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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举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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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话说得露骨,既拂了柳语嫣的面子又将王娡抬到了众人面前。

    王娡心内知道不好,想来众人更要嫉恨于自己,抬眼看见万静田也慢慢收敛了喜色,只沉着脸拨弄着衣服上的流苏。

    不过是一瞬间的慌张,王娡便已经极快地转过神来,含了温顺的笑意:“粟姐姐谬赞了。左不过是妹妹运气好,怀了孩子,太子看在孩子的分上多怜惜我几分罢了。若是搁在平日,妹妹姿容粗陋,断断是入不得太子的眼的。诸位姐妹都年轻貌美,日后也必定多子多福。”。

    她这一番话到底是略略将众人的怨气平息了几分。

    太子妃也微笑着道:“太子仁厚,对诸位妹妹都是一样的疼爱。咱们不要分出高低上下来,伤了和气便不好了。”。

    如此一来,众人虽还有些忿忿,到底顾忌着太子妃的身份,口上也还是顺从地应了。

    请安回来,王娡只觉得累得慌。

    虽是轿子来去接送,不曾下轿行走半步,身子自是无碍。

    只是每次都得留心应付着诸人,不能落了错处和话柄去,也是着实费精神。

    青寒见她懒懒得不爱说话,便有心想逗她高兴,亲自端了一盏珍珠桂圆炖官燕上来。

    那官燕色泽雪白,桂圆粒粒饱满,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青寒笑着替她端在了玉石桌上:“这是奴婢看着小厨房做出来的,是太子妃娘娘给赏得上好的官燕,炖了这三四个时辰,绵厚多汁,最是滋阴补气不过的。小姐用一些罢。”。

    王娡见她殷勤,虽然没什么胃口,却也不愿意拂了她的好意。

    便拿过小银勺舀了一些,赞道:“果真味道是极好的。”。

    青寒替她散开发辫,柔声道:“小姐吃得欢喜便好了,奴婢这几日瞧着小姐日日食欲减退,当真是急得不住。小姐即便不为了自己,也为了腹中的孩儿着想,万万不可伤了身子。”。

    她这样说着,王娡倒是想起一事:“昨日夜里我嘱咐今早请邓大夫来看看,可去请了?”。

    答话的是伺候在一旁的义忠:“奴才看见姑娘回来,便让弟弟去请邓大夫了,想来片刻就能到。”。

    青寒笑着道:“如今越来越会当差事了,小姐平日里总算没有白疼你们。”。

    义忠笑得憨直:“姑娘对奴才们的好奴才们都记着,怎么的也不能太粗笨给姑娘丢人。”。

    王娡见他这个样子也是喜欢:“粗笨些倒不打紧,重要的是得忠心,别歪了心思动错了脑筋就好了。”。

    两人忙诺诺应了。

    果然不过半盏茶工夫,便见得义勇领着邓铭庭提着药箱子匆匆而来。

    王娡见窗外天气有些炎热,二人头上皆是晶亮的汗意,便急忙打发了义勇下去喝些冰水。

    又吩咐青寒取了冰绿豆汤来,笑道:“原是我的不是,未曾想太阳竟这样大,倒劳烦邓大夫受累跑这一趟。”

    邓铭庭接过容芷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汗,闻言急忙起身道:“微臣不敢,服侍姑娘原是微臣的本分。”。

    王娡笑得越发亲和,只道:“我初次有孕,总觉得闷的慌。饮食也难以下咽,长久以往担心于胎儿有损,不如请邓大夫替我把把脉?”。

    邓铭庭听她语气郑重,把脉时更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

    沉吟片刻方才道:“姑娘倒无甚大碍,只是近日心思用的太多,难免伤神。且微臣冒犯,姑娘这几日似乎是受了惊吓又存了气,须知受惊受气乃是孕妇大忌,最是损伤母体与胎儿的。微臣会写几个方子替姑娘好生调养,也恳请姑娘断断不能操心太过。”。

    王娡面有忧色:“邓大夫好脉息,一切劳烦大夫费神就是。”。

    邓铭庭急忙道了不敢,俯身写起了方子。

    趁着他写方子的工夫,王娡似是不经意地问道:“邓大夫医术高明,想来在大夫院也是颇受器重的罢。”。

    邓铭庭闻言赧然而笑:“微臣不才,资历尚浅。入大夫院一年未到,自是有别的大夫医术更精妙些呢。”。

    王娡听得他气息有些不顺的样子,心下便有了数。

    嘴上却仍是淡淡的闲谈一般的语气:“大夫院虽然清静,到底也是小半个官场。古来官场上,讲求的可不仅仅是学识。邓大夫自然也该明白,做大夫好脉息自然是顶要紧的,可是除此之外,人情世故也是极为重要的呢。”。

    邓铭庭何等乖觉,当下便收敛了神色道:“微臣能得到姑娘提携,实在是感激不尽。”。

    王娡点一点头道:“你医术极好,若是为人勤恳,我自是会提携你。如今你们大夫院的当职不知是谁?”。

    邓铭庭道:“是韩朝晖韩大夫。”。

    王娡笑道:怎的提起他来有几分郁郁之色?可是你与他有什么矛盾?”。

    邓铭庭皱眉道:“无甚矛盾,只是微臣斗胆,与韩大夫志趣不合。”。

    王娡心下了然:“我瞧着韩大夫似乎是有些医者不仁呢。”。

    邓铭庭点一点头道:“为医者首要的便是医者仁心。故而微臣时时刻刻提点自己,断断不敢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他虽未明说,王娡也是个极聪明的,当下便明白他话中所指。

    却只作不觉,微微笑道:“大夫肯如此善良行事,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命容芷送了邓铭庭出去,青寒见四下无人,轻声道:“小姐对邓大夫所言可是信了?”。

    王娡靠在椅背上微微闭上眼睛:“一半相信,一半不信。终究我与他相识不久,不敢轻易托付。可是瞧他说话的样子,也不像是那起子眼中除了名利俸禄再无其他的,终究要再等些日子。”。

    青寒闻言了然地点一点头:“那奴婢会好生嘱咐了义忠义勇继续看着他。只是……“。

    她似乎想到一事,犹豫了半日未曾说出口。

    王娡见她迟迟不开口,便睁眼看了她笑道:“如今只你我二人在此,有什么话不好说的?”。

    青寒闻言皱眉道:“奴婢素日在乡间就听得传闻说,经验丰富的接产婆子只消给姑娘们诊一次脉便可知姑娘是否有过身孕。而这邓铭庭是大夫,岂不是……”。

    王娡明白她言下之意,自己倒是疏忽了这一层。

    如此一想,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沉默了许久,王娡方才道:“如今我对他终究了解不深,也不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我瞧着他如今很有些郁郁不得志的样子,想来我若是允诺提携他,他倒是不会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来。”。

    青寒忧色不减:“想来暂时也只好如此,只是如此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到底是有些辛苦。”。

    王娡套上一件外裳,淡淡道:“自打入了府,我便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哪里在乎多这一桩心事呢?”。

    青寒见她脸色不大痛快,越发不敢多言,只诺诺服侍她用了吃食,方才悄悄退下。

    午后辰光漫长,因着身孕又不敢随意走动,王娡索性命人取了砚台墨汁来写字打发时间。

    毛笔是极好的玉石狼毫,根根细腻柔软,清晰分明。

    蘸满了饱满的墨汁,便是在纸上晕开一朵朵小小的墨色梅花。

    雪白的纸张被墨汁浸得柔软,连带着王娡的心也平和了几分。

    “烟雨锁重山,不过汴州终不还。想来人道断肠处,青烟里,庭落椿灰颜色故。”。

    她慢慢地一笔一画写下这些文字,一颗心似乎是放得极远,再生不出这许多悲喜来。

    写了一顿饭工夫,便听得容芷匆匆打了帘子走进来。

    王娡搁下笔在清水里轻轻浣着:“什么事情这样着急?”。

    容芷到底不敢隐瞒,只尽量平和了语气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方才太子去瞧粟婉容姑娘了。”。

    王娡微微吃了一惊:“怎么这样快?”。

    太子念及陵城年幼,不会长久冷落了粟婉容她是知道的,只是这复宠似乎也太快了一些。

    想来她竟这般受宠么?王娡心气倒是灰了一些。

    容芷冷冷笑道,目光中似乎含了极大的不屑:“也是赶巧的事情。今日中午长公子在承光殿附近诵读,被太子听到了便喊他进去问了几句话,不多时便往朱鸟殿去了。”。

    王娡冷笑一声,将笔掷开:“她倒养的一个好儿子!”。

    她是知道的,借由乌鸦之嘴叙说父母之恩,养育之情,闻来倒是颇令人触动情肠。

    在承光殿门口诵读,自然是合情合景,触发太子为人父的情怀了。

    容芷蹲下身子捡起笔,柔声劝慰道:“姑娘莫要生气,小心身子。”。

    王娡犹自恨恨:“这般拿着父子情分作文章,倒不知她能得意到几时。”。

    容芷静静地把笔插回笔架子上:“姑娘冷静想想,可知粟婉容最大的胜算是什么?”。

    王娡皱眉道:“左不过她生育了长公子罢。”。

    容芷点一点头:“正是如此。长公子年幼,不可没有母亲的教拂,因此太子无论如何便都不会太冷落了她。如今府里上上下下出生了的只这一个孩子,奴婢冒犯说一句,若是将来也只有这一个皇子,论谁都不会太为难了粟婉容去。”。

    王娡心头一惊,手指紧紧握在一起,如玉的手背上青筋毕现。她冷笑道:“你所言不假,若是以后大家都没福气不曾诞下皇子,那么她粟婉容的儿子便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子了。”。

    容芷静静抚一抚她的背,温柔道:“姑娘莫要生气,别的不说,姑娘肚子里现成就有一个呢。也不要太妄自菲薄了才好。”。

    王娡冷笑连连:“我自是不会拿我的孩儿作争宠的工具,没得从小教坏了他。无论男女都是我王娡的孩子,便是个公主,我也不会待她差了一分一毫。”。

    容芷点一点头:“姑娘仁厚。”。

    说罢目光似乎有些闪躲,欲言又不敢言的样子。

    王娡问道:“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你我不必拘礼。”。

    容芷闻言方才低声道:“姑娘可曾想过?如今姑娘的身孕尚才三个月,还不打紧。若是以后月份大了,姑娘不方便服侍太子,那么……”。

    王娡见她说得直白,脸色不禁红了一红:“你是担心粟婉容会趁虚而上?”。

    容芷点一点头,复又道:“姑娘如今缺的是一个可信牢靠的人,方才能长长久久地留住太子。”。

    王娡沉吟半晌:“这府里到底谁算是可信牢靠?”。

    容芷闻言跪下道:“恕奴婢冒犯,若是奴婢有失言之处但凭姑娘责罚。只是无论什么人,谁比得上亲生姐妹连里一心,同出同进呢?”。

    王娡微有愕然:“你是说姁儿?”。

    容芷点一点头:“正是二姑娘。”。

    王娡思忖许久,入府这许多日,日日里行事小心,自己竟也是从未关心过姁儿是否得宠。

    她伸手拉容芷起来:“你敢直言我怎么会怪你。只是,姁儿究竟是我亲生妹妹,我如何能为了一己私利而将她拱手推上?”。

    容芷目光坚定平和:“姑娘只需往细处想想。虽是二姑娘是您的亲生妹妹,可是到底也是太子的宫嫔,日后入宫也是正经的妃嫔。既然身为妃嫔,那么唯有获宠才是能保得一世无虞的法子。姑娘若是肯举荐了二姑娘,不仅有利于自己,实则也是在帮衬二姑娘啊。”。

    王娡心乱如麻,道理她不是不知,姁儿为了入府想来也是颇费心思,当真要看她一直无宠下去么?

    只是究竟是自己的亲生妹妹,这样险恶的境地,实在是不忍心拉她进来。

    犹豫间容芷已是了然,温言劝慰:“不若姑娘把二姑娘找来,也好问问她的意思,再做下一步打算?”。

    王娡心下烦乱,只得让容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