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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归皱眉不喜,埋怨柳余涵道,“柳兄,小弟自觉与你投缘,一见如故,这才跟着来凑个热闹。你怎么却把我的事随意与人乱说,我去讨账是因手头周转不灵,不得已而为之,又不是什么好事。”
柳余涵却道,“就是因为和莫兄弟你一见投缘我才去多了这个嘴,换了别人本公子还懒得多管闲事呢。”
思归问,“这话怎么说?”
柳余涵告诉她,“平阳候父子二人都礼贤下士,求才若渴,你借这个机会去世子面前露露脸,运气好或能被他招揽回去,也算是谋到个正经生计,世子最近在广揽贤才,出手十分豪阔,亏待不了你。”
思归没想到他还真是为了自己好,可惜帮的这个忙用不上,她在深宅大院里住着,出来一次都不容易,如何能去做人家的门客幕僚,随意找个借口道,“多谢柳兄提携,只是我过些日要离开金陵一段时间,无法去候府中效力,怕是要辜负柳兄的美意了,还请柳兄莫怪。”
柳余涵这个忙只是顺手一帮,赵覃能否看上思归还不一定,自然不会介意,“无妨,无妨。”顿一顿又劝道,“机会难得,像你这般文不成武不就的人,能进世子府做个幕仲不是挺好,要是你事情不急,愚兄倒真是诚心建议你留在金陵先别走。”
思归知道他是好意,但是这话听着委实不招人喜欢,斜睨柳余涵,“柳兄从哪里看出来小弟文不成武也不就啦?”
柳余涵一笑,毫不客气地直言道,“就你这小身量,比这屋里最文弱的黄公子还矮小三分,一看就不是个练武的。况连刚才行酒令你都对不上来,还要靠讲段子蒙混过关,那文采只怕也有限得很。”
思归被他说得一时语塞,憋气想了一会儿才辩道,“谁说方才的酒令我对不上,我只是文思慢些罢了,讲完段子后便想出来了。”
柳余涵哈哈大笑,根本不信,以为思归在死要面子吹牛,逗她,“那你快说说看,都想出来些什么?”
思归还真想了一首出来,当即念道:“洞房深,空悄悄,虚把身心生寂寞。待来时,正祈祷,休怜狂花正年少。胸上雪,从君咬,恐犯千金难买笑。”批一字,“娇!”
柳余涵哎呀呀地诧异,使劲拉着褚少东,“褚兄,这小子竟然真做出来了!还挺好!”
褚少东随他拉扯,很稳重地点头,“不错,十分香艳。”
柳余涵惊叹一会儿便开始挑毛病,“香艳不假,只是听来十分耳熟,借鉴前人之作太多。”
思归不和他客气,微笑回敬道,“柳兄说的极是,是小弟才疏学浅之故,实在惶恐得很,惭愧之至。只不过柳兄方才那首诗,小弟听来也颇耳熟,却不知是什么缘故?”
柳余涵哼一声,“玩乐之时做的诗嘛,应景就好,我不过是借用了前人两句而已。”
思归道,“柳兄这么说小弟总算能心中稍安,不必太过惭愧了,我方才也不过是借用了前人三句而已。”
柳余涵怪叫,“你还真敢说,你那首诗一共就三句!”
思归一脸坦然,“不止,不止,还有最后的批字,那可是小弟的独创!”
柳余涵被他的厚脸皮打败,指着思归手抖了半天,最后往褚少东肩头一靠,“褚兄,我今日算开了眼界!”
正开着玩笑,穆先生走了过来,说道世子等下要去沐芳馆会一位朋友,想邀莫公子同行。
“这——”思归打算推辞。
柳余涵却端正了脸色插口道,“既是赵世子相邀,莫兄弟一起去就是,只当去开开眼界。”
思归迟疑,沐芳者慕芳也,因此沐芳馆其实是城中最大的一家青/楼,连她这个久居深闺的人都听说过,忽然有机会能去见识一番不免心动。加之虽然和柳余涵相识不久,但两人间很有一种臭味相投之感,相信如果能够长期交往,必然成为好友,因此也不以为柳余涵会害她,既然建议她跟去,那其中只怕会有些好处。
葛俊卿有事去了江州,这几日不在府中。思归今天装了个病,让秋嫣躺在床上假扮自己,她才悄悄溜出来,晚回去应该也没问题。府中除了葛俊卿没人能闯进她的房间,就算老太太,太太知道她身体不适,最多也只会派个大丫头来探看,秋苧尽拦得住了。
想到这里,思归便答应下来,“承蒙世子青睐,在下荣幸之至。”
平阳候世子赵覃要去沐芳馆会一位从京城远道而来的友人,约好掌灯时分见面,思归这便随着世子一行出发。
赵覃和数名随侍骑马,思归和穆先生同乘了一辆王府的马车。
坐在马车上,思归才从穆先生口中得知,世子这趟去一是会友,二是向这位友人催讨点东西。
思归不明白,“既是世子的朋友怎么还会欠着世子的东西不给?这是真朋友还是假朋友阿?”
穆先生皱眉苦笑,“是真朋友,那位杜二爷与世子从小相识,交情很不一般。只是前二年因为件小事情二人之间生出些罅隙,虽不至于反目,但杜二爷心中一直不痛快,这次从京中给世子带来了一件候府急着要用的东西,便不肯轻易交出来,怕是想要多刁难世子几日出口怨气呢!”
思归道,“照这么说世子耐心等几日不就完了,对方总不会扣下不给,何必还要去追讨?”
穆先生道,“候府急着用,晚一日就麻烦一日,多等几天就要多出一大堆的麻烦,所以世子这次明知九成要遭遇冷脸也得去试着追讨一下。”
思归听他语焉不详,估计这其中的内情不足以为外人道,就不去多打听,干脆直问,“那不知世子带上我是想派什么用场?”
穆先生耸肩,“暂时不知道,只不过刚才柳公子说你算得上是个讨债的人才,所以就把你带上了。”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便问他一下,“不知莫公子对如何讨要此物有何高见?”
思归看在喝了赵世子一顿好酒的份上,尽心帮他分析,“讨债嘛,无外乎两个办法。一是直接带一帮凶神恶煞样的人手冲过去,吓唬吓唬,揍上一顿,自然就要来了;二是找个身份高出欠债人很多之人,让他出面压制,自然也能讨回债务。世子现在这情形还真有些棘手,对方是他朋友,既不能来硬的,又不能仗势压人。”思忖着问道,“这位杜二爷才从京城过来?身边带的人手多吗?”
穆先生不知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不过还是答道,“不多,杜二爷这次说是陪家中两个亲眷过来,女眷车子行得慢,还在路上,他看着快到金陵了就先行一步,身边据说只带了两个随从,其它人还护着女眷的车轿在后面慢慢走。”
思归点头,“如果是这样,那其实还有个办法——”
穆先生追问,“什么办法?”
思归却不肯说了,“不是什么太高明的法子,对方毕竟是世子的朋友,做得太过,伤了和气不好。”
穆先生自然不能这样算了,使劲追问,思归方才道,“简单,对付这种不讲情面的朋友也不必太客气,只要别明着撕破脸就行了。让世子挑十个候府中的精壮护卫给我,世子只管找个地方先喝壶茶,迟半个时辰再去赴约就成。”
穆先生一脸审视看着他,“当真?给你十个人就可以?你可要有分寸,杜二爷虽然借机刁难世子,但世子看在以前交情的份儿上绝不想真的和他反目成仇。”
思归耸耸肩,说实话,这活儿她顺手帮忙干了应该能得平阳候世子的一份酬劳,不过不干也无妨,不损失什么,所以比较的无所谓,“在下自己觉得没问题,不过先生要是不放心,那就算了吧。”
她越是这个态度,穆先生反而越觉得她定然有这个本事,当机立断,探头到车外叫前面停下,跳下车去和平阳候世子嘀嘀咕咕说了一通。
赵覃先还有点不放心,迟疑道,“先生当真认为能派这小子去?万一他没轻没重,把杜二哥给得罪狠了怎么办?”
穆先生在他耳边低语道,“不怕,这小子说他马上要离开金陵,到时候尽可以编个理由把错处都推到他的头上,杜二爷也无处去找人对质。杜二爷这两年对你一直压着股怨气,你现在这样直接去谈九成没有用,不如让这小子一试。此人别看个子小,但说起话来直率勇武,很有些市井蛮横之气,世子身边有才之士不少,就是缺这类务实的人物,此事派他去只怕正好合适。”
赵覃想想也只能这样,他和杜二哥当年在京城一同看上了他现在的世子妃邱氏,最后是他力压好友,娶得美人归,杜二哥虽然没有因此与他翻脸,但也憋着一股怨气,这次自然不能轻易放过刁难他的机会,他这趟去不过是尽人事而已,不若听穆先生的,让旁人去试试。
于是当真派了十名侯府侍卫给思归,郑重嘱咐,“虚张声势可以,不能真的伤着了人!”
思归应一声,时间很赶,她也不罗嗦,带了人就走,和穆先生与赵覃错身而过时忽然说道,“在下打算离开金陵段时日——”
穆先生立时会意,“放心,放心,办好这事后世子爷定有重谢,莫兄弟要是一时不及筹措盘缠也不要紧,定然够你路上花用。”
思归点头,昂首挺胸,信心十足地带着人去了,仿佛带人讨账是她经常做的事情,早已经驾轻就熟。
其实思归也真是记得这个活儿她从前经常干,具体是怎么回事当然还是想不起来,但十分肯定地知道讨账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赖账的,发狠的,跑路的,反咬一口的,什么样的债主没见过!赵世子如今不过是想找个正在闹情绪的朋友要点东西,实在是小菜一碟,手到擒来的事情。
赵覃挑起剑眉望着思归颇有气势的背影愣了一会儿,转头对穆先生道,“这小子也恁矮小了些,刚从我身边过,好像才比我肩头差不多高,还长得眉清目秀,挺好看。偏偏说话行止又都颇有气势,好似一个俏李逵,当真少见!”
穆先生没他想得那么多,只是对世子冒出来的这形容十分不敢恭维,“亏世子你想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