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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叶只觉得一股轻微的暖流从背心处渗进来,却极有镇压作用,她很快感觉胸腹间那种滞在一起,又不太安分翻腾着的积郁之气很快得到疏散。
伍书很快收回手掌,莫叶也很快想起,这种功法在她第一次见到伍书时,他就对她施用过。
伍书看见莫叶的双眸变得明亮起来,还多了丝疑惑,便知道她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难受了。自行缓慢吐纳了一口气,伍书平静开口道:“你一直很好奇这种功夫,对吗?”
莫叶立即点点头。她不止好奇,还想亲身练成一套。
伍书又道:“今夜我带你来这里,正是为了此事。”
莫叶的双眸越发明亮起来,她似乎不会怀疑伍书作出的承诺,而伍书似乎也极少作出无用的承诺。
伍书走到磁柱附近,将莫叶刚才被程戌抖落的几样东西都捡了回来,并动作隐蔽的用脚踢了磁柱附近的一块翘起的地砖。
回到莫叶身前,伍书却没有一股脑将东西全部还给莫叶,他先拈起那枚刀片,凝了凝神后,慢慢说道:“不知道你是从何时开始,有了这种危机意识,但像这样大小的刀片,即便是落在一个高手手里,以它来作暗器都算堪堪难为,用在你手里,基本上等于无用之物。”
他说罢,将刀片搁在那本药师廖世留下的手札上,放在莫叶手边,又道:“这本册子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了,但你可以把它送给叶正名,或许他会觉着有用。”
“嗯,我会的。”莫叶认真地点了点头,听取了伍书的建议。
昨天她也思考过这个问题,还因此有些犯愁,不知道该把这册子藏去哪里合适。若直接毁了,又觉得有些舍不得。此时经伍书一提,她顿时也觉得把廖世的手记药册送给叶正名,似乎恰如其分。
“你的体格是适合练习《乾照经》这种功法的,因为倘若你身体的经络已然全部闭合、相对于练武来说的闭合,那么我之前向你施展的掌力,你不可能会接受得了。”伍书说着,将那串钥匙搁在莫叶手抄的那册《乾照经》上,放在莫叶的手心,然后又道:“我只能教你这一晚上。能学多少,看你自己的领悟了。”
莫叶吃惊道:“一晚上?那我能学会么?”
伍书温言道:“我窃来给你抄的并非《乾照经》的全册,一套基础学下来并不难。”
似是意料到莫叶接下来又会起疑的一个问题。他随即又补充说道:“如果将《乾照经》全部习练,将会改变一个人身体经络构造。虽然这套功法的精要处包容面很广,是强身功法中的上品,但若全部练成,对女子来说。是存在不利的。”
“噢……”莫叶低低应了一声,没有再就此问题深思其它。
在习武这门学问上,莫叶很明白自己没有丝毫基础,与其自己毫无经验的胡乱揣测,还不如把精力用来认真思考领会伍书的指导。
“还有,你之前在海边抄我的那一套功法。也不能练了。”伍书着重语气叮嘱道:“《乾照经》是温和在外、霸道内敛的功法,练此功法之后,就不能再习练其它功法。”
伍书提到的这个问题。倒是令莫叶感觉非常诧异。
“也包括外在招式么?”莫叶问道。
伍书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抬步径直往杂货铺里头走,同时还唤了莫叶一声:“进来吧。”
……
如伍书所言,关于习练《乾照经》的学习过程其实并不难。练习过程表现在一套反复的吐纳规律里。
俗语讲道:师父带进门,修行靠个人。关于在习练此功法的过程中如何提高能力。伍书对此也说了,在于领悟,而这种与领悟相关的东西,又与个人经历有关。
或许只待自己见识到某种事件后,会有一套自己的感悟,继而到达在修为上的提升。越高深的功法,对这一点的讲解越玄妙,近乎于佛家的顿悟。
同样一块石头搁在路中央,当不同的人走过它身边时,有人会觉得那是拦路石,会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也有人会觉得,那石头中或许藏有珍宝,会小心翼翼的撬开石头寻找。还有的人,眼里看见了石头,思想却飞去别处,他们会思考,平坦无奇的路面上,为何会多出一块大石头,以及一些别的设想。
伍书在为莫叶解释“感悟”这两个字时,引用了一个很平凡的例子。在莫叶的理解能力中,伍书似乎仍是没有解释出感悟的具体意义,但伍书没有再举别的例子进行重复说明了。
伍书后来只对莫叶叮嘱了一个总结性的理论:面对同样一件事物,不同的人会得出不同的感悟,决定要素是不要断绝想象力,不要滞步不思进。尤其是在枯燥的练习过程中,每一次练习,都不能懈怠于思考体会,尽管思考的结果可能仍是没有新的领悟。
想象力是人的智慧体现,可并非所有的想象力都会奔向正确的方向,又或者路人甲的想象方向对于本身毫无益处,但对于路人乙来说,却可以指出一条明路,但在路人甲有这种智慧的时候,未必会有与路人乙共享的机会,这近乎就是机缘论的雏形。
伍书对机缘与感悟的讲解,并没有他在讲功法吐纳规律时那么明确具体。他只叮嘱莫叶,如果暂时获得不了顿悟的启示,一步一步打好基础也是必要的练功目的。或许某一天她的顿悟,正是因为基础打得足够厚实,而形成的自然进步。
对于功法的基础练习,似乎只要有师父引路,在学者疑惑处及时作出点拨,那么即便是初学者,习练之路也会因此变得畅通许多。
一套吐纳之法练下来,虽然莫叶丝毫感受不到身体里有何变化,但她在此之前翻开《乾照经》,试图自学时遇到的那些疑团已尽数理解。
莫叶暗想:也许要提升基础功,便只需如伍书讲得那样,勤练、苦练足矣。
见莫叶行功一个周天结束,伍书叫停了她,然后出屋去了后院,回来的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个四方小盒子。
莫叶认得,昨天程戌给她送药时,手里拎着的正是这个盒子。
莫叶失声道:“他回来了?”
伍书看见莫叶眼里犹有后怕情绪,知道她怕的是什么,他便温言道:“我让他晚些把药送来,他还是很守时的,只是他这几天是不敢在我面前逗留了,你……”
话说到这里,伍书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话语一滞后,就改了口:“你别怕他,他没什么坏心眼。”
他本来要说,叫莫叶不必担心,因为这几天他都在。但事实是,他过不了几天就要离开京都了。
他虽然及时改口,但莫叶还是察觉到了一个问题的一角。沉吟片刻后,她开口问道:“我听很多人说到,京都春季海运即将,所以你也就快要随船出海了,对吗?”
伍书想了想,除了点头,他好像也没有别的回答了。
看着点点头的伍书,莫叶犹豫了良久,终于还是开口说出了一个实情:“其实,我藏起你的那个盒子,本来没有恶意,只是想押着它好跟你换一样东西。”
在听了程戌的警告后,莫叶才意识到自己拿了伍书的那个盒子,可能会给他带来怎样的麻烦。所以她不但没有怪责程戌刚才的粗暴行径,还主动在伍书面前请罪。
伍书目色一动,但他没有立即开口,他在沉默中思考。虽然他从未把莫叶的小把戏当成大事,但眼见出海的日子迫近,而眼前这丫头如果再出异举,还真是防不得要惹小麻烦。
莫叶见伍书不说话了,她心里有些焦急,紧接着又道:“从那天离开海边后,就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说起这事,我……其实我只是想拿小盒子跟你换一个小瓶子。”
“什么小瓶子?”伍书终于开口,问了一句,他仿佛已经忘了某样他口头提到过的东西。
而这种忘却,正是莫叶此时最害怕听到的,所以她闻言立即说道:“就是那个小瓶子,我师父的……他的遗物……”
她慢慢垂下头来,沉默良久才声音很低的继续说道:“我知道,那个瓶子是他一直贴身携带的东西,所以我想你将它交给我。”
伍书微微动容,他终于想起那天他说过的那个小瓶子,但他仍保持着与那天他提到这小瓶子时决然的语调,说道:“我是说起过这样东西,但我也说过,墓地和瓶子,你只能选其一。而你已经选了去墓地一趟,我也已经兑现了承诺。”
莫叶早就料到了伍书会这么推辞,她自然已经备好了说服伍书的话语。
“如果不等你带我去过墓地之后,再提出这个请求,你未必会答应我。”莫叶抬起头来,目光中满是恳求之意,又道:“我记得你说过,他留下的那个瓶子,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收保留,那么……与其留在你这里,为什么不能把它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