着小二黑(从蒙家要的狗狗),三双眼睛巴巴的看着热气腾腾、黄澄澄的粘豆包。
香芬忍不住一乐,捡了一小盆,“给,你们两个馋猫先吃几个顶顶肚子。一会儿把这一笼屉豆包给你玛发送去。”
春妮虎子小小的欢呼一声,小二黑也通人气似的跟着快乐地汪了一声。这粘豆包热着时候蘸白糖吃,又甜又黏又香;等在外面冻的邦邦硬时,掰下一个来啃,便是另一种风味了。
春妮带了一笼屉的粘豆包去了老关头家,屋里也一样围坐着好几个人,炕头歪着抽烟袋锅子的是老关头,旁边盘着腿一张老脸笑成老菊花的正是关婆子。
怪不得关婆子笑的灿烂,原来是关二梅领着孩子回来了,关二梅生的闺女马香桂比春妮大了一岁,一张脸长的跟马家人一样的鞋拔子脸,一双三角眼很是看不起人。
看见春妮进来不客气的道:“你来干啥?”
春妮不理她,和关二梅打了个招呼:“大姑啥时来的?”
关二梅不太喜欢这个侄女,却也不能当着老关头的面不吱声,只哼唧着回了一句:“晌午来的。妮儿过来坐啊?”
春妮客气了一下,方笑着对关老头说:“玛发,玛姆,这是我家刚出锅的粘豆包,你们尝尝?”
关老头自然是乐的眉开眼笑,正要接过春妮手里的笼屉,关婆子阴阳怪气道:“哎呦,我们这一大家子人,你就拿来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哪?”
这老婆子,见天的挑刺,春妮心里愤愤道。面上却不露声色,只笑着辞别了老关头:“玛发别下炕,外面冷。我娘等我吃饭呢,我先回去了。”
你不待见我,我还不待见你呢!春妮最讨厌这样的农村老刁婆子,生怕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拼命的给媳妇脸色看。
不喜欢春妮这个女孩儿倒也罢了,连虎子这么个长孙都不受待见,偏疼那马香桂和小儿子,可见人的心眼长偏了,怎么它都正不回来了。
春妮对关婆子的挑理根本没放在心上,她现在一心想着的是乌拉镇上的年画节。
每年快到腊月二十三时,乌拉镇一带的集上就开始卖年画了。各地的画商背着各种年画从四面八方赶到这里,可街上摆的都是年画,供南来北往的人们挑选,当地百姓称“年画节”。
在这年画节上,不单单卖年画,还卖对联、福字、天地、门神、挂笺……还有剪纸。这里卖的剪纸非常丰富,一些巧手的人往往在年画节上把剪纸带来,也能卖上几个钱。
满族的女儿家每一个都是剪纸的好手,在活计较少的冬季,她们经常走街串户的交流新花样和技法。
春妮最最热衷交流,每听说谁家起云子(剪好了的剪纸样子)了,她都第一个颠颠的“跑云子”,恨不得将所有新鲜的花样都学到手。连香芬都被她的劲头给唬住了,偷偷跟关德嘀咕着:“咱家莫非又要出一个剪花娘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