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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那些落寞与委屈一径堆迭成的疯狂,就会像雨后的春笋一般,在一夜之间,涂她心灵,炭她婉转。这样说来,到底是什么引起了什么,又到底是谁害了谁。
仇恨之中,人们往往会罔顾这些而选择径情直遂,恨则杀之,喜则恋之。
人心不古,谁都不会轻举妄动那颗恻隐之心?
我赫然悲伤。
下一瞬,一只鸡翅膀落入我碗中。
那人冲我笑,“这口味独特,都是南菜的味道,南菜精致不厌程序之烦,我想夫人也必会喜欢。”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开始对着这只鸡翅做出反复的思考,这人是从来不让我占他便宜的。现在,他直接将便宜扔过来,我就有很大的不习惯。我想了想,将那鸡翅又将它让了回去,“那个我最近牙口不太好,吃不得这种带骨头的东西。还是夫君慢用吧。”
李晖琢瞪我,“夫人不知道不吃的话,也要放在自己那里。你这样,当然我是不嫌什么的,但是,在长嫂面前就有些不妥。”
他以手支额倚在饭桌上。却仍能让人看出教养来。
我不得不在那完美的教养面前低头。
便宜大嫂一直就没有多说什么。有了点伤心不能自已的样子。
情绪渐渐对头。
李晖琢真是个恶人,做到的程度也是无处不恶,忽然特别正经地问了一句,“大哥呢?”
我闻言抬头,还被米粒卡了一下嗓子。
这个时候,大哥二字就是伤疤。
我咽下了那个肇事的饭粒,还咳了两声。
便宜大嫂似乎并不在乎,又似乎是对李晖琢的问话很满意。于是我觉得,我是对着两只特别爱伤疤的家伙坐的。只是。其中意味,我已经差不多能够体会,便宜大嫂。现在重视自己是这个家里长嫂的名分比重视大爷本身还要多一点。也就是说,内里的东西全不要了。只要还有这个地位,只要还有这个名份。只因为,男人不可靠只有名份地位还可靠些。
这是便宜大嫂的遗憾也是大爷的遗憾。当然,也是我的遗憾。估计就只是李晖琢的幸事,谁让他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大爷他今日早上进宫了。”便宜大嫂言笑宴宴,仿佛没事一般。
我们也就只好没事。
李晖琢抹了一把嘴角的油光,甚为正经道。“哥哥刚刚从边疆重地回京述职,就又为国事操劳真是可亲可敬。”
便宜大嫂淡淡雅笑,“那也是作臣子的本分,就只是你们赞他。”
瞧瞧。李晖琢说得多好,为国事操劳,大爷那个好像是为了爱妾操劳的说。
席上顿时其乐融融。
说来做狗腿,我到底还是不如他,所以。这么长的时间我也没有打动他。
说真的,我真的不想打动他。
打动他,就意味着我与他臭味相投了。我才不要,我要洁身自好。
他们说话的时候,我洁身自好地吃菜。他们吃菜的时候。我洁身自好地发呆。
两人忽尔成了同道中人,一同向我的食碟中堆菜。于是,我的那个呆就再也发不下去了。
平平的食碟,成了山谷,中间略有一点点的缓冲地带也渐渐被填平。
我咽了一下口水,发现自己如果是个瓶子,填进口里的东西绝对已经到了瓶口。眼下的事实是,如果我肯给他们面子,我将被撑死。
他又贴心之极地凑了过来,坚决要为我打包。明明是为他自己打包,还要冠以我的名头。前倨后恭,这也太过玄幻了。
我给他背着食物从便宜大嫂那里告辞出来时才想到,便宜大嫂这一次并没有单独留下我,她忙着去念经了。听说,府里还备了两个佛堂,一个给媛姐姐,一个给便宜大嫂。为了我与媛姐姐的约定,我没太敢找佛堂的所在,也就乖乖跟着李晖琢回去。但是,怎么是我跟着他回去,而是我本来就住在那里,是他一直跟着我的。
酒足饭饱后,满足沉坠。我又开始忧心。
忧心自己要被人利用,可是,迟迟看不出那人的节奏。这个忧心悬在半空之中。
忧心要与眼前这人同床共枕,说到底,现在我唯一能为之的抗争就是晚上的时候,可以不用与他共用一个枕头。其它的,都不在我的可控范围之内。你说,他怎么就突然闲了下来,有大把的时间前来烦我。
但是,他没有床吸引我。
如今,我一头扑到我那大床的怀抱里。想着,明天的愁,还是明天再发的好。要不就改天再发愁也好,但是,那不是我能自主的,还要看眼前这人,还有他的长嫂会在什么时候抽风的说。
“长嫂现在一定是想得头皮都疼。看来我得爱护她。”他那样子还仿佛自己很有爱心。一抹笑意弯弯漾着心形泡沫。
我一瞬间于心里过境千山万水一般,他的长嫂估计是世界上最最悲惨的长嫂,关键是她有一个这么算计她的小叔子实在是太不幸了。他从几案旁站起,兴奋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他从前,从来不会正当地表现自己的喜怒哀乐,也就是说,连自己的情绪都会有掩饰。可是,今天他竟然能够开诚布公?唉,都是我自以为是,谁又知道他那些个神情里面,哪些个是真,哪些个神情又是假。我要是相信了他,那就是全天下最笨的笨蛋。
他那个关于爱护的办法就是要我去看长嫂,而且,他那话里的意思还好像是常常要我去看长嫂。也就是方便长嫂看出我的弱点来。
等等,我的弱点是什么。就是心太好,心太软,太像是一颗人心,而且是有心的。我自己喃喃自语着。
声音一点都不大,但是我好像有看到他撇嘴。都忘了他不是人。无所不能。
是夜,我们躺在床上谈奸计。这一幕无论远观还是近观,都含有大量的奸情成分。他坚持认为,无论我们出不出手,长嫂迟早有一天都会想到这个办法,而如果那样的话,长嫂被休出门,就会因为人老珠黄而无法再嫁。相反倒不如趁着现在,我们帮她直接做出一个选择,直接心狠手辣一把,然后,大摇大摆走出李家,去追求她新一程的幸福。介时她还未老仍年轻。
我瞧着他,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人是个坏人,可恨,我今天才将他的本性看得这么深入,他是那种即使佛祖真身来劝他,他都不会改的人。他这样子不是在逼她的大嫂入地狱吧。想想都让人觉得指寒。我不禁握了握十指尖尖上更加觉得寒冷的指尖。
他早就已经无药可救了。但是我怎么能与他同流合污。
杏月奉来了汤药。如果不是每天都要吃药,我真是想不起来,我还是个中毒之人。
就着他的眼光,我不得不乖乖喝下杏月端过来的苦药汤。只为着要他不要说话。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我怕,我会上当。
有气无力想着,只喝一半,扔了半碗,也不算什么时,一片衣袖飞了过来,将我揽入怀中,又自我手中接过了药碗,然后药起口满。那个……我想说一句话,结果,“咕噜”一声全都呛了进去,“我最讨厌浪费了。”在我耳边讲话还用这么大声。我捂住了耳朵。
他满意地放开我,又皱了皱眉,“我的衣服让夫人压出了一条褶皱。”口气与表情均不无伤心。
我不闲不淡地看了一眼,那几乎看不清楚的褶皱,想着,让眼前这人身上出几道褶皱才好呢。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我的眼神更加的醒目。“要不然,我们就帮着长嫂冤枉一下新嫂嫂,看看结局会不会出现完全相反的状况。或许会皆大欢喜呢。”
我真的是无话可说,无法可想了,这人是要做什么。
但是我真的不方便针对他的说辞说些什么,就只有微含愠色地看向一边。
他倒是兴致正浓,“也许大哥都不知道要做何选择,所以无论是何种选择都好。”
我终于、终于忍不住纠正他,“事情是我亲见的,大爷很爱那个女子,你若是真帮了长嫂,那受伤的就会是三个人。反过来,若是你助了那女子,就总有两个人会得到幸福。”但是我到底是哪边的,我到底还有没有立场。我真的很适合当墙头草。
他的一双眸在烁烁发光。
我被他看得很不习惯。
他居然苦口婆心与我分析,“夫人你说,大哥他戎马多年最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我想都没有想,“凌烟阁上的画像。”
他怔了一怔,“你知道凌烟阁。”
我默声,心里却在鄙视他,我知道的东西很多好不好,你没有看出来吗?平时我不说话,那是因为我不爱搭讪你。这种事情以他的骄傲,当然是连看的功夫都没有的。就更别提看出来了。
他看了一眼我那跟吞了蟑螂一样的表情,就笑了,“夫人果然是见多识广,为夫不应该怀疑,可是,为什么一定要上凌烟阁才快乐呢?”还没有等我说话,他当先就已经释然了,“这样的想法才是一位公主的思路,世间最好的事情,莫过于得到天家的表扬,而在这最好的表扬里面,最好的方式就是天家永不忘系列。画在墙上什么的。谨防日后赖帐。夫人果然好想法。”
今天有太多的果然了。
我张大了嘴巴,缓了好久,才回神。难道,真的是如同他所说。