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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颤抖了一下,却仿佛舍不得从任仲的手中抽回手掌,他眼中透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快得几乎难以捕捉,“你们还是走罢,莫要连累了你们…”
“老人家,你来。”任仲安抚一笑,在影一的帮助下拉着老者上了马车,阖上车门车窗,才从怀中将裹好白布的吞天瓶拿了出来,放入了老人的手掌之中。
“不必紧张…”他垂着眉眼,轻声安抚,才抽出备好的银针,依着穴位施了,片刻之后,便见一缕缕黑气从老者身旁溢出,又被吞天瓶全部纳入。
他终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半个时辰之后,老者面上紫黑尽消,经脉中的魔气也已被驱赶殆尽。他喉头微痒,不由得呕出一口黑血,他下意识地伸手擦嘴,随后,看着自己的右手,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您真乃神医!”
如此一来,老者自然信了任仲所言,又忙不迭地恳求任仲救治他人,任仲却摆了摆手,沉吟了片刻,“如此只是治标不治本,依我所想,还是祛除病因最为重要。”
“如何祛除?”老者眼前一亮,诚恳无比。
任仲早已想好的说辞,他只说近来此地阴气颇重,阴气入体,才会生了病症。阴气难以驱除,人确实活得,若是想彻底治愈,不再反复,还是全村迁离此地为好。
老者面上闪过些许犹豫,又问任仲有否还有其他办法。任仲面露难色,却仍是摇了摇头。
魔气外泄,便是封魔阵法耗竭的征象,魔气随时都有破阵而出的风险,而吞天瓶无人操控,吸收魔气的速度自然不会太快,如今只有全村迁离,才是保证安全的唯一办法,而且…还得是远远迁走。
任仲见老者仍是犹豫,便叹了口气,将老者请下马车,“若是老人家不听我之言,我也不必将你们体内的阴气一一祛除了,就此告辞了。”
“神医且慢!我去去就回!”老者自然不会让任仲如此离开,转头便往村里走。
影十六看着老人的背影,好奇的问了一句,“先生,此地真有阴气?”
任仲没说话,只是冷眼看她,直至影一轻咳一声,影十六才吐了吐舌头,低下头不做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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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最终还是说服了村人迁离,考虑到黑岩村本就穷困,任仲也帮其备好了些银钱,只待将其体内魔气完全祛除,便可全村一同离开。
好在黑岩村不过百人,三日后,便已是人去村空。任仲吩咐影一等人除了传话送饭之外不得进入村中,一是怕沾染了魔气,二是若有意外,也好跑的快些。
他只身一人带着吞天瓶找到魔气最为浓郁之处,将吞天瓶埋入土内,自己住了旁边的屋子,日日夜夜弹琴看书打发时间。
这一晃,便是十年有余。
十年间,也有路人路经黑岩村,都被影一等人以阴气侵体的理由拦了,许是官府本就不在意黑岩村,十年间,竟无一官府中人前来查看。
十年间,影一每隔十日便会与宋靖通信一次,有时还会将宋靖寄来的书信交与任仲,信中无非是些叮嘱之言,任仲回信,也无外乎是近日里看了什么书,习了什么曲,一切安好,不必担心。
十年间,任仲也曾试图劝说影十六等人回归不惑阁,只留一人在此便可,但这些人竟无人肯应,日日除了相互切磋就是修炼内力,倒没见着他们觉得乏闷。
直至黑岩村再无魔气,任仲才将吞天瓶重新挖出,他不揭白布,直接抖了抖土,便收入了袖口之中,随后与四影卫一同离开黑岩村,前往下一处封魔之地。此法对于吞天瓶有用,若是运气好,或许再走两三处封魔之地,便可让赫胥恢复神智。
十年时日不短,骏马寿尽,马车换新。四影卫眉宇间也多了些沧桑,任仲的面貌看似没有变化,他自己却十分清楚,右臂的颜色更暗了些,看来…无论是谁,都逃不过命数二字。
宋靖早已帮任仲打造了新的面具,带上之后,只有眼睛外露,如此,便可保住任仲容颜不变的秘密。
一路平顺,六月之后,任仲等人到达了目的地——瓦砾村,他仍是之前的办法,治好几人,又提出了迁离的建议,保命为先,村人纵然舍不得,也愿意搬走。他们收拾了细软,又得了任仲给的银钱,不过数日,便走的一干二净。
任仲仍是如同之前一样,命影一他们守在外部,自己找了地方住下,只是如今吞天瓶倒也不必埋入土中,便可吸收魔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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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之内倒也平淡无波。
突然有一日,宋靖竟扮作一介武夫,一手拉着一个半高男孩出现在瓦砾村中,见任仲正半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便松开了两个长相相似的孩子,让影一看顾,自己快走几步站在躺椅边上,终是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地笑,“先生!”
任仲听见宋靖出声,才猛地睁开了眼睛,便见宋靖正弯着腰看着自己。他下意识地便拍拍对方的发顶,却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已然年近五十,即便是保养得宜,也仍是老了,两鬓都被岁月染上了痕迹。
“子安,你怎么来了?”任仲顿了顿,手掌移到宋靖的右肩。他许久没见宋靖,着实还是挂念的。
“我不能随心所欲,先生却是一味躲懒,我是不得不羡慕啊。所以,我便偷偷跑来寻先生了。只是没想到…先生并不欢迎我来此。”宋靖摊手,一脸的无奈,任仲却觉查到了他眉梢间试图掩饰的疲累和烦忧。看来,一别十五年,他也并非真如信中所说的一般,事事顺遂。
任仲不欲插穿,指着自己身后的土屋道,随意夸张道,“此地的吃食只有红薯馍馍,土屋也是冬冷夏热,若是受得,便留下陪我几日罢。”
“先生当真小瞧于我。”宋靖疲累的笑了笑,越过任仲便往屋里而去,走至门口,才转身对着那两个站在影一身旁的孩子挥了挥手,“宋勤、宋谨,你们先进来。”
两个孩子站在原地踌躇了片刻,同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迈开步子。前面的那个边走边打量任仲,口中却是一同对宋靖道,“父亲,此处破败至极,千里迢迢来此当真不值,我们何时回去?”
宋靖眉头一皱,低喝一句不懂规矩,前面的孩子才住了嘴,却仍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忿忿地走进土屋。宋靖抿了抿嘴,板着脸叫他二人在屋中反省,将门一挂,才叹了口气。
任仲眼中早已失了笑意,就这样平静地看着,仿佛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直至宋靖将两个孩子关进屋,他才背过身,离了小院向外走去。宋靖见此,便吩咐影一看顾两位少阁主,随后快步跟上任仲。
“这些年,你与离儿相处可好?”任仲知道他跟上,脚步却未停,声音也冷冰冰地失了全部热度。
宋靖本以为任仲会开口询问关于孩子的身世,却未想到任仲拐了个弯,问的乃是他与莫离,他不欲隐瞒任仲,“还算不错。”
“子嗣于你来说,便如此重要么?”沉默了一挥,任仲突然开口,眸中滑过一丝痛心。他钟情卓谦之数年,只想与卓谦之一起,从未考虑过子嗣传承。如今见宋靖带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语气神态亲昵万分,竟觉心口发冷。
宋靖一听任仲此言,勉强笑了笑,“先生是觉我对不起他?”
任仲脚下一顿,慢慢皱起眉头,却没有说话。他在等宋靖解释。
“这对双生子……”宋靖顿了顿,随后笑意蔓延,“都是莫离的骨肉。”
“什么?”任仲下意识地看他。
“床笫间取些他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宋靖得意地挑眉,见任仲看向自己,便像少时一般抓住了任仲的衣摆,讨好的笑了笑,“孩子的生母我也已安置妥当。先生莫气了。”
任仲根本没想到宋靖会如此,他叹了口气,“你怎么肯?”
宋靖沉默了片刻。
“是啊,我怎么肯?”他面上的得意终是褪了去,口气却强硬了不少,“我知道他所想的…他想要,我便都要让他得到。”
“子安…你…糊涂!离儿怕是还未知晓罢!”
宋靖摇了摇头,眼中多了些委屈,“我本想瓜熟蒂落再告知于他。可前几年他受了些伤,伤势不重,却反反复复总是不好,成日里也是昏昏沉沉的。此事也算不得什么要紧事,便想等他好了再说。”
任仲也曾闻及莫离受伤,却不知其伤势绵延繁复,“如今他可是好了?”
“伤势大好。”宋靖点头,犹豫了一下,才道,“两月前离开总阁,我想,他大概早已知道双生子之事,有所误解,又见我迟迟不肯言明,才动了这心思。我得亲自寻他回来。”
“这便是你来找我的原因罢。”任仲叹了口气,自宋靖来此,他便觉自己叹气的次数明显增加了不少。
“如今莫离不在,阁内又有人不老实了,宋勤宋谨继续待在别院也不安全。而且,当日阁内事务繁多,莫离又病着,我也是无暇顾及他俩。他俩便总是闹事,非得我去探望,才能安分一些。我对他们过于宠溺,以至于如今难以管教。”
宋靖对任仲从不隐瞒,他按了按终日皱着的眉心,终是露出了一丝疲态,“我封锁了消息,又设了替身,来此并无人知晓,还望先生能收留我儿一段时日,代我照看调/教。”
“也罢。”任仲继续叹气,“好歹还有影一他们,你与离儿能早日解开心结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