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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牢房比睿王府那个地牢好了太多,虽说同样是昏暗潮湿的地方,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慑于君洛寒的威压,大理寺卿给她安排的那牢房里边儿还有桌子、褥子和床,除了偶尔响起的“吱吱”的老鼠声,勉强还算是个能住人的地方。
背上的伤很痛,可这儿不可能有伤药,除了忍着、还是得忍着。
到了夜里,却等到了一个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
看着眼前这个旁若无人打开了牢门的男人,苏紫染几乎就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可被打的明明是背上啊,为什么会连眼睛也出了问题?
若不是身上那股气质完全相同,她一定会以为面前这个戴着银面的人只是个假扮的!
这么久不见,他怎么会突然之间出现,而且还是以这种近乎诡异的方式出现在关押她的牢房?
“叶听风?”她犹自不敢相信地叫了一声。
男人蹙眉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你还好吗?”
苏紫染对于他出现在这里耿耿于怀,答非所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却执着地关注着自己的问题:“你的伤,还能走吗?”
似乎只要她不回答自己的伤到底怎么样,他是不-一-本-读-小-说-可能放过她了,苏紫染只好无奈地点点头:“才挨了十个板子,我的武功可不是白练的。”
虽然灯火昏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她分明从这牢房里骤然降低的气压中感受到了他在生气,顿时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惹到这男人了。
狐疑地看着他,她满脸不解:“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除了带你走,难道你觉得我是来这里探望你,或者是来跟你叙旧的?”
哟!
这男人还会开玩笑了!
苏紫染一笑,背上的伤口却把她疼得龇牙咧嘴,狠狠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怎么样?”男人猛地上前两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自觉的颤抖与小心翼翼。
她摇了摇头,怔怔地看了他两秒:“你刚才说你是来干什么的?”像是在在这一秒才反应过来似的,她愕然地张了张嘴,惊呼一声:“劫狱?”
“你可以这么认为。”
“为什么?”她万分不解,虽说自己跟叶听风相识的时间也不算短,可两人真正有交集的次数却屈指可数,明月楼与朝廷素无瓜葛,他却为了她这样一个不算熟悉的人来大理寺劫囚?
“没有为什么。”
苏紫染蹙眉看了他一会儿,试图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可那双漆黑如墨的凤眸就和某个男人一模一样,别说是看透他,就连多看一秒她都怕自己溺毙其中。
摇了摇头,果断拒绝:“我不走。”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了男人身上陡然升起怒意,半是诧异半是无奈地接了一句:“如果我现在走了,所有人都会觉得我畏罪潜逃,这样的罪名,我担不起。”顿了顿,她才继续道:“更何况,我答应过一个人,我会在这里等他回来。”
男人神色未变,只是那双潋滟的凤眸似有闪烁。
“睿王?”他开口问道。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事,苏紫染也没打算隐瞒,遂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却不知这男人是铁了心要和她做对,根本不管她的意愿,嘴角敛开的笑意竟有几分阴测测的固执:“我向来不会做白费力气的事,今日既然已经来了,就必定要将你带走。至于你说的睿王会来找你,恐怕他短时间之内是无法将你救出这里了,无论是大理寺还是景帝那里,他要想替你翻案,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的。”
她拧了拧眉,不耐地反问:“叶听风,你到底想干什么?”
饶是她觉得这个男人一番好意,加上他曾经也帮过她几次,可如今还是不由被他一意孤行的态度惹恼了,是她被关着,凭什么走不走还要由他来决定?
“我走不走跟你有什么关系?”
男人冷冷地掠了她一眼:“你以为你现在的伤,可以撑到他来救你?”
又是答非所问!
苏紫染翻了个白眼,这年头的人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还没等她说点什么,男人蓦地朝她靠近两步,后颈便是一痛,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意识全无的前一刻,她似乎被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裹入,以及那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和记忆中,好生相似……
再度醒来,是在一张雕栏红木的大床上,繁复精致的墨莲床枢花纹镂空堆砌,四周挂着水蓝色的轻纱,半透明地遮着床外的景色,梨香自床头垂挂的香包中隐隐透出。
好像来过这里。
仅是片刻的恍神,她就想起了这个地方——是她和叶听风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她中了媚毒,他将她带回明月楼,而她第二天醒来就是在躺在这张床上。
因为整个人是趴着,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背部的疼痛,直到她想翻个身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昨日经历的一切,先是在大理寺遭了杖刑,然后被叶听风莫名其妙地打晕劫到了明月楼。
“吱呀”一声推门声响起的时候,耀眼得有些不符合这冬日的强光照射进来,苏紫染一下子没有适应这强烈的光线,只好抬手挡了挡,连眼睛也微微眯起。
就在这穿透指缝的逆光视角中,一道颀长的黑影慢慢靠近,脸部轮廓似乎都已浸袭在柔和的浅金色光晕中,令人根本无法看清他具体的五官。
“叶听风?”开了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竟也哑了。
男人走到她的床边,淡淡的嗓音听不出喜怒:“你背上的伤已经上过药了,不用多久就会痊愈。另外,可能是大理寺的牢房太潮湿,昨夜带你回来的时候,发现你还感染了风寒。我已经让人熬了药,既然你醒了,一会儿我让人给你端来。”
“叶听风!”她又喊了一声。
若说第一次还是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疑惑,那么这次就是有些愤愤咬牙的意味在里边儿。
“你放心,昨夜是我考虑不周,现今大理寺的牢里已经安排了顶替你的人,你不必担心自己落得个畏罪潜逃的罪名,安心在这儿养伤吧。”
苏紫染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做到了这一步。
因为他是站着、而她是趴着,所以怎么看都觉得气势上低了许多,愤怒对于他来说根本没用,就像打在一团软棉花上,她索性就省了那力气,神色平静地瞥了他一眼:“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如果你一定要问我为何救你,那么我现在告诉你……”他顿了顿,忽然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不想看你在那里面受罪,就和第一次救你的时候一样,想救便救了,没有理由。这样,你满意了吗?”
当然不满意!
苏紫染嘴角抽搐了两下,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用这么无赖的理由来搪塞她。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出事的?”
“睿王妃可是京中的红人,一旦出了事,难道我连一点风吹草动都掌握不到吗?”
被他一噎,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悻悻地撇了撇嘴。
罢了,反正他连后路都替自己想好了,就权当是在这里养伤,反正她都没指望自己健全的时候能从明月楼楼主的眼皮底下开溜,更别说是现在这幅鬼样子。
男人似乎被她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愉悦到了,勾了勾唇,转身走了两步,忽又停下嘱咐:“别急着睡,先把药喝了。”
说罢,他又如来时一样脚步匆匆地走了。
苏紫染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趴着的缘故,她竟然觉得腹中空空,似乎都被压扁了一样难受。
没多久男人就回来了,带着一身冬日的寒气,却奇迹般地让她感受到了春日的阳光暖意。
看着他端在手里的那碗白粥,她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竟是脱口而出:“为什么只有白粥,我不喜欢这么淡的东西。”
要是换做往常,她定是不屑说这种矫揉造作的话来,只是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可能是因为生病所以任性了些,又或许,在这个男人面前,她看到了一丝熟悉的影子——那是只有在君洛寒露出温情一面的时候才有的影子。
身为明月楼楼主,他本不需做这些无谓的事,哪怕是随便找个丫鬟来伺候她也已是仁至义尽,可他却偏偏连送饭送药这种事都亲力亲为,让她连声“谢谢”都说不出口——太过贫瘠苍白的语言根本无法表达她心中的感受。
男人一愣,转而慢慢走到她身边,似是好笑地挑了挑眉。
“这可由不得你。”
就连这份温柔的霸道也是如此相似。
苏紫染怔怔地看着他,那双黑曜石般的凤眸潋滟晶亮,带着一丝戏谑的光芒,熠熠灼灼。
她不说话,他只当她这是无声的抗拒,皱了皱眉,以一种近乎强硬的姿态舀了一勺白粥送到她嘴边。
“这两天只能吃清淡的,过两天身体好了再给你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